第九十六章：井底之蛙
「你當真要與我為敵？」
聽到對方選擇繼續加價，楊華眼中頓時閃過幾分錯愕，旋即反應過來，狂笑出聲，「好！很好……我出十三萬靈石。」
他沒有再去開口威脅，但，他會讓那個男人從心底里後悔。
「十四萬。」
可惜，現實並不會如同幻想那樣美好，他所聽到的，仍然是對方平靜的報價之聲。
十四萬……
該死……
這已經是楊華不知道第幾次聽見那如同催命一般的聲音了。
他很清楚，自己已經輸了，輸得一敗塗地。
能如此從容地喊出這個數目，或許，之前所流露出的焦躁情緒，也只是那人的偽裝吧。
該死啊……
眼眸中的血色開始蔓延，他的神情逐漸變得危險起來，猛地轟開了包廂的大門。
砰！
一聲巨響。
感受到無數道驚懼的視線匯聚在自己身上，楊華卻像是視若無物一般，凝視著。
他的眼中，唯有那另一間廂房的倒影。
「十五萬靈石，這是我最後一次報價。」
無論如何，就算是毀了這源氣，他也一定要殺了廂房中的那個人。
那已經成為了他的心魔。
「最後……一次。」
微弱的神光逐漸在指尖凝聚，他重複了一遍自己的話語。
……
————
另一個包廂之內。
正當陸長歌準備開口之時，一旁的雷寧卻攔住了他，迅速站起身來，厲聲開口道：「到了這個時候還想要威脅，楊華，你難道就沒有任何反省之心么？」
「嗯？反省之心？
楊華很快分辨出了對方的聲音，頓時大笑出聲，「哈哈哈哈……！你也是和那人一夥的么？雷寧？」
停頓了片刻，他眼中的瘋狂之意更盛，嘶聲道：「我可不會會像別人那樣，因為一個執事的名頭就敬你三分。」
「我會反省的，但……不是向你。」
「……」
見對方似是陷入了沉默，他再度出聲問道：「沒有再加價么？再不開口，這源氣可就歸我了。」
然而，話音未落，一道含著幾分怒意的冷喝如同驚雷般在他耳畔響起。
「放肆！」
聞聲，楊華那張揚的表情凝固在了臉上。
……
————
「……」
當那道冷喝迴響之時，不止是他，會場內的所有人都陷入了獃滯之中。
原因無它，即便是未曾親眼見過，可眾人依然對那道聲音無比熟悉。
「李玄……大長老？！」
這個結果出乎了所有人的預料，沒有人料想過，修為臻至抱元極限，威震整個靈州的玄天宗大長老，竟然會親自出席這樣一屆拍賣會。
「參見李長老！」
儘管李玄並沒有現出身形，但這並不妨礙眾人的禮數，當他們回過神來之後，皆是恭敬地拜倒下去，連那站在會場中央的老者也微微抱拳行了一禮。
「唉……」
回應他們的，只是一道悠長的嘆息。
「楊華，自行過來……跪下受罰吧。」
說完這話，李玄的聲音便陷入了沉寂。
……
————
「兩位道友，不知這樣的處罰如何？」
廂房之內，李玄方才的肅穆之色已是如過眼雲煙般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抹苦笑。
他本不願開口，可剛才的情況，已經不容許他再沉默下去了。
之前的還不過只是一些不光彩的手段，雖說有些尷尬，可也能夠理解。但，當雷寧受辱的時候，他唯有下場做出決斷，來結束這一場鬧劇。
不僅如此，還存在著一個更重要的因素迫使著他如此行事。
在那一刻，陸長歌和常習羽周身的氣場變了。
……
「李前輩如此公正嚴明，我自然是同意。」
聞言，陸長歌的臉色恢復了平靜。
當然，即便是以他的性格，也有過一瞬間想要出手的衝動。
「那種目無尊長，無法無天之輩，留著何益？」
陸長歌好說話，不過，身旁的常習羽可就沒那麼平靜了。
「這一次，玄天宗倒是讓我看了個笑話。」
冷哼了一聲，不知何時，她那眼眸之中已是再無懶散之意，銳利的視線直逼李玄，「老李頭，如果你剛剛沒有開口的話，我會選擇出手。」
「多謝常道友手下留情……」
感受到常習羽周身所散發出的怒意，李玄也只得抹了一把額前的冷汗。
和兩人交情的深淺無關，這只是出於身體本能的敬畏。
同為抱元之境，即便他修為略勝一籌，也並不是常習羽的對手，在這玄天宗內能贏她的，或許，只有宗主一人。
更何況，也僅僅只是能贏而已。
……
————
自李玄開口說話之後，整個會場內便鴉雀無聲，沒有人敢再去開口議論。
即便，他們都已經見到了那跪在地上的楊華。
「……」
再度過了片刻，會場內終於響起了老者凝重的聲音。
「鬧出了如此醜事，我深表痛心，既李長老做出了處罰，我等……也就不再越俎代庖。」
話鋒一轉，他的語氣緩和了幾分，溫聲開口道：「作為對貴客的補償，這殺伐源氣，希望貴客能夠收下。」
捧起了那虛幻的牢籠，他補充了一句，「不過，這源氣的保管非常困難，需要……」
「不用了。」
「嗯？」
他話音未落，一位面具男子已是不知何時浮現在空際，同他對視了一眼。
「貴客，這源氣的特性十分混亂，若是稍有不慎……」
老者還想要再解釋什麼，卻見那人微微搖了搖頭，手掌虛握，輕聲開口道：「不用那麼麻煩。」
砰！
不過剎那之間，蒼白而妖異的力量籠罩於囚籠四周，在老者驚愕的目光之下，虛幻的鎖鏈分離崩析，周身的一方空間都似是塌陷了一瞬。
哧！
劇烈的火星逸散開來，就連那猩紅的氣旋也無法抗衡如此霸道的力量，逐漸停止了輪轉。
唰！
赤色神光一閃而逝，劃破空際，旋即落在了那人的手心。
「……」
凝視著手中的那道源氣，陸長歌臉上終於浮現出了一抹淡然的笑意。
「我會保管好的。」
……
————
見了眼前這一幕，會場內的眾人已是凝固在了原地，隔了不知多久，人群內才溢出了些許微弱的聲音。
「那是……什麼？」
原本的殺伐源氣就已經超出了所有人的理解範疇，而現在，映入他們眼帘的是那道氣旋被徹底壓制的場景。
能碾壓和「道」處於同一個層面的「氣」，這股力量，又會是什麼……
僅僅只是發散了幾分思緒，一股徹骨的寒意已經開始蔓延在眾人心間。
……
————
「這……還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片刻之後，看著再度浮現在身旁的陸長歌，李玄的臉上不免閃過幾分唏噓之色。
他雖然一直很重視陸長歌，可直到現在他才明白，自己仍然看走了眼。
毫無疑問，那是道的力量，而且還是一種極為恐怖的道則。
「怎麼感覺你的道則這麼奇特呢……」
瞥了一眼他身上逸散的蒼白色神光，常習羽有些納悶的問道：「在和你第一次交手的時候我就有這種感覺了。」
「……」
聞言，陸長歌沒有出聲解釋，只是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當然，他所使用的並不是道則，而是磐岩的力量。
……
————
半個時辰后。
距離拍賣會結束已經過去了許久，然而，許多人都還滯留在會場之內，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
並不是感到恐懼，也不是感到驚惶，只是……那種源自於靈魂的敬畏之意，或許會永遠刻印在他們的記憶里。
至於楊華，自從他跪下之後，就再也沒了半點動靜。 ……
砰！
門開了。
「.……」
楊華聽到了響動，有些獃滯的抬頭望去。
於他而言，這就是審判之刻。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第一個走出來的不是李玄，而是兩個帶著面具的人影。
是那個人……
他的瞳孔里閃過絲許神采，卻又緩緩黯淡下去。
即便是再狂妄自大，他也不會蠢到去自尋死路。
畢竟，雙方的力量本就不在同一個層面上。
直到如今，他已經斷了之前的那些心思。
「既已犯下如此大錯，弟子楊華……願受任何懲罰。」
心中的那份不甘和悔恨逐漸消散，他恭敬地拜倒在地上，磕了幾個響頭。
「.……」
那兩道人影的步伐停滯了一瞬，卻並沒有開口，而是徑直走過了他身側。
身形交錯的剎那，他似是沒能理解眼前的情況，有些茫然地扭頭看向了兩人的背影。
「未達目的不擇手段，這並沒有錯，但，那不是你如此放肆的理由。今日是本座出手，所以還能饒你一命，若是換了其他人，你只會被當場格殺。」
「去玄藏山思過一年，此事，本座會轉告你師父。」
李玄緊隨著兩人的步伐向前走去，而在臨走之際，他拋下了這麼幾句話。
「.……」
直到幾人的身影已經變得模糊不清，楊華的身體才頹然癱倒在了地上。「弟子.……遵命。」
心如死灰。
落得如此下場，卻也沒有引起那人的分毫注意。
費盡了所有手段，終究也不過是自己的一廂情願。
自那人和他交錯過後，他才明白，雙方所處的並不是同一個世界。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