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烏紗染血
「嘯雲……」
徐富貴的身體栽倒在地上，怔怔地看著人影消散的方向。
轟！
不等他反應，地面瞬間塌陷下去，逸散的威壓震開了眾人，一道扭曲的身影緩緩出現在他的視線之中。
「呃……」
墨色的霧氣縈繞在四周，瘋狂彌補著他身上的傷口，李仲的臉上滿是猙獰之色，嘶聲開口道：「狼嘯雲死了……可我還沒死呢。」
噗嗤！
話音未落，他的身體凝固在了原地，不過轉瞬之間，那些傷口便重新開始崩裂，一股蒼白的霧氣在他的全身蔓延。
……
噗通！
身體轟然倒下，這一次，李仲再也沒能站起來。
終成定局。
……
————
「剛才……發生了什麼？」
直到李仲徹底死去許久，徐富貴兩人都沒能回過神來。
李仲突然的起死回生，以及那蔓延的詭異霧氣，這一切都讓他們感到迷茫。
「那是……長歌的後手嗎？」
過了片刻，黃雲化似是明白了什麼，緩緩站起身來，打破了沉默的氣氛。
「長歌的後手……應該是吧。」
微微點了點頭，徐富貴的神情很是苦澀，輕聲開口道。
「唔……」
感受到一陣劇烈的響動，一旁的華重山也從昏迷中悠悠醒轉過來，緊捂住胸口，顯得有些痛苦。
「老華……你醒了么。」
掙扎著從地上坐起身，徐富貴艱難地抬了抬手臂，指尖流光一閃而逝。
唰！
微弱的流光緩慢恢復著他身上的傷勢，華重山長舒了一口氣，嘶聲問道：「我們，贏了么？」
「贏了……」
兩行淚水從臉頰划落，徐富貴偏過視線，聲音變得有些哽咽，「可是，嘯雲死了。」
「……」
「嘯雲……」
華重山的身體頹然倒了下去，獃滯地望向了頭頂的晴空。
那是蒼藍色的彼岸。
「我們，真的贏了么……」
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或許，這個問題沒有人能給出答案。
……
————
片刻之後，眾人強行壓下了心中的悲痛，陸續回了村子。
「雲峰和舞蝶睡著了么？」
蹣跚著走進房間，看著一臉憔悴的紀筱雲，徐富貴定了定神，緩聲問道。
「嗯……不過，他們在睡之前還一直在呼喚著嘯雲的名字。」
聞言，紀筱雲的眼中閃過幾分不忍之色，輕聲開口道：「他是不是……？」
進來的眾人之中，已經沒了狼嘯雲的身影。
「……」
徐富貴沒有回答，只是緩緩搖了搖頭，偏過了視線。
「唉……果然是這樣。」紀筱雲一聲長嘆。
「要不是他拚死殺了李仲，我們所有人都會死在這裡。」
拋開內心再度被激起的傷感，徐富貴正色了些許，沉聲道：「嫂子，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我們得馬上離開這裡，你先看著雲峰和舞蝶……嫂子？」
「唔……」
在他話音未落時，紀筱雲已是跪倒在了地上，緊捂住胸口，口中溢出一絲痛苦的嗚咽。
「喂！」
見狀，徐富貴頓時大驚失色，忙是凝起了一道法陣籠罩在她身上。
「老黃！快拿幾顆丹藥過來！」
……
然而，當黃雲化帶著丹藥匆忙趕到的時候，紀筱雲已經痛昏了過去。
「來晚了么……」
看見面前的景象，他緊握著丹藥的手臂垂了下去，眼中滿是自責。
「不……老黃，她這並不是身體上受到了什麼傷。」
略顯虛幻的靈力絲線在兩人之間流動，盤坐在一旁的徐富貴緩緩睜開了雙眼，聲音很是低沉，「她是受到了驚嚇，方才那一瞬間的心悸，讓她昏了過去。」
「……」
「驚嚇，你確定么？」
聞言，黃雲化內心的愧疚之感逐漸消散，沉思了片刻，旋即出聲問道：「為何沒有任何來由？」
「這……」
徐富貴面露難色。
「老黃，不是沒有來由的。」
一旁沉默了許久的華重山終於開口了，「我們還有一個人在他們手上。」
「還有一個人……啊！」
像是如夢方醒一般，黃雲化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握緊長槍的手臂止不住的顫抖著。
他明白了華重山的意思。
「何正華……」
一縷嫣紅的鮮血順著嘴角流了下來，華重山的目光中滿是猙獰之色。
「拿走了我的東西，可別就這麼死了啊……」
……
————
潭洲城內，副城主府。
墨色霧氣緩緩匯聚，那暗無天日的牢房之中傳來了一陣響動。
「來了么……」
身體懸在半空無法動彈，鎖鏈死死地纏繞在身上，何正華艱難地抬起頭，凝視著面前緩緩浮現的那道人影。
「呼……」
傳送法陣的光芒逐漸消散，那人影似是有些貪婪地呼吸了一口濃郁的霧氣，輕聲開口道：「又見面了，何大人。最近，在這裡過得如何？」
「托你的福，咳咳咳……還不錯。」
「嗯……確實不錯。」
凝視著他身上那些猙獰的傷口，還有緩緩流出的膿血，三號滿意的點了點頭。
「不過……好像還差了一點。」
咔擦！
「唔……」
雙手骨骼齊聲斷裂，何正華口中溢出一聲悶哼，閉上了雙眼。
「這下應該差不多了，你滿意嗎？」
「……」
何正華緘口不言。
「嘖……還是那麼無聊，你就不能讓我享受一下折磨你的樂趣么？」
見狀，三號的面色陰沉下去，冷哼一聲。
「我很好奇……一個問題。」
強行壓抑住那種鑽心的痛感，何正華的聲音有些沙啞，嘶聲開口道：「為什麼，你會如此恨我？我好像和你並無瓜葛。」
「我恨你？哈哈哈……」
聞言，三號愣住了一瞬間，旋即反應過來，狂笑了幾聲，「不是我恨你……是他恨你。」
他指了指自己的腦袋。
「宿主的記憶么……看來，也不是什麼好貨色。」
何正華有些不屑地搖了搖頭。
「……」
「算了，反正我也不是為了和你爭這些東西才過來的。」
沉默了片刻，三號出奇的沒有發怒，而是抬起手臂，猛地拉住了那數道漆黑的鎖鏈。
砰！
鎖鏈從牆上脫落，何正華的身體也隨之倒飛出去，跌落在了地上。
看著癱倒在地上的人影，三號嘴角浮起一抹猙獰的笑意。
「走吧，送你上路。」
……
————
「號外，號外！」
震耳欲聾的高喝之聲回蕩在整個潭洲城內，本是已經躲進家門的百姓聽到了這一陣陣響動，又紛紛出門來觀望。
一輛囚車緩緩行駛在官道之上，兩旁都是官府的衛兵，而當他們的視線落在囚車裡的人影上時……
「何城主？！」
「何大人……這是怎麼了……」
「小海，快去喊你爹出來看看！」
……
看見那道有些佝僂的身影之後，人潮迅速陷入了騷亂。
「號外！號外！潭洲獸潮一事告破！犯官何正華夥同妖族設下陷阱，妄圖侵佔我潭洲之地，所幸被唐大人發現其陰謀，捉拿歸案，還了這潭洲一片青天！」
聞言，涌動的人潮更混亂了。
「何大人……這不可能！」有人對此完全不相信，高聲反駁了一句。
「何城主是被冤枉的！」
茫茫人海里，一個上了年紀的老漢滿臉怒色，嘶聲叱罵著那宣讀的士兵，「一派胡言，簡直是一派胡言！」
……
感受到無數道視線匯聚在自己身上，那士兵卻面色泰然，高聲開口道：「犯官何正華，身在其位時就一度做出徇私枉法之事，在當初孫氏滅門一案事更是如此！如今又犯下如此十惡不赦之罪行，依照我武國律令，當貶為庶民，午時問斬！」
「這……」
有人的聲音滯住了。
「是這樣嗎……？」
「我聽說，何大人當時確實包庇了那犯人……」
……
很快，人群中出現了不一樣的聲音，激憤的人潮也平息了些許，顯然，他們同樣想起了孫氏滅門一案。
「此外，唐大人已經請示過朝廷，不過一日之內便會有皇宮使者前來處理潭洲之事，在此之前……」
停頓了片刻，那士兵深吸一口氣，從身旁的托盤之上取下了一枚玉簡。
「請女皇聖旨！」
他緩緩解開了玉簡，一股浩瀚的金色神光彌散開來，照射在眾人身上。
嘩！
人潮瞬間沸騰了。
「參見女皇陛下！」
感受到那磅礴而浩大的威壓，一行鎏金的字樣刻印在玉簡之上，許多人的心中再無半點疑慮，恭敬地拜倒下去。
「你們為何還不下跪？是也想要被處斬么？！」見狀，那士兵厲聲開口問道。
剩下的少部分人猶豫了片刻，終究還是跪了下去。
「參見……女皇陛下。」
……
————
鬧市之內，涌動的人潮隨著囚車的步伐來到了那座刑台之上。
「終於到了這個時候……」
端坐在刑台一旁的三號緩緩站起身來，眼中閃過些許興奮之色。
「城主，犯人已經押送至此，請城主下令！」
解開了囚車的束縛，幾個士兵拉扯著何正華的身體，一把將他扔到了刑台的正中央。
砰！
只聽見一聲巨響，看著眼前的景象，旁邊的議論聲也逐漸大了起來。
「肅靜！」
三號低沉的喝聲彷佛蘊含著魔力一般，圍觀的人潮瞬間變得鴉雀無聲。
「犯官何正華，你徇私枉法，公然包庇滅門一案的罪人，私自放其逃遁；你勾結妖族，妄圖禍害我潭洲之地，被我抓獲之後死不悔改。如此惡行……你該當何罪！」
「咳咳咳……我只需要對得起頭頂的這片青天，就足夠了。」
吐出一口鬱積在胸口的淤血，何正華艱難地撐起了一個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