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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5 踐行干三杯

  我之前沒有想到,經過除夕夜的事,三個人竟還能有機會重新聚在一起,還是在這個留有無數糾葛回憶的出租屋裡。 

  地點是望舒要求的,明面上是好友的離別踐行,可我們心裡都明白,望舒只是想借這個名義,在臨走之前再同葉熙陽見上一面。 

  我把望舒的消息告訴熙陽,他推說工作忙碌,沒有時間。大概是見我面色沉冷,才改口說會儘力而為。一直拖到望舒臨行前的最後一天,熙陽才抽出了空擋。 

  我燒了幾個小菜端上桌,又提了一打酒,分別給我們三人滿上,說道:「望舒,明天你就要走了,今天這頓飯大概就是你在國內的最後一頓,可得容我們好好同你踐行。」 

  「好。」望舒應著,話畢已端起斟滿的酒杯,「咱們先喝幾杯。」 

  「還沒吃菜,你急什麼?」話雖如此,但我還是端起了杯子,熙陽亦如是。 

  望舒沉吟片刻,開口道:「這第一杯,祝我自己明日一帆風順,在伊拉克能平安無事。」 

  我笑道:「那是自然,你必須安全回來。」話雖如此,可我知道,就算有一天他回國,也不一定願意讓我們找到。 

  三人碰了杯,將酒水飲盡。 

  望舒又將杯子斟上,再道:「第二杯,祝你們二位早結連理,永結同心。」 

  他說這話的時候,並未看向我和熙陽中的任何一人,眼睛緊盯著桌面的紋路,還未碰杯,便兀自飲下。 

  早結連理,永結同心……我在心中默默重複一遍,一根刺扎得滿心酸澀,耳邊突兀響起熙陽的回應,「我和雨澄一定會的。」我一怔,抬頭看向熙陽,他也正目光灼灼地看著我,有種負氣一般的堅定不移。 

  黃昏的光線斑駁地灑在桌面,把酒中的倒影打散了去。望舒面色無瀾,手卻已有些顫抖,他再度將杯滿上,聲音裹著喑啞道:「第三杯,祝我們三人……友誼萬古長青。」 

  我一直掛在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手指一抖,幾乎快把杯中的酒撒出去。友誼萬古長青,這句話我當然記得。除夕之夜,熙陽以遊戲之名親吻瞭望舒,在他耳邊留下便是這句帶著諷刺的友誼萬古長青。可如今藉由望舒的口說出,則顯得悲愴和心酸。熙陽倒是神色如常,舉杯碰上,哂笑道:「好,友誼萬古長青。」 

  我揉了揉眼睛,把即將奪眶而出的淚水塞了回去,抬頭揚起燦爛異常的笑容,任清脆的碰杯聲激起心底的驚濤駭浪。 

  我們三個人之間的關係,說不清,道不明,連我自己也不知該作何解析。如今走到瞭望舒遠走高飛的這一步,真的就是終結了嗎?又或是他走了,三角鼎立的關係便會轟然潰蹋,再支撐不起我們薄如蟬翼的希冀? 

  我仰頭將杯中之酒一飲而盡,只覺酒中全無往日的香醇,入口皆是難言的苦澀。 

  望舒的三句祝語說完,我們都沉默了下來。雖然只有三句話,可句句濃烈,亦句句都是曲折。 

  天色一層層地剝落,我們在疏離、脫軌、下墜中茫然無措,也在爭分奪秒的時間裡享受這最後的相聚。迷醉之際,我聽見自己小心翼翼地問望舒:「你去了伊拉克,還會不會聯繫我們?」如果他的逃離是一種忘卻,我也希望他不要忘得那麼徹底,好歹給我一個知曉他消息的機會。 

  望舒抿了抿唇,還未回答,就聽到門口響起雷鼓一般的敲門聲。 

  我支起身子,暈眩著頭腦走到門邊,大概是因為有些醉了,連貓眼都沒有看,徑直打開了門。 

  我揉揉眼睛,看清來者是誰以後,迷離的神智立刻清醒了幾分。門外是兩個中年婦女,站在前方的人端著手,一臉嚴肅和憤怒,竟是葉熙陽的母親! 

  「阿姨……」我手腳拘謹,不知道她此時來有何用意,更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些什麼。葉母狠狠瞪了我一眼,一把將我推到一邊,我原本就迷迷糊糊站不穩,一個趔趄就朝地上摔去。手掌和膝蓋都蹭破了皮,細細的血水逐漸滲出。 

  「雨澄!」葉熙陽驚呼出口,忙心疼地扶起我。葉母沒有任何解釋,帶著她身後的女人繞過我們,徑直朝以前王梓夢居住的房間走去。 

  「沒有我女兒的東西,她果真早就從這兒搬走了。」屋內響起了葉母之外那個女人的聲音,看樣子,應該就是王梓夢的母親了。我心裡苦笑,之前一直我們瞞著不說,可該知道的,他們終歸會知道。現在兩家聯合闖到這兒,我又該把自己置於何地? 

  從王梓夢的房間出來,兩個衣著富貴的女人氣勢洶洶地朝我走來。我謙恭地斂下眼睫,不停地提醒自己千萬不要衝撞眼前的人。熙陽在一邊扶著我,一手攬著我的腰,一手撐著我的肩,兩手都不得空。葉母在我的面前定了定,眯起眼睛打量著我,然後突然抽出手掌,狠狠地扇了我一耳光。 

  臉上火辣辣地疼,又加上手腳的擦傷和心裡的委屈,我覺得自己現在狼狽極了。 

  「媽,你幹什麼!」熙陽迅速把我攏在身後,與他母親對峙著。 

  葉母氣焰正盛:「這本來是人家梓夢的房子,現在倒好,你們兩個住著,把主人給趕了出去!人家梓夢心好,從來沒說過,還是她媽媽聽她學校的同學說起,這才知道的。本來我們還不相信,沒想到今天來看,果然是這樣。哼,不怪她怪誰!」說完,又要繞過熙陽對我動手動腳。 

  這下,連一旁王梓夢的媽媽也看不下去了,攙住葉母道:「算了,別動手了,別人也是姑娘家,讓她收拾收拾走掉就可以了。」 

  「我不准她走!」葉熙陽呵斥道。 

  葉母冷哼一聲:「這是人家王梓夢的房子,豈是你說不走就不走的?你沒這個權利。」 

  葉熙陽依然不鬆口:「她要走,我跟她一起走!」 

  「反了你!」葉母一拍桌案,「人家梓夢多好的女孩,又難得喜歡你,你怎麼就不知好歹呢?」 

  葉熙陽針鋒相對:「雨澄也是多好的女孩,她哪裡惹你了,你怎麼就對她偏見這麼大?」 

  「原因,我上次已經跟你說過了,我們家不能落人家笑柄。更何況施春洋前幾天才被捕入獄,我可不想再讓咱家蹚渾水。總之,我不同意你們兩個在一起。讓她走吧!」 

  施春洋,進監獄了?我心裡一驚,樹林里的畫面再一次閃回,立刻搖搖頭把那些回憶甩去。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眼下,葉熙陽和他的母親還在針鋒相對,我的傷口還在流血,可是一點也不疼,比起心裡的疼,這點小傷又算得了什麼呢? 

  之前,我一直在得過且過地逃避,可是眼下的衝突激烈到不可搪塞,我不能再裝作不知道般任其發展。我不是電視劇里那些會為愛衝破層層阻撓的女孩,我明白,一段不被對方父母認可的感情,永遠是殘缺和艱難的,就算兩個人最後走到一起,也要背負太多難以承受的東西。葉母的態度已經如此明晰,施春洋入獄又進一步佐證了我曾被他騷擾的事實,對於看重名聲的葉家企業來說,我的確是不夠格的。 

  他們是他們,我是我,層次不同,圈子不同,就算熙陽對我心有挂念,又能怎麼樣呢?望舒已是鐵錚錚的例子,他離別在前,我離開在後,又是一次重合的軌跡。 

  熙陽還想開口辯駁,我已用力拉住他的衣袖,迅速壓制過他的話語:「我走,我走!」 

  「雨澄……」熙陽拉住我,含著滿目的擔憂,卻剛好撞上了我堅定的眼神,他一怔,迅速回過神來,「那我跟你走!」 

  「不行!」這一次,我和葉母同時開口阻止。我看了一眼葉母,見她剛才的憤怒已化為擔憂,這才輕聲對熙陽說,「不要衝撞父母,我們都先靜一靜,明天我再回來收拾東西。」 

  說罷,轉頭就朝門口走去。熙陽還是不肯放手,拉扯著我也到了門邊,我轉頭看著他驚痛交織的眸子,咬咬唇,還是狠下心來對著一邊的許望舒說:「望舒,我們走,這裡不是我們呆的地方。」 

  葉母已經拽住了熙陽:「葉熙陽,你今天要是為了這個女人追出去,你就不是我兒子。」 

  聽了這話,熙陽明顯一怔,站在原地猶豫不決,我趁此機會一把甩開他的手,拉過望舒奪門而出。鐵門砰地砸響,如同驚雷震耳,陣陣回蕩在空寂的走廊。 

  我憋著一口氣,和望舒快步地離開那個窩火的地方。出了小區,我不停下腳步,也不說話,就一個勁埋頭向前走,步伐越來越快,越來越把自己耗得接近虛脫。 

  望舒終於看不下去,跑步到我的前方攔住我,兩隻手撐住我的肩,壓制我躁動不安的情緒:「雨澄,你膝蓋和手上還有傷,先去醫院處理一下。」這聲音淡淡的,又蓄著溫柔,我只覺得心中的洪水決堤,終於抑制不住地大哭起來。這一哭便是不管不顧,引得周圍的人群紛紛側目。可我不想置理,只想哭得昏天黑地,把這一腔的委屈和艱澀都通通流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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