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希望的火種
半個時辰后。
「唔……」
另一間房裡,仍然在沉睡的陸清月眉頭緊鎖,青絲披散,口中溢出幾聲斷斷續續的嗚咽。
「大哥.……大哥……」
陸長歌靠在床邊,平靜地握住了妹妹的小手,沒有說話。
自剛才將那些屍體安葬之後,眾人之間的氣氛就一直很是沉悶,所有人的心頭都有些發堵,卻也說不出什麼開解同伴的話語。
「……哥!」
陸清月驚叫一聲,從床上猛地坐了起來,小臉上還掛著幾滴淚珠。
看著一臉驚懼的妹妹,陸長歌張開手臂,一把將她攏在了懷裡。
「乖,我在這兒,沒事的……」
「大哥……我好怕你再也不在我身邊了……嗚……」陸清月低聲抽泣著,聲音也有些飄忽不定。
儘管她昏迷前的最後記憶是陸長歌成功破局,斬殺邪修,可只要一回想起當時的場景,她心中仍然是殘留著幾分后怕。
現在感受到那一份熟悉的溫暖,她那驚惶的心緒終於也逐漸平復了下來。
「不怕,不怕了……」
貼在妹妹耳邊,陸長歌的語氣很是輕柔,「這不是好好的嘛。」
「嗯……」 ……
————
「好了.……還有人看著呢。」
抱了許久,陸長歌實在是頂不住另外兩人的視線壓力,苦笑著提醒了一下懷中的少女。
!
「……是清月失態了。」
陸清月有些蒼白的俏臉浮現一抹紅潤,鬆開了哥哥的懷抱,朝他身後看去。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一隻人身狼首的妖物竟是站在了陸長歌身後,看起來似乎還挺老實的樣子。
「這.……」
思索了一瞬,陸清月秀眉微微蹙起,抬頭看向陸長歌,「哥,這不是我們剛才追查的那個.……」
「等會再慢慢告訴你,放心。」
聞言,陸長歌解釋道:「他也只是被利用了而已,不算是什麼罪無可赦之人。」
靠在妹妹身旁休息了許久,他心中的戾氣也逐漸消散,窗外的暴雨早已停歇,他望了一眼外面有些昏暗的天空,輕聲道:「天色不早了,我們還是先回去吧,路上再慢慢告訴你。」
眾人點了點頭,準備動身出發,可正當一行人快走到大門門口時,陸清月卻停下了腳步。
「哥,好像.……這裡還存在著一股很微弱的氣息。」
她有些遲疑地開口道:「是我的錯覺嗎?」
「什麼?」
陸長歌眉目一凝,身子繃緊了幾分,迅速喚出了萬象劍。
「是還有其他妖物的氣息么?還是說……活人?」
或許是受到了狐妖臨死前話語的刺激,他的舉動格外謹慎,似乎隨時都做好了交手的準備。
「不……應該不是妖,我也不知道在哪裡。」
陸清月有些迷茫地搖了搖頭,縴手在虛空中勾勒了幾筆,一個小巧的法陣迅速浮現出來。
「我試著用感知法陣找一找吧。」 ……
片刻之後。
「這個位置.……是在地下?」
看著那法陣上倏然亮起的光點,她的語氣越發變得有些不確定了,「但是陣法上顯示的方向的確是在地下.……」
陸長歌摸了摸妹妹的頭,沉聲道:「多半不會有錯,我們先去看看再說。」
一邊說著,他一邊貼在了陸清月身邊,端詳著她手中的法陣。
「其他的氣息么……」
陸長歌目光中閃過些許凝重之色。
……
————
很快,眾人走到了一片殘破的廢墟里,隨著眾人腳步的落下,塵埃四散,飄揚在空中。
這裡已經很久沒有人來過了。
「就在這下面么?」
得到了妹妹的確認,陸長歌緩步退後幾丈,旋即深吸了一口氣,一拳砸向地面。
轟!
「.……嗚!」
地面瞬間崩開幾道深深的裂紋,露出了隱藏著的石壁,不僅如此,憑藉著過人的聽覺,他還聽到了一聲尖銳而又虛弱的嗚咽,像是被什麼東西捂住了嘴巴一般。
地牢?活人?
想到這裡,陸長歌迅速清了清嗓子,朗聲道:「譚家村的妖物已經被盡數誅殺,我們是來救人的!」
「.……」
等了片刻,卻也不見任何回應,陸長歌便不再多話,又是一拳砸在了厚重的石壁上。
砰!
石壁被破開一個大洞,露出了真實的面貌。
貯藏著大量乾糧的地窖中,一個瘦弱的男孩緊緊抱住另一個年齡稍長的女孩,坐在陰暗的角落,那女孩眼神明亮,滿臉警惕地望著陸長歌,手中還攥著一把銳利的尖刀。
「小孩.……?」
看著眼前的景象,陸長歌不免有些驚愕,等到反應過來之後,他的神情又亢奮了幾分。
「不幸中的萬幸……還有兩個小孩活下來了。」
見狀,陸清月上前幾步,伸出潔白的玉手,柔聲開口道:「小妹妹,我們是來這村子里除妖的,現在害人的妖怪都已經死掉了,把這裡的東西都帶上,跟姐姐回去吧。」
握住小刀的手微微顫抖著,那女孩凝視著滿臉柔和笑容的陸清月,目光里的敵意也逐漸消散了幾分。
「回家.……?」
「我們已經沒有家了,爸爸,媽媽,還有村子里的人.……」
她的語氣中有些落寞,但並沒有過多的悲傷,經歷了不知多久的漫長等待,她已經認清了這個現實。
「.……」
「如果你們的家人都不在了,那就讓我們來做你的家人,可以嗎?」
沉默了片刻,陸清月摸了摸兩個孩子的頭,回頭望了一眼自己的哥哥,那眼神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以後,我們就是你們的哥哥和姐姐,有什麼困難,找我們就是了。」
陸長歌拍拍胸膛,信誓旦旦的開口道。
「我……我也一樣,你們可以把我當作姐姐的。」
拓跋心嗔了陸長歌一眼,似乎是在埋怨為什麼不算上她。
眼前幾人的笑容是那麼溫暖,如冬日暖陽一般,兩個孩子終於控制不住情緒,撲到拓跋心和陸清月的懷裡嚎啕大哭起來。
「.……」
地窖外,因為怕自己的面容驚到裡面的人,狼嘯雲便沒有跟著進去,而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聽著那讓人心酸的痛苦之聲,他沒有說話,只是默然地凝望著昏黃的天空,神色很是複雜。 ……
————
半個時辰后,歷經諸多波折的眾人也終於踏上了歸程。
「陸哥哥,他是誰呀?」
坐在陸長歌的背上,男孩有些好奇的看著身旁的狼嘯雲。
「他啊,你可以叫他雲哥哥,剛才我們進去救你倆的時候,就是他在外面保護著你們。」
看了一眼變成青年模樣的狼嘯雲,陸長歌隨口回了一句。
「嗯……對。」
「謝謝雲哥哥!」
「.……」
狼嘯雲有些艱難的朝那男孩擠出一個笑容,沒有再說話。
走了許久,等到兩個孩子因為疲憊而沉沉睡去的時候,他才壓低了聲音,開口對眾人說道:
「陸大哥,據我所能回想起的記憶,那邪道修士設下這陷阱的目的,便是為了捕殺眾多潭洲城中的修士,來藉此培養足夠數量的三境強者,而我也是他所要培養的對象之一,至於是否還有什麼其他的目的……我不知道。」
「捕殺修鍊者么……還真是毫無頭緒。」
陸長歌搖了搖頭,一時間並沒有想到什麼。
畢竟,修鍊者的修為大都源於自身,依靠外物而修鍊的並不算多,至於攫取他人修為以養自身的修士,更是聞所未聞。
如果修鍊者之間能互相吞噬的話,那這個世界也早就已經亂套了。
不過,邪道修士或許也有不為人知的方法來利用這些東西……
片刻過後,陸長歌放棄了這些無謂的思考,翻找了一會,從乾坤戒中摸出一顆藥丸,「既然現在已經是一伙人了,那這顆斂氣丹你就拿著吧,免得再被識破妖族的身份。」
若是狼嘯雲再被那人抓住,形勢將會變得更加不樂觀,為了以防萬一,陸長歌還是給了他這枚丹藥。
「多謝陸大哥!」
狼嘯雲很是欣喜,對於那控制了他許久的人,他是九分恐懼中混雜著一分恨意,吃下這枚丹藥,他這條小命也算是徹底保住了,至少是沒了後顧之憂。
一口將丹藥吞了下去,他很是感激地看了陸長歌一眼。
「我告訴你,吃了好處可是要辦事的。」
陸長歌沒好氣地擺了擺手。
也不知想到了些什麼,他的目光逐漸變得有些深邃。
「邪道修行者么……看來,張安老哥要有的忙了.……」 ……
————
潭洲城內。
唰!
一道妖異幽光自天際划落,忽明忽暗,最後掠入了一處恢弘氣派的城府之內。
「大人,屬下辦事不利,求大人懲罰。」
不過數次眨眼之間,那幽光便落進了其中一間昏暗的客房,化成了一道略顯扭曲的虛影。
自是那幻程。
「是么?這事怪不得你。聽你剛才說的,有一道分魂也被徹底毀去了?」
角落的黑暗之中,借著窗外的點點星光,依稀可以看到一個黑袍人影端坐在了地面之上。
「那小子不過石膚境巔峰,竟然能破得了攝魂奪魄之術,而且那肉身,也是絕佳的爐鼎,看來……最近我們的運氣不錯。」
失去了一個分魂,黑影的損失並不小,可他的語氣中依然充滿了欣喜,有些迫不及待的味道。
「那……大人,可否施捨給屬下一具新的身體?今後,屬下定為大人出生入死,肝腦塗地!」幻程身子跪了下來,拜倒在那黑影面前。
「給你一具新的身體,倒也不是不行。」
說完這話,見幻程一臉狂喜之色地抬頭望著自己,那黑影淡淡開口道:「不過,既然搞砸了我交代給你的事情,不處罰你便已經是極限,還敢問我索要獎勵?」
「這.……」
看著他那平淡的神色,幻程的心中隱隱有些不安。
「之前沒有徹底控制你,只是因為控制了你,無法發揮狐族神通的真正威力而已,現在你已只剩一絲魂魄,那也就……沒有利用的價值了。」
話鋒一轉,黑影緩緩站了起身,妖異的神光在指尖一閃而逝。
凝視著那跪在面前的幻程,黑影的語氣很是漠然。
「死吧。」
「什麼?!」
幻程臉色大變,驚駭地發現身形不知何時已經被定在了原地,動彈不得,不過剎那之間,一股恐怖的吸力從頭頂傳來,記憶也開始變得模糊。
「不!大人,我就算是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啊!」
「大人饒命,大人饒命……!」 ……
「啊!!!」
一聲凄厲的嗥叫過後,黑暗的房間也回歸了平靜,再無半點生息。 ……
————
翌日。
「昨晚休息得如何?」
陸長歌放下手中的碗筷,朝狼嘯雲隨口問道。
回到潭洲城之後,眼看天色實在是太晚,他便放棄了去城防司的想法,一行人徑直回了雲來客棧。
「還好,還好……」狼嘯雲撓了撓頭,有些尷尬的賠笑了幾聲。
其實,昨天一整夜他都沒怎麼睡,腦海中總是莫名地浮現出一些恐怖的片段,讓他擔驚受怕了一晚上。
「是么?看你這樣子,貌似並不怎麼好。」
瞥了一眼他那厚重的黑眼圈,陸長歌有些無奈地偏過了視線。
「.……」
「算了,你在這裡照顧好兩個孩子,如果有機會的話,順便搜集一下關於那方面的情報,小心點,別又被別人抓了過去。」
叮囑了他一聲,陸長歌扭頭望向他身後的兩個孩子,溫聲道:「平峰,舞蝶,你們在這裡要聽雲哥哥的話,不要四處亂跑,哥哥去辦正事去了。」
「陸哥哥……一定要平安回來。」
「放心,哥哥向你們保證,會平安回來的。」
看著兩個孩子眼淚汪汪的樣子,他鄭重地點了點頭,露出一個柔和的微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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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著妹妹和拓跋心,三人一起向城門走去,天色未亮,起了一陣蒙蒙的薄霧,城門口也是一如既往的冷清,幾個衛兵站在不遠處巡守著。
「我跟你們說啊,昨天我不是出城救人嘛,那可叫一個兇險.……」
離城門還有一段距離時,陸長歌就已經聽到了一個高亢的聲音,正繪聲繪色地講述著什麼驚險的故事。
「.……少女浮在半空,白衣飄渺,輕紗籠罩住面頰,就像是仙女下凡一樣,抬手之間,那些劫匪悉數昏迷過去,人事不省。只是可惜,那少女手段詭異,也不知道小兄弟能不能活下來,唉……嗯?嗯?!」
像只被踩了尾巴的貓一般,張安驚得差點蹦了起來,顫抖的手指指向陸長歌,「你你你……你居然還能活著回來?!」
「我能活著回來又怎麼了.……」陸長歌翻了個白眼,有些無語。
「還問怎麼了.……」
張安不可置信的摸了摸陸長歌的臉頰,再三確定了是活人之後才安心下來,視線落在了他身後的兩女身上。
「這一位是……?」
當看到拓跋心的那一刻時,一股莫名的熟悉之感包湧上了張安心頭。
「這.……!」
很快,他似是想起了什麼,眼神定格在拓跋心的身上,身子也凝固在了原地。
「這不就是那個仙子么?!」
「哦~你就是當時那個跑掉的……」
拓跋心現在已經對仙子這個詞產生了陰影,聽到還有人敢這麼稱呼她,那小眼神瞬間凌厲了起來,「你剛才說什麼?」
「沒……沒什麼。」
強烈的求生慾望讓張安迅速退後了幾步,欲哭無淚地望了陸長歌一眼,「小兄弟,你那錠銀子我不想要了,能讓我退回去不?以後,咱倆就當作沒認識過。」
「很遺憾,應該不可以。」
看著擺著一副苦瓜臉的張安,陸長歌不免有些好笑,「用不著那麼膽戰心驚的,以後大家都是朋友了,計較這些做什麼。」
語氣極盡敷衍,也讓張安聽得很是心寒。
「好了,不開玩笑了。我們今天過來,還有正事要告訴你。」
陸長歌正色了幾分,把身子靠近他旁邊,低聲說道:「關於昨天的懸賞任務,過程沒那麼簡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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