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怪物
無形的氣流逸散在體表,黑衣青年手掌虛握,旋即猛地撐開,數道尖銳的氣刃直射向遠處的對手。
鐺!
金鐵交擊之聲響起,陸長歌很是輕鬆的擋下了這一次的反擊,可他臉上的笑意卻是緩緩收斂了起來。
「凝!」
黑衣青年的聲音傳入他的耳中,剎那之間,陸長歌心中升起一陣強烈的危機感,甚至已經達到讓他有些刺痛的地步,豐富的戰鬥意識讓他瞬間做出了應對之策,反手持劍橫檔在後背之上。
砰!
身形因被高度凝聚的氣旋所擊中而向前飛去,不等他的反應,黑衣青年雙手合十,旋即手指下壓,指尖猛地錯開。
「轉!」
隨著他的話語,氣旋瞬間開始扭曲,分解,爆散成無數道流光劃破天際,再度朝陸長歌匯聚過去。
「斷!」
陸長歌暴喝一聲,在空中強行止住身形,手中的萬象劍直接脫手倒飛出去,一道金芒閃爍,擊散了那漫天的流光,與此同時,他的身體也借力朝前躍起,握緊拳頭全力砸了下去。
砰!
無形的氣盾轟然破碎,化為零星的光點,黑衣青年的身形消失在原地,出現在風雲台邊緣,臉色蒼白得有些異常。
「這是……你剛才所用的法器?」
緩步走到那逐漸消散的氣旋一旁,陸長歌伸手從地上拾起了一枚墨色的玉片,有些驚訝得開口道。
「是的。」
嘴角溢出一抹嫣紅的鮮血,黑衣青年苦笑著看著面前的對手。
「東西不錯,我收下了。」
只見腰間的乾坤戒光芒一閃,那玉片便被陸長歌收了進去。
「……」
法器被奪,黑衣青年也沒有露出惱怒的神色,沉默了片刻,才緩緩開口道:「不愧是你……接下來,還剩下最後一招,請你過目。」
「我會認真去感受的。」
陸長歌臉上的表情悉數收斂,變得有些漠然,只是那目光深處隱約閃過的神光,表明了他的態度。
……
————
「三境鍊氣士,這一回,可真是貨真價實的鍊氣士了……」
貴賓席上,李仲再無之前那冷靜的表情,瞳孔縮成針尖大小,不可置信的看著台上交手的雙方。
三境和四境之間,並沒有完全不可跨越的鴻溝,更何況是能夠破壞修鍊體系平衡的鍊氣士,若是習得了功法之後,甚至可以勉強看作四境戰力。
以目前潭洲城的形勢來看,四境戰力,所起到的是一種決定性的力量。
「又是變數,而且還是如此之大的變數……」
三號喃喃自語了一會之後,神色瞬間變得很是猙獰,低聲吼道:「怎麼除掉這個變數?難道要一號再次出手么?!」
「……」
李仲沉默了下去。
「看來,你也和我一樣冷靜不了了。」
兩股灰黑色的氣流覆蓋住三號的身體,再度開口之時,他的聲音已是變得有些渾濁,似是數個人同時開口一般。
「先完成我們的計劃,再談其他,若是計劃成功了,你我二人合力,徹底抹殺掉這個變數。」
聞言,李仲只是默然地點了點頭,視線停留在他的身上,沒有說話。
……
「果然,走到最後,還是只有你站了出來啊……」
徐富貴看著台上的那道身影,略顯滑稽的圓臉上沒了以往的笑意,囁嚅著開口道。
「掌柜的,你在說啥呢?」
拓跋心看著面前很是異樣的胖掌柜,疑惑的偏過了頭。
「沒事,沒事……」
似是想要摸一摸眼前少女的腦袋,胖掌柜緩緩舉起了那顫抖的雙手,最後卻還是落了下來,不知何時,他的眼眶已是有些發紅。
「可心,你不懂也好……」
「哦……」
拓跋心識趣的沒有再去多問。只是,她那單純的眼眸中閃過幾分憂慮之色。
……
————
轟!
漫天的氣旋凝聚成一把尖刀,源源不斷的血氣從黑衣青年的體表溢出,同那遍布整個風雲台的氣旋匯在了一起,
「歸!」
猩紅的血氣融入氣旋之中,彷佛有了生命力一般地迅速湧入了他的指尖,與此同時,那漫天的氣旋徹底消散,霧氣升騰,剎那過後,似是根本不曾存在過一樣。
匯生命之源氣,斷魂魄以長存。
「這是我最後的一招,斷生之刃,請你過目。」黑衣青年久久的凝視著面前的陸長歌,指尖朝內彎曲了一瞬,旋即輕輕舒展。
唰!
一道劃破天際的血色飛掠而去,降臨到陸長歌的頭頂之上。
「痛快,痛快……!」
勢如破竹的鋒芒已經刺得自己的臉頰有些生疼,陸長歌卻毫不在意,仰天大笑了一聲,也沒有刻意去催動磐岩之力,而是選擇了最魯莽的方法,雙手持劍橫在胸前,準備硬接下這一道兇險的攻勢。
「來吧!」
砰!!!
身軀終究是抵擋不住如此強大的力道而倒飛出去,狠狠地砸在了結界之上,陸長歌的面色很是蒼白,在他的背後,是瀕臨破碎的結界和漫天的塵埃。
……
「我會讓你知道,我的依靠是什麼,小陸兄弟。」
四散的氣流掩蓋住了所有人的視線,黑衣青年的神情驟然放鬆下來,淡笑著看向面前的陸長歌。
原來如此……
自交手以來的那種熟悉的感覺,終於,讓陸長歌確定了心中的答案。
「這就是鍊氣士的力量?」
陸長歌的眼中閃過一分釋然。
「這就是鍊氣士的力量。」
黑衣青年長舒了一口氣,身子緩緩倒在了地上。
「你的手段,足夠了。剛才那一招,至少是留了五成力吧。」
「哈哈哈,就算是全力施展,也還是和你差得遠啊,比不得,比不得……」黑衣青年苦笑了兩聲。
塵埃散去,籠罩在風雲台四周的氣流也逐漸變得稀薄,兩人似是有過一瞬間的愣神,隨後不約而同地停止了對話。
儘管,他們還有許多話沒有說出口。
「保重。」
……
「咳咳咳……」
略顯痛苦地咳出喉嚨里的淤血,黑衣青年跪坐在地上,頗為遺憾的舉起了手臂,輕聲開口道。
「我認輸。」
嘩!
聞言,因兩人交手而陷入死寂的會場爆發出了無數震耳欲聾的嘶吼聲。
「贏了!!!」
「鍊氣士,那也是鍊氣士啊……而且還是三境的鍊氣士,對吧?」有人似是不敢相信面前的景象,拉住了同伴的衣袖。
「好樣的!」
數不清的讚歎聲和叫好聲籠罩在會場內,其實,他們並不是在意這場比賽的勝負,只是,當黑衣青年傲然凌於天際之上,俯視著眾生之時,那種漠然的目光,他們的心底產生了一種強烈的無力感。
而那種無力感,在這一戰中,被陸長歌盡數粉碎。
現在的景象,無異於親眼見證到了凡人弒神的過程。
凡人和神明之間的差異並不完全在於力量,更多的,是在於距離。
……
「連鍊氣士都贏不了這個……怪物。」
雖然早已能預料到這個結果,可當雙方真正分出勝負之時,三號還是不免有些憋屈的開口道:「同境界之下,還有誰能贏得了這個怪物。」
「其實,是有的。」
李仲無奈的看著台上傲然站定的身影,嘆了口氣。
「誰?!」
「怪物的妹妹。」
「……」
三號更憋屈了。 ……
————
春香樓上,一所偏僻的房間之內。
傳送法陣閃爍了片刻,光芒逐漸黯淡,數道模糊的身影浮現在墨軒面前。
「接下來的事,就要靠你們了。」他微微頷首,旋即轉過身去,沉聲開口道。
「是,墨師兄!」
「連這點小事都做不成,看來,墨軒師兄也不過徒有其名罷了。」
在一片整齊的應是聲里,突兀的傳出了其他的聲音,顯得有些刺耳。
「你是對我有意見么,何川?」
聞言,墨軒皺了皺眉,目光中閃過一絲寒芒。
「不敢不敢……只是,長老既已將此事交予我來負責,那就還請墨軒師兄回宗受罰吧。」
那被稱作何川的青年緩步上前,嘴角浮起了一抹戲謔的笑意。
「不用你提醒。」
墨軒厭惡地瞥了面前之人一眼,捏碎了手中的藍色光球。
「我警告你,在潭洲城的布局定要以穩妥為上,切莫引火燒身,若是計劃失敗了,可不要怪我沒有提醒你。」
零星的光點逐漸飄散,他的聲音也消逝在風中。
「……」
「我說過了,這個事情已經是我來處理了,你是……沒聽到嗎?」
墨軒的身影早已消散,何川臉上雖是依舊在笑,可那眼神中卻充斥著刺骨的冰寒。
……
————
風雲台下。
自陸長歌回來之後,三人之間的氣氛就陷入了異樣的沉默中。
「欸……」
看著莫名抑鬱的兩人,拓跋心的小臉有些發苦。
作為唯一一個絲毫不知內情的,她無法理解兩人的悲傷從何而來。
常言道,人類的悲歡並不相通,更何況,有兩個其實並不能算作人類。
「唔……」
……
許久之後,這一場默劇仍在繼續著,終於,拓跋心很是為難的望向陸長歌,遲疑了片刻,似是鼓起了勇氣般地伸出手,拉住了他的衣袖。
「嗯,可心?有什麼……」
陸長歌要說的話停在了口中,怔怔地看著面前少女的眼眸。
擔憂,不安,卻又帶著幾分煩悶,種種情緒出現在拓跋心的目光中,讓他有些心疼。
「有什麼事,難道不能讓我知道嗎?」
「呼……讓你擔心了。」
嬌小的身子依偎在了他的身旁,拓跋心撅起了小嘴,聲音很低,「都不肯告訴我……都說過了,我也不是只會吃乾飯的。」
「跟你吃多少沒關係……」
聽了她那有些孩子氣的話語,陸長歌不禁苦笑一聲,撫摸著她的腦袋,溫聲道:「可心,你有後悔過自己的選擇嗎?」
「嗯……?」拓跋心愣住了。
「有過嗎?」
陸長歌重複了一遍他的問題。
「貌似,沒有……」
感受到頭頂傳來熟悉的暖意,拓跋心支支吾吾地回了他一句。
「……」
「我也未曾後悔過,但,其他人不一定沒有。或許是被迫,抑或是自願,他們走上了通往前方的那條道路,我不知道,在那條路的盡頭,他們會不會後悔自己的選擇。」
沉默了片刻,陸長歌偏過頭去,輕輕靠在她的肩膀上,聲音中透出一股疲憊,「我只是……感到有些無能為力罷了。」
「哦……」
拓跋心似懂非懂的應了一聲,忽然,她似是想到了什麼,推開陸長歌的身體,在他那疑惑的視線之下,拍了拍自己的大腿。
「我……我上午沒有比賽了,剩下的時間,還有很多。」
說完這句話,拓跋心小臉上泛起一抹紅暈,羞怯的偏過頭,不敢去看他了。
「時間……?」
陸長歌微微一愣神,反應過來之後,臉色逐漸鬆緩下來,露出了柔和的笑容。
「確實,時間還很長呢,能不能讓我休息一下?」
……
片刻之後,隔著一層輕紗,但他依舊能清晰的體會到那種柔軟的觸感,不由得伸出手臂,輕輕的捏了一把那嫩白的長腿。
「嗚……你幹什麼!」拓跋心嚇得一個激靈。
「這……突然想試試手感……」
「不許試!」
「哦哦……」
陸長歌一副從善如流的樣子。
……
片刻之後。
「你老是看我做什麼?」
「你老是偏著頭做什麼?」
「這個嘛……」
拓跋心的氣勢有過一瞬間弱了下去,隨後惱羞成怒的開口道:「還睡不睡了!不許看就是不許看!!」
「好好好,知道了……」
陸長歌只好閉上了雙眼。
「你們兩個,給我注意一點啊……」
胖掌柜的眼神,驚為天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