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破妄之真意
風雲台上。
「實在是，多謝你做出犧牲了……」
早有預謀的襲殺成功完成，肖雲風終於撕下了他的偽裝，猛地抽出利刃，迅速退開了十數丈，看著頹然站在原地的拓跋心，臉上的笑意有幾分癲狂之態。
「滋味如何？這流光之匕可是四階法器，憑你的肉身力量，想要硬接，恐怕還差的遠吧！哈哈哈……」
「肖雲風……」
緊握著手中的萬象劍，陸長歌的臉色已是徹底寒了下去，目光中充斥著暴虐的殺意，不過，最後他還是鬆開了拳頭，周身的威壓逐漸消散。
「認輸吧，可心，我帶你先回去。」
看著台上的少女，他有些心疼，輕聲開口道。
「……」
自被偷襲所傷后，拓跋心就像是進入了一種莫名的狀態之中，沒有回答。
「可心！現在不是逞強的時候……認輸吧。」
溢出的鮮血染紅了雪白紗衣，陸長歌眉頭緊鎖，緩緩伸出手臂，語氣很是凝重。
「我帶你回去。」
「不……」
拓跋心終於抬起了頭，那沾著猩紅血跡的小臉上露出了燦爛的微笑，長發飄舞之間，讓人不由得心底有些發寒，卻又散發出一股驚心動魄的妖異美感。
「長歌，相信我，我不會輸的。」
「你……」
視線交匯之間，倒映出的是她那眼眸中的決然之意。
「……」
陸長歌沒有說出剩下的話，而是重重的點了點頭。
「我相信你。」
……
————
「還不準備投降么？」
肖雲風再度握緊了手中的匕首，銀色的華光越來越盛，凝聚在鋒刃之上。
他在等，等待下一次襲殺的機會。
「該投降的，應該是你才對。」
拓跋心那異色的瞳孔中閃過妖異的神光，略顯透明的黑白氣旋籠罩在她的周身，而在兩束氣旋之下，一股無形的力量在迅速修復著她的傷口。
「這就是，真正的獸王嗎……」
眼前之景實在是太過於虛幻，連看台上的胖掌柜也有些無法相信，低聲自語道。
集法則，殺伐，破滅於一身，即便是在獸王一族內，她也是奇才的存在。
「斬！」
拓跋心的身上彌散出數道危險的氣息，肖雲風自是不敢大意，身形扭曲，下一刻已是出現在了她的身後，鋒利的銀芒精準刺向了后心。
砰！
無形的力量瞬間彈開了匕首，肖雲風目光微寒，猛地甩出了手中的法器，一聲暴喝。
「攝魂！」
拓跋心的目光迅速變得獃滯起來，小臉逐漸失去了神采，只有那異色的眼眸依舊生動，似是在與什麼力量對抗一般。
「沒用的。」
嘴角泛起一抹戲謔的笑意，肖雲風喚回了匕首，尖刃悍然划落。
噗嗤！
划落的匕首驟然停下，肖雲風的笑意凝固在了臉上。
一柄漆黑的長槍洞穿了他的身體，逸散的殺氣斷絕了傷口之上的生機。
拓跋心瞳孔中閃過一道蒼藍的神光，雪白的手掌用力上挑，一把將他挑飛了出去。
轟！
槍影消散，肖雲風飛退出數十丈開外，緊捂住胸口的空洞，那扭曲的手掌下，逐漸滲出了墨色的液體。
「果然……」
看到兩人交手那一幕，陸長歌的視線一點一點的轉移到了貴賓席上，緩緩捏碎了手中的法陣，目光中的冷意如深淵般冰寒。
……
搶佔到一次巨大的先手，拓跋心卻沒有選擇繼續進攻，而是握緊了另一隻手中的玉墜，銀牙輕咬。
她能感受得到，玉墜之上已經出現了數道裂痕，再中一次攝魂奪魄的話，或許會直接破碎。
相較於體魄，她的神魂要脆弱許多，如果沒了法器的加持，她並沒有把握能擋得住鑄靈人的秘術。
「咳咳咳……」
肖雲風緩緩抬頭，強撐起一個洒脫的笑容。
「做得不錯。」
他雖是在笑，但那眼神里的恨意，已經蔓延到了無法掩飾的地步。
……
————
僅僅只是一個回合的交手，場內便已是鴉雀無聲，隔了許久，才響起了一點兒零星的聲音。
「那……還是人嗎？」
從肖雲風身體內溢出的墨色液體映入了在場所有人的視線，因為恐懼，許多人甚至嘔吐了出來。
「那是，什麼……」
「黑色的，那是血嗎？」
台下的一位少年已是面色蒼白，強行壓抑住腹中的那股惡寒之感，高喊出聲道。
「為什麼，為什麼這種……邪修，也能來參加比賽！這不符合規矩，請裁判讓他退場！」
「退場……？對！讓他滾出去！」
少年的聲音感染了周圍的一片人，等他們反應過來之後，同樣的聲音在整個會場內蔓延開來。
「滾出去！滾出去！」
……
「呵……」
沉默了片刻之後，肖雲風的聲音彷彿帶上了一股妖異的魔力，伸手指向拓跋心的頭頂，緩聲開口道：
「這不過只是我曾經修行過的秘法罷了，至於邪修一論，純屬無稽之談，貴賓席上的諸位大人自然能證我清白。
然而，站在我面前的這個，甚至都不是人族，你們是想要幫一個外族人去聲討同族么？」
聞言，會場內再度陷入了死寂。
「還是被發現了么……」
凝視著拓跋心頭上浮現的那對雪白短耳，陸長歌長嘆一聲，臉色逐漸陰沉下去。
「那雙耳朵，拓跋姑娘……是妖族么？」
一名士官的瞳孔縮成針尖大小，似是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是妖族……」
台下的私語之聲更大了。
一位滄桑的老者站了起來，指尖劇烈的顫抖著，嘶聲道：「妖族……妖族人，都該死……」
「妖族人滾出這裡！」
「讓他們兩個都滾出去！該死的妖族人，居然還敢來參加風雲決……」
儘管有過微弱的辯解之聲響起，卻也瞬間被激憤的人潮所淹沒。
……
————
風雲台上，拓跋心臉上的笑意緩緩收斂，沒了往日的靈動，平靜的雙眸之下，是隱藏到深處的悲傷之意。
而這一切，都被陸長歌看在了眼裡。
緩緩舉起手中的萬象劍，隨後斜斬而下。
劍刃划落。
砰！
一道劃破天際的金芒閃花了所有人的視線，漫天的雲霧一字排開，露出了那血紅的殘陽。
「你們可以試試……再說一遍。」
陸長歌的聲音很是平淡，卻宛若驚雷般在每個人的耳邊炸開。
他的瞳孔深處，爆發出足以撕裂一切的鋒芒。
……
會場之內瞬間鴉雀無聲，無數道視線落在了他的身上，隨後又迅速移開。
「怎麼，不敢說話了？」
「……」
貴賓席上同樣出奇的陷入了沉默。
沒有人開口，似是默許了比賽的繼續進行。
「那個……陸大哥，我可以問些問題嗎？」
之前的少年緩緩走到了陸長歌跟前，有些畏懼地低下了頭，輕聲開口道。
「說吧。」
陸長歌的語氣緩和了些許。
「陸大哥，知道她是妖族嗎？」
「知道又如何？」
「可是……」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陸長歌反問道。
「陸大哥知道我想說什麼？」
少年愕然地看著他。
「她是妖族又有何妨？人族之中同樣有姦邪狡詐之輩，妖族之中同樣有純真善良之輩，我認可的，是她的品性，不論她是妖，是人，抑或是其他，都與我無關。
更何況，我剛剛所做的一切，包括我同你的對話，都不是為了改變你們的看法。」
漫步走過了那少年的身側，地面因為承受不了如此磅礴的威壓而逐漸塌陷下去，陸長歌站定在風雲台前，轉身瞥了一眼身後。
「我只是，讓你們閉嘴罷了。」
……
身子無力的跪倒在地上，少年怔怔地望著眼前男人的背影。
……
————
「今日，你們都要死。」
會場內的風波逐漸平息，肖雲風的臉色有些陰晴不定，毒辣的視線落在了拓跋心的身上，「先從你開始。」
話音剛落，他的身形開始變得虛幻起來。
砰砰砰！
數道銳利的銀芒在拓跋心四周炸開，法則之力迅速變得稀薄，可她卻依然沒有還擊，只是輕輕抬手，似是要捧起那灑落的赤色日光。
「你一直，都是這樣……」
縈繞在周身的黑白氣旋逐漸消散，異色的雙瞳也恢復了正常，她凝視著台下的陸長歌，嘴角浮起了一抹絕美的笑容。
「謝謝。」
轟！
巨大的光柱在風雲台上升起，輕而易舉地便震飛了肖雲風的身體，狠狠地砸在了四周的結界上。
長發飛揚，輕紗如練，冰清玉潔的肌膚之上隱隱閃爍著些許聖潔光暈，這一刻的拓跋心竟有了幾分遇見之時的仙意。
「該死……這是你逼我的！」
跪倒在結界的一角，肖雲風目光中充斥著恐怖的惡意，毫不猶豫地吞下了一枚丹藥，體內逸散出源源不斷的黑霧。
數個呼吸之間，他的氣息已是跨入了第四境。
噗嗤！
雙手緊握手中的匕首，肖雲風死死的把刃鋒推進了自己的胸口。
「呃啊啊啊！！！」 ……
痛苦的嘶吼聲回蕩在風雲台上，讓人感到一陣刺骨的寒意。
「四號這樣下去，難道不會出事么？」
三號臉上露出些許緊張之色。
「他殺意已決，我也無法去阻止他。」
李仲搖了搖頭，緩緩開口道：「現在只能希望，這一切能夠順利了……」
……
「呵哈哈哈……」
肖雲風口中發出了放肆而又癲狂的笑聲，凝視著遠處的拓跋心，猛地拔出了胸前的匕首，全力甩了出去。
「你不是能擋嗎？這一次，再擋下來給我看啊？！」
他的面孔逐漸變得扭曲，伸出舌頭舔了舔開裂的嘴角，如痴如醉。
嗖！
銀灰色的匕首上蔓延開漆黑的紋路，一束烏光徑直朝拓跋心飛掠而去。
「原來，這就是破妄。」
拓跋心平靜的睜開了雙眼，剎那之間，一柄蒼白的長槍在手中凝實，旋即隨意橫掃而過。
咔擦！
一抹白光浮現在了肖雲風的腰間，隨後開始蔓延。
「……發生了什麼？」
身軀齊聲斷裂，上半截身子掉落在地上，他的目光中充斥著空洞的迷茫之意。
但很快，劇烈的疼痛把他拉回了現實。
「啊啊啊！！！！！」
撕心裂肺的慘嚎聲回蕩在風雲台上。
總算，能排上用場了……
蒼白的小臉露出些許痛苦之色，拓跋心再度閉上了雙眼，身子無力的倒了下去，在她身前，一股浩大的力量越來越近。
剛剛已經是她所能發揮的極限，現在的狀態，不過是風中殘燭，根本擋不下這一招。
可惜了……
拓跋心有些惋惜的長嘆了一聲，卻又像是回想到了什麼，嘴角浮起一抹安然的微笑。
不過，還好……我遇見了你。
……
砰！！！
籠罩在風雲台上的結界轟然破碎，漫天的靈力化為光點消散於虛無之中，震耳欲聾的金鐵交擊聲響起，一道劃破天際的金芒飛掠而來。
「下次，可不要這麼拼了。」
陸長歌一把攬住了她柔軟的身子，輕輕貼在她耳邊，溫聲開口道：「我會擋在你前面的。」
「嗚……」
似是完全沒能想象到事情會如此發展，拓跋心小臉通紅，象徵性的推了兩下他的手臂，卻沒能推動，只好偏過頭去，不敢迎上他的視線。
「壞人。」
……
「吼！」
正當兩人耳鬢廝磨之時，一陣歇斯底里的嘶吼聲破壞了這恰到好處的氣氛。
「該死，該死……！」
或許是感受到了這具軀體的徹底消亡，一道略顯虛幻的魂體從體內鑽了出來，那扭曲的面龐之上滿是怨毒之色。
「第三者插手雙方戰鬥，該如何判決？」
或是知道了形勢的無力回天，他的視線落到了遠處的裁判身上，嘶聲道。
「依照規定，陸長歌和拓跋心兩人同時失去比賽資格，我宣布，這一場比賽，肖雲風……」
裁判搖了搖頭，嚴肅的回答了他的問題。
「先等等。」
陸長歌突然抬手，打斷了他的宣讀，輕聲開口道。
「嗯？」
「沒事……我只是想問一個問題。」
視線轉移到肖雲風身上，陸長歌的臉上浮起一抹燦爛的微笑。
「你知道，我是怎麼殺了五號的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