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此為同心
夜深了，月光如零星的琉璃灑落而下，逸散在潭洲城的大街小巷裡，平添了幾分華澤，兄妹二人並肩而行，漫步在幽靜的小路上。
「很久沒有像這樣出來散步了，這潭洲城，還真是多事之秋啊。」陸長歌的眼神很是悠遠，凝望著天空，過了片刻，視線又落在了身邊的佳人身上。
輕盈的紗衣在微風中起舞，纖白的手指輕輕摩挲著他的手掌，陸清月沒有說話，只是嘴角浮起了一抹柔和的笑意，微微搖了搖頭。
她喜歡這種寧靜的感覺。
「嗯……走吧。」陸長歌心領神會。
他的聲音很輕，也不想破壞這份難得的安寧，回握住那略顯嬌小的手掌，十指相扣，緩步朝城外走去。
……
許久之後，兩人走到了城外的一座石亭邊，默契的停下了腳步。
「清月，對於今天所發生的事，你有什麼頭緒嗎？」陸長歌溫聲開口問道。
他回想起了之前妹妹能夠洞察人心的能力，即使自身的風波已經過去了，但他仍然很是在意。
「我想知道，這種事情是第一次發生嗎？」
「其實……可能不是。」遲疑了片刻，陸清月似乎沒能想到他會突然提起此事，有些羞澀地偷瞄了他一眼。
「自我突破三境之後，就經常會產生這種念頭，沒有具體的內容，或許，只是傳達過來了一種思念。」
這……
縱是以陸長歌的臉皮，被她這麼一說也實在是頂不住了，老臉有些發燙。
「不過，像今天這樣的情況，我也是第一次遇見。」
「哦~」
那就好……
陸長歌拍了拍胸口，卻發現妹妹正一臉笑意的看著他，笑容之中頗有幾分明快和狡黠的味道。
「哥，你是不是有什麼怕被我發現的秘密？」
「沒，沒有的事，哈哈哈……怎麼可能有呢……」
略顯狼狽的陸長歌只好隨口搪塞了過去，看著她那明顯不相信的眼神，忙地轉移話題道：「
對了，其他人內心的想法呢，你也能洞察到嗎？」
若是能知曉他人的心聲，在雙方交手之時無疑能起到決定性的作用。
「……」
陸清月突然不說話了，默默低下頭去，嬌嫩的耳垂染上了一抹紅暈。
嗯？
看著妹妹忸怩的樣子，陸長歌有些疑惑，身子貼了過去，「是只有滿足了什麼條件，還是……？」
「只有你。」
「嗯……？」
足尖微微踮起，滿臉紅霞的妹妹眼眸輕閉，帶著一抹決然，雙唇相印，把他剩下要說的話堵了回去。
心意互通，情意相同，此為同心。
你所在的地方，就是我追尋的方向。
……
良久，唇分，而兩人之間的氣氛，也變得很是微妙。
「……」
「清月，你……」
陸長歌怔怔地看著妹妹的雙眸，出聲打破了沉默。
「不要說了！」陸清月有些羞惱地捂住了哥哥的嘴。
她知道，自己的心聲一定傳達到了哥哥那裡，從他的表情上就能明顯看得出來。
她不能接受。
「唔唔……！」
作勢掙扎了一會的陸長歌舉起雙手，做出了投降的樣子。
「唉……想不到，你連陣法都用上了，還真是毫不留情啊。」
「你還說！」
法陣的虹光緩緩消散，陸清月瞪了哥哥一眼，目光之中隱隱含著幾分威脅。
「哈哈哈……」感受到妹妹的視線，陸長歌反而沒了那些調戲的心思，大笑了兩聲。
「你越來越像拓跋心了。」
「啊……？」
陸清月愣了一瞬，回想起自己剛才的樣子，過了片刻之後才反應過來，不禁莞爾。
「或許……是吧？」
兩人對視了一眼，又笑了起來，氣氛也緩和了不少。
……
「呼……這麼晚了，清月，我們先回去吧。」陸長歌長舒一口氣，抬頭望向天空。
夜半三更，連那一輪皎月都隱在了雲間，只落下些許微弱的光芒。
「……」
像是還在回想著剛才發生過的事一般，陸清月有些痴痴的輕撫過自己的唇邊，目光中滿是迷離之色。
「清月？」
「嗯？」
「還愣著做什麼，走吧？」微微躬身，陸長歌把手伸到了她的面前。
「哦……」
再次握住哥哥那寬大的手掌，陸清月的俏臉上升起一抹燦爛的笑容，那璀璨的眼眸中，似有星辰閃爍。
……
————
半路之上，兩人的交談仍在繼續著。
「清月，關於你的那種力量，可以去找陸博康那老傢伙問問。」思索了片刻，陸長歌輕聲開口道。
「找長老……？他能告訴我們答案嗎？」
「那老傢伙見多識廣，沒什麼不知道的事情。」
「嗯……好吧。」
「說不定……當然，我也只是猜測，你已經走在了所有人的前面。」陸長歌的語氣中透出些許複雜之意。
「什麼？」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我可說不準。」
「對了，哥，還有一件事。」
「怎麼了？」
陸清月微微抬頭，露出一抹清甜的微笑。
「給我忘掉今晚的事情。」
！
「我盡量……」
陸長歌不著痕迹的摸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
……
清晨，忙碌了一整晚的陸長歌終於能躺上床了。
看著那堆成小山的法寶，丹藥，他也只得一聲感嘆。
不容易啊。
去見一次何正華，無異於直接走到了敵方的巢穴，在不清楚他們有何布置之下，他也只好儘可能地多準備了一點後手，把多年積攢的存貨全都整理了出來。
目前潭洲城能夠風平浪靜，離不開何正華的周旋，不過，他到底能支撐多久，就成了問題。
「要是能把你帶出來就好了……你若是折在那裡了，又當如何呢？」
他很清楚，憑他的力量不足以守護所有人，在雙方交鋒的過程中，潭洲城內一定會出現損失，可他也無法勉強何正華回來，儘管，那是最好的選擇。
如果失去了何正華的力量，局勢只會變得更加艱難。
這其中的是非對錯，誰也無法言明。
「唉……」
拋開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陸長歌又是一聲長嘆。
睡吧。
……
————
正午時分，眾人圍坐在桌邊，氣氛顯得有些沉悶，或許是有種風雨欲來的壓迫之感，又或是風雲決在即，內心不由自主的緊張起來。
「可心，你今天還要繼續修鍊嗎？」
片刻之後，陸清月看著逐漸癱軟在桌上的拓跋心，不禁莞爾。
「欸……萬一今天就突破了呢……」
沒了陸長歌在一旁，她也不介意攤牌了，連續數次的破境失敗之後，讓她對此已經是習以為常。
「你啊……」
陸清月無奈地搖了搖頭，白嫩的指尖上匯聚起點點華光，逐漸凝成了一枚光球。
「這道三階陣法有一定的凝神之效，或許能給你的突破起到些作用。」
捏住那枚光球，，她輕輕按在了拓跋心的頭頂，零散的光暈滲透進去。
「欸嘿嘿……」
感受到一陣暖意，拓跋心眯起眼睛，憨笑了兩聲。
好可愛啊……
看著她那一瞬間所露出的嬌憨之態，陸清月差點做出了投敵行為。
難怪哥哥總是喜歡摸她的頭……不對不對，要對這小狐狸精的警惕指數再提高几個檔次……
想著想著，陸清月的眼中便閃過一道寒芒，手掌也不自覺的加大了幾分力度。
「舒服啊……啊！輕點，清月，你下手輕一點！」
腦袋承受了無法承受的壓力，拓跋心享受的小臉頓時垮了下來，淚眼朦朧地望了陸清月一眼。
「嗯……抱歉，剛才走神了。」看著她那如受傷的小動物一般的眼神，陸清月露出了尷尬的笑容。
「這次一定注意。」
「哦……」
拓跋心委屈的應了一聲，瞬間，陸清月心底甚至生出了幾分愧疚之感。
……
片刻之後。
「你們這是……什麼個姿勢？」
不過半盞茶的功夫，陸長歌握著幾件法器從房間里走了出來，看著眼前這莫名和諧的一幕，頓時愣住了。
「陸大哥，這是清月姐在幫可心姐加持陣法呢，說這樣能增加突破的可能性。」
被兩個孩子環繞的狼嘯雲默然站在一旁觀看到了全過程，見陸長歌來了，便開口幫他分析了一下目前的情況。
這……
陸長歌的嘴角微微抽搐，似是在強行壓抑著什麼。
「哈哈哈哈……」
看著只露出一個腦袋擱在桌上的拓跋心和按著那顆腦袋滿臉尷尬的妹妹，陸長歌終於沒能忍住，捧腹大笑起來。
「嗚……！」
望見他那誇張的神態，拓跋心莫名的感到一陣羞惱，與此同時，陸清月也如觸電般收回了手臂，璀璨的光球逐漸消散於無形。
「可，可以了。」
陸清月心虛的偷瞄了一眼哥哥，低聲對桌上那顆腦袋說道。
噌！
拓跋心瞬間從桌上彈了起來，兇猛的眼神凝聚在陸長歌的身上，見對他毫無效果之後，只得輕哼一聲，朝自己的房間走去。
砰！
一聲巨響，房門內沒了動靜。
氣氛陷入了沉默之中。
……
「她最近，是不是情緒有點不太對勁？」陸長歌的嘴角微微抽搐，開口向妹妹問道。
「哥，準確的來說，是見了你，她就有點喜怒無常的感覺了。」
身為旁觀者的陸清月自是能夠感受到拓跋心情緒的變化，無奈地看了他一眼。
作孽啊……
暫時也想不出什麼好的解決方法，陸長歌長嘆一聲。
「也罷，先不管她了。清月，傳送陣法你布置好了嗎？」
「嗯。」
陸清月微微點頭，輕聲道：「不過，在布置法陣的時候，我能感受到一股極強的威壓，阻斷了最後一段的構成。」
「極強的威壓……那多半是一號所留下的手段。」
即便以陸長歌的實力，想起那面具男子時也不禁有種無力之感。
五境的強者，即便不是正常的狀態，也暫時不是他所能對付的。
能夠從容退走，並不代表著擁有正面抗衡的力量。
「還好，我準備的東西不少……」
緊了緊手中的法器，他不禁有些慶幸，拉住了妹妹的小手，「走吧，清月，別離我太遠。」
白光閃爍，兩人的身形迅速淡去。
那貌似沉寂的房間里又傳來了些許響動。
……
————
衙門前。
「此乃重地，沒有許可不得入內，你是……啊！」
守門的士兵早已換了新面孔，看著滿臉淡然的陸長歌，露出見了鬼一般的表情，高聲喊道。
這也當然，他是經歷了那場夜襲之後活下來的雜魚之一。
「別礙事。」
陸長歌手指輕抬，指尖的戒指射出一道虹光，剎那之間，那士兵便昏倒過去。
「清月，你環住我的脖子。」
陸長歌摟起妹妹的纖腰，數個縱躍之間消失在原地。 ……
「好久不見了，何城主。」
聲音突兀的在公堂內響起，正在查閱卷宗的何正華聞聲，一臉詫異的看向憑空浮現出的二人。
「這也沒幾天啊……不說這個。你們怎麼會在這個時候過來？」似是想到了什麼，他猛地站起身來，臉上露出幾分焦急之色。
「一號也在這裡，長歌，你們趕緊走吧。」
「莫慌，今日過來，自然是準備了對付他的手段。」
陸長歌伸手虛按住他的肩膀，眼中閃過一道精光，沉聲道：「老何，你還是要留在這裡和他們周旋么？」
「呼……」
提到這事，何正華的面容也逐漸恢復了平靜，重新坐回椅子上，悠悠的抿了一口茶水。
「開弓沒有回頭箭。這便是我所選擇的路。」
「你多一日留在這裡，也就多了幾分兇險。」
「我留在這裡，並不全是為了這潭洲百姓，這其中，也有我自己的私心在內。」
「私心？」
「我想要，對多年前的事作個了斷。」放下手中的茶杯，何正華那握緊的拳頭微微顫抖著。
「那個時候我失敗了，而這一次，我準備放手一搏。」
「放手一搏……？現在你還沒出事，只是因為風雲決在即，城內魚龍混雜，他們不方便鬧出大動靜而已，等到這場風波一過，或許，連我也無力救你出來了。」
「更何況……」話鋒一轉，陸長歌的眼眸中閃過一絲厲芒。
「你憑什麼來拼？」
「我只會用事實，來告訴你結果。」何正華無懼那道視線的壓迫之感，同他對視了一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