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1 發燒是真假
「不!」夏小品驚恐地睜大眼睛,仍然跪著,近乎哭嚎地拽著齊澤軒的褲腳,「澤軒,之前接近你是我蓄意的,但之後我才意識到自己真的喜歡上了你。都怪我,你罰我吧,再給我一次機會吧……」
齊澤軒嘆息一聲,終究還是見不得女孩跪在他腳邊的撕心裂肺,單手扶起了她。夏小品剛一站穩,他立馬放開了手,看都不願再看她一眼,沉聲說道:「夏小品,就算你最後照他的話說了,他也不會給你錢的。你想一想,他自己都是一個快倒閉的飯莊,哪裡拿三十萬來買你一句話呢?」
夏小品的臉色已是煞白,支吾著還想要辯解,卻被齊奶奶一聲阻斷:「因為你後悔的一句話,澤軒這一輩子都會掛上污點。他沒有再找你算賬已經是仁義至極,你卻還要苦苦糾纏他。趁我們還沒改變主意,你走吧。」
夏小品神情閃爍,哀求地看著齊澤軒,沒有得到任何回應,腳卻也沒挪動一步。齊***神情愈加嚴肅,厲聲呵斥道,「怎麼,你還想再害他一次嗎?」
夏小品被這一句怒斥驚得渾身一顫,垂下頭不再掙扎,再抬眼時,眼中已是多了一份堅定:「從前是我太過愚蠢,如果今後能有彌補的機會,我必定竭盡全力。」
齊澤軒沒有答話,全把夏小品當作空氣一般,挽著齊奶奶沉聲離去。這一次,夏小品沒再阻攔,只默默站在原地,被細弱無物的風吹得飄搖無依。
她的最後一句話,我們都沒有在意。只是很久以後再回想起,才發現很多事情,都是一語成讖。
我和齊澤軒一左一右扶著齊奶奶回去休息,她的呼吸起伏不定,方才的憤怒還凝在胸腔,朝齊澤軒一揮手:「最近趕緊把『品澤軒』這名字給我換下來,我看著心慌。」
齊澤軒安撫著齊奶奶:「當初飯莊取這個名,並不是因為她。只不過覺得這名比較好聽,恰巧被她提出來罷了,您別生氣。」
「好聽?哪裡好聽了?」齊奶奶悶了一肚子的火,「你當初也不喜歡她,是她自己跳進荷花池裡逼你心軟,才答應讓她做女朋友的。本以為緩一緩情緒就能分手,結果呢,沒多久就倒打你一耙。」
我聽得愣神,這夏小品也是一個奇葩,這個年頭居然還會鬧出這樣一樁事。我之前就奇怪風度翩翩如齊澤軒,怎麼會看上這樣一個夏小品。她的容貌雖然秀麗,可一說起話來,整個人的氣質便掉了下去。原來,竟是齊澤軒當初同情心作祟,被逼得攤上了她。
齊澤軒淺笑道:「她也不是毫無用處,至少讓我明白了很多事,否則也不會有現在的體悟。」
「那這飯莊名也得改。」齊奶奶眼珠一轉,看著我,裂開嘴笑了,「依我看,改一個字就好,改成『雨澤軒』吧,多有意境。」
我臉色緋紅:「奶奶,這名不好……」
齊澤軒爽朗地笑了幾聲,很快便適時宜地轉移了話題:「奶奶,我和雨澄有幾句話要說,您先休息,我一會兒再來陪您。」
我納悶地跟上他的腳步,不知道他能有什麼話要避開齊奶奶單獨跟我說。齊澤軒帶我到了一處涼亭,也不揶揄,問我:「望舒離開以後,和你聯繫過嗎?」
再一次聽見望舒的名字,我不由一陣失落,垂下眼搖搖頭:「沒有……」
他沒有聯繫我,也沒有聯繫熙陽。只隔著一根通訊光纖,可我們誰也邁不出那一步。就算邁出了,又能怎麼樣呢?我們之間已沒有回輾的餘地。
這答案似乎在齊澤軒意料之中,他並不驚訝,神色平平說道:「他聯繫我了。」
「是嗎?」我微微抬眸,努力抑制自己躁動的情緒,可心中還是不自覺含了期待:「他有和你說什麼嗎?他還好嗎?」
「他說他很好,找到新工作了,也找到新住處了。」齊澤軒說這話的時候,神色格外凝重。
我扯出一個笑容,乾澀道:「這是好事呀。他找的什麼工作?」
「還是石油行業,具體哪家公司我就不知道了。」
我點點頭,有些難受,又有些欣慰:「現在這個時節,招聘工作幾乎全部都結束了,許多石油公司又只招應屆畢業生,能找到工作,已經不容易了……」我兀自說著,又瞭然地笑了笑,「可望舒不一樣啊,他上大學的時候就很優秀,是個大學霸,有入獄記錄也影響不到他……」
記憶又追回往昔,我抿了抿唇,猶豫了半分鐘,還是問道:「他新住的地方在哪兒,能把地址給我嗎?」
齊澤軒搖了搖頭,看著我失望的神色,解釋道:「雨澄,不是我不告訴你,而是望舒說什麼也不肯告訴我。」他皺著眉頭,「我覺得,望舒好像怪怪的,有事瞞著我們。」
我苦笑:「這沒什麼,我都被他瞞習慣了……」
齊澤軒制止了我:「不,這次感覺和以前不一樣。」
「怎麼不一樣了?」
齊澤軒沉吟著:「我也說不清楚,所以才專門問他有沒有聯繫你。總之,你多留意一些吧,我覺得他可能過得並不好,但他那個性子你也知道,鐵定是不會告訴我們的。」
聽他那麼一說,我也認真起來。但認真有什麼用呢?望舒終歸是不會告訴我的。
我點點頭:「明白了,我會留意的。」
齊澤軒開車送我回去,一路上,我把齊奶奶織的圍巾繞在手心,腦中揣測著和望舒有關的事,心裡一陣暖一陣涼。
下了車,我痴愣愣地站在門邊,齊澤軒就要再次發動汽車時,我突然叫道:「等一下!」
「怎麼了?」他搖下車窗。
我囁嚅著:「如果望舒再打電話給你,你可不可以告訴他,我和熙陽很好。」
齊澤軒愣了愣,盯著我看了兩秒,之後舒開笑容:「好。」
我揮手同他道了別,緩緩走上樓梯。雖然經過了齊***點撥,可臨近回屋,我仍然不知要如何面對熙陽。腳步沉沉地走到門口,愣了好一會兒,才摸索出鑰匙慢慢打開了門。
剛進屋,就看見葉煕陽躺在沙發上,身體縮成了一團,神色痛苦。
我心裡擔心,忙放下手中的東西,蹲在他身邊,問道:「你怎麼了?」
「沒事……」他嚶嚀一聲,臉上還泛出陣陣虛汗,聽起來意識模糊。我把手放在他的額頭,一陣滾燙:「你發燒了!」
「沒有……」葉煕陽嘟嚷著,緊緊抓住我剛離開他額頭的手,復又輕柔地放在他的臉頰上,「別走,手就放在這裡,離我近一點。」
我抽出手,用肩膀頂著他的身體,好不容易才將他扶坐起來:「走,跟我去醫院。」
他一把甩開我的手:「不去!」
我不由分說地把他的手繞在我的肩上:「別鬧,你發燒了。」葉煕陽不配合,我的力氣也不大,就這樣扛著他一步一步艱難地行進,很快便沒了氣力。
就在我停下想要歇兩口氣時,葉煕陽的另一隻手突然環了過來,身體的重量毫無忌憚地朝我傾下,半壓制半摟抱地把我擁在懷裡:「這樣多好,一直、一直、一直這樣抱著你……」
耳畔綿綿密密,氣息潮熱,這句再熟悉不過的話灌進腦里,讓我突然鼻子一酸。他從施春洋手裡救下我的時候,他即將與我共同離開荒野的時候,他知道我冒著生命危險去救齊***時候,每一個攸關的心疼罅隙,他對我說的,都是這句話。
他深深在我的發間吸了一口氣,有著沉痛的鼻息:「雨澄,我不去看病,我要你陪我……」
我幾乎快要支撐不住他身體的重量,拍拍他的肩,柔聲道:「乖,和我去看病,我陪著你。」
先前還在門口時的顧慮與隔閡都放了下來,在他的擁抱里,我的心又一寸一寸柔軟下來。有時候,葉煕陽是獨斷**的男人,是體貼入微的依靠,可也有的時候,他就像是一個小孩子,賴皮一般地摟著我不放。但我偏偏就吃這一套,再大的膈應,都抵不過我看見他痛苦時的關心。
他微眯起眼睛,有些陶醉地看著我:「真的陪著我?」
「對,陪著你。」我終於笑了,又見他還冒著陣陣虛汗,「別再耽擱了,快和我去醫院。」
他雖然發著燒,可力氣還不小,我拉著他剛要走,他又一把將我拉回來:「去醫院時陪著我,病好了以後呢?」
我沒想到他這個時候還顧念著這些,一愣神,沒反應過來如何回答。見我不語,他又是一陣暈眩的表情,轉身縮回了沙發:「不去了,病好了你又不理我,讓我一直發燒吧。」
我又好氣又好笑,可心中卻是更柔軟了。大抵面對孩子般的葉煕陽,胸中的母性都竄了出來,只得笑著答道:「陪你,都陪著你。」
聽了這話,他終於站起身,自然地走過來摟住我的肩:「走吧。」
我怪異地看著他:「你剛才不是快要暈倒了嗎?」
「幸福的喜悅已經壓制了發燒的煩惱,我還有力氣,可這燒還燃著,總得去醫院退了才行。」他眼中映出我的面容,時而清晰,時而模糊,晃得我心中上上下下,不禁捶了錘他的胸膛,嬌嗔道:「你剛才真嚇壞我了!」
過往酸澀,便暫且拋於腦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