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問心，問心
一陣劈里啪啦的骨頭碎裂聲響起，場面逐漸恢復了平靜。
陸長歌站在一群已經被廢除了修為外加打斷了一條手腳的傭兵裡面，面色安然。
「你不會這麼打我吧……」
早已恢復理智的拓跋心看著這一幅地獄繪圖，聲音有些輕弱，楚楚可憐的小眼神偷瞄了他一眼。
「還好意思說我，你的傑作還躺在那裡呢。」
瞟了瞟不遠處那生死不明的傭兵，陸長歌苦笑了一聲，緩聲道：「我確實有點惱火，下手自然也狠了一些，不過，看你剛剛的樣子，身上那濃郁的殺氣，連我都有些懼怕。」
回想起剛才拓跋心的模樣，他的心裡不禁有些悸動。
「我……我也不知道，這同樣是我們族中的一種天賦神通。」
稍顯獃滯的凝視著自己沾滿鮮血的雙手，拓跋心的眼中充滿了迷茫之色，「不過，我從來沒有成功使用過這個，沒想到，今天卻不知不覺地施展了出來。」
那可不像是天賦神通啊……
陸長歌開口問了一句，「天賦神通，難道你們兔族也有這種關於殺伐的神通么？」
記得拓跋心當時那個狀態下，貌似已經喪失了基本的理智，只留下了獸類的本能。
「我不是兔子！我說的同族，是妖族的意思啦！」
拓跋心撅起小嘴，不滿的嚷嚷了一句，隨後似是想起了什麼，回頭瞥了一眼身後，「不過，在妖族的時候，我最喜歡吃兔子了。」
一邊說著，她的嘴角一邊留下懷念的淚水，
！
身後的一群兔妖身子又是往後縮成一團。
「……」
「欸……開了靈智的兔子我不吃的。」感受到兔子們的視線，她有些尷尬的搓了搓手。
「算了，先不提這個.……怎麼處置這群人？」
陸長歌搖了搖頭，暫時不去思考那些複雜的問題，偏過頭去，看了躺在地上的傭兵一眼，「還有這群兔子，嘖，也是麻煩。」
「……」
「恩人，如果嫌麻煩的話，其實不用在意我們的，能救下我們，已經是感激不盡了。」
那為首的兔妖苦笑了一聲，臉上露出些許無奈之色，遲疑了好一會兒，還是開口說道。
「不用在意你們這群兔子？你真覺得今天的事只會發生一次么？以現在潭洲城裡的形勢來看，你們估計連三天都活不過。」陸長歌冷笑了一聲。
「這……」
那兔妖神色痛苦了幾分，沉默了許久，突然狠狠地一咬牙，低頭拜倒過去，「那……還請兩位恩公指條明路，救我一族！」
「這個弱肉強食的世界，不放下所謂的尊嚴，弱者又如何苟活下去呢？」陸長歌喃喃自語了一句。
「抬起頭來。」
「是。」
「你們的話，我準備……」
「呵呵呵……我那正好還缺一些人手，這些人就由我來安排吧。」
？
一陣熟悉的笑聲傳入了眾人的耳內，陸長歌下意識地緊了緊手中的萬象劍。
「掌柜的？」他眯起了眼，看著從巷子外走進來的一個油膩中年，出聲問道。
「正是。」
「這裡可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其實，自從你們出了客棧的時候，我就一直跟在後頭了。」
徐富貴面帶笑容，「這些兔子，確實都是白花花的銀子啊……」
「你也要對這群妖物動手么？」
「不不不……我哪裡是你的對手，我的意思是，他們能給我帶來更多的財富。」
他忙地擺了擺手，示意自己毫無惡意，緩聲道：「至於這群傭兵，就交給他來處理吧。」
「呼……這麼晚了還來通知我，就是為了這事么？」
一陣略顯急促的腳步從眾人上空傳來，一個帶著面紗的青年蹲在了旁邊的屋頂上，劇烈的喘著粗氣。
「這個聲音，你是……何大人？」
陸長歌臉上有幾分驚疑，操縱他人的身體，這已經是鑄靈人三境，通靈師才能擁有的手段了。
「正是本官。哦？小陸兄弟和拓跋姑娘也在呢。」
何正華笑著跟兩人寒暄了幾句，便扭頭向身邊的掌柜問道：「老徐，把整件事情都說給我聽聽吧。」
……
半個時辰后。
「妖也有好壞之分，反倒是這群人的心裡，已經堆積了太多的陰暗。」
沉默了片刻，何正華深深嘆了口氣，眼中閃過一分銳利之色，「這群人就由我處理吧，先扔進大牢里，再考慮發配到城門做苦力去。」
他袖袍揮動，巨大的吸力傳來，那群傭兵的身體一個接一個的被吸了進去，消失於無形之中。
「好了，這邊算是處理完了。」
他拍了拍手，看向那群兔子，「至於另一邊，兔妖么……的確不太好安排。」
「我們這一族本來就是來潭洲城內避難的，三族和約既在，我本想，即便是人類也要顧忌幾分，畢竟，被人抓住或許還能有一條苟且活路，可被另外的妖族抓住了，只有死路一條。」
那兔妖臉上有些悲涼之色，「不曾想到，這潭洲城裡也沒了以往的太平，這才多久，就已經遇上了這種險境。」
「……」
「是我管理不周，請見諒。」何正華臉上露出些許愧色，微微低下了頭。
「我知道，現在的形勢不是我一個人能改變的，但既然看到了，我就不會置之不顧。」他的聲音中充滿了堅定。
「這位大人是……？」兔妖一臉詫異的看著突然向他道歉的何正華，很是疑惑的看向了陸長歌。
「看來，用不著我去耗費心思了，他是潭洲城內的城主。」陸長歌聽了他的保證，正愁這事後的爛攤子沒人處理，趕緊補充說明了一句。
「你是.……城主大人？！求求您救救我們！」
「.……」
「答應的事，本官自會做到。」
何正華咳嗽了幾聲，清了清嗓子說道：「你們的話，男妖就跟著面前這個掌柜走吧，女妖先在客棧休息一晚，明天隨我一起，去布衣坊學針織，身懷別的本領的，另作安排。有什麼異議嗎？」
「謝謝大人，謝謝大人……」
聽完之後，兔妖們已是淚流滿面，眼神里充滿了劫後餘生的喜悅之色，跪在地上不停地叩拜著。
「唉……」
……
一群妖物隨著兩人走了，看著這一幕，拓跋心的眼中閃過些許複雜，戳了戳陸長歌的腰，聲音顯得有些沉悶。
「像何大人他們對於妖物的態度，感覺和對於正常的人沒什麼區別，可為什麼還有那麼多的人對於妖物如此之憎恨，我第一次來雲來客棧的時候，也是這樣。難道，人與妖之間存在著如此之大的一道鴻溝嗎？」
迷茫，委屈，不解等種種負面情緒表現在她身上，她顯得很是痛苦。
「.……」
與她的目光對視良久，陸長歌長舒了一口氣，說出了自己的心聲。
「或許是他們與生俱來的傲慢與偏見吧。在他們眼中，妖族不過只是一群會說話的畜生罷了，所處的視角不同，對待問題的態度自然也有著明顯的差異，如果有機會，我會嘗試著去改變他們的看法（物理）。」
「那你呢？」
「我？」
「嗯。」
「……既然有幸來這塵世走了一遭，我便不會讓自己留下什麼遺憾。」
陸長歌仰望著頭頂的明月，有些感慨的說道，沒有人能知道這句話到底蘊含了多少種深意在內，當然，面前的拓跋心也不會理解。
他同其他人不一樣，只是一株無根的浮萍而已，直到現在，他的身邊才慢慢聚集起了朋友，家人，讓他不再感到孤寂，身邊的羈絆，也是他繼續向前邁進的動力。
「我只會在意我所在意的人，人族也好，妖族也罷，這些東西都不在我的考慮範圍之內，保護她們不受到傷害，順便看看這世界頂峰的景色，僅此而已。」
停頓了一下，他還是說了出口，「包括你在內。」
「嗚……好狡猾的回答。」心中的煩悶迅速消散，拓跋心俏臉有些莫名的發燙，趕緊轉過身去，不再看他。
「我先回去睡覺了。」 ……
站立在原地，陸長歌輕撫過自己的胸口，一股熾熱的感覺湧上心頭。
剛才那一刻，他似是明悟了什麼東西一般，可仔細回想過後，那種感覺卻又已經消逝不再。
「.……」
「晚安。」
低聲自語了一句，陸長歌腳步輕點，身影幾個跳躍間消失在了巷子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