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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2 原諒有條件

  我進屋的時候,葉煕陽已經坐在沙發上,頹喪著頭,面色沉峻,只開一盞昏暗的薄燈。 

  這個黃昏安詳得不著邊際,我看著他修長而悲傷的身影,如同落入黃昏的木紋,明明滅滅,若即若離。 

  我打開了大燈,「啪」地一聲熄滅了昏暗。明亮的燈光下,他看我的眼睛如同漩渦,嘶啞著喉嚨,說道:「雨澄,你回來了。」 

  「我回來了。」我低聲重複道,晚風慢慢收攏,在我骨節里笨拙地飄揚。 

  他扯出一個無比勉強的笑容:「玩得還開心嗎?」 

  我沒有直接回答,反問他:「你一直在等我?」 

  他垂頭吸了一口氣,鼻息間藏著哽咽,似是萬分悲涼:「我還可以等你嗎?」 

  我看著窗外的暮光細碎,心也被他凄凄切切的問語淋得潮濕,走過去坐在他身邊,輕聲解釋:「熙陽,你想多了,齊澤軒只是希望我能多陪陪他奶奶。」 

  他嘴角勾起笑意,淡得幾乎看不見:「你還願意和我解釋,真好。」 

  我感覺到葉煕陽有意的排斥和抗拒,不願讓誤會再深入一層。經過齊澤軒的一番勸說,昨夜的悲憤已減淡許多,實在不希望葉煕陽曲解他的用心。 

  我沉色道:「我這一趟出去,齊澤軒同我分析了一番,我和你的事,我也想得更明白了些。」 

  他眉間一緊,滿是敵意和悲凱:「你確定要離開我了?」 

  我的火氣騰地往上竄,葉煕陽平日里大方陽光,為什麼每次提到齊澤軒就會變成這個樣子?不禁生氣道:「你不要總是對齊澤軒充滿敵意,別人好心好意幫你說了一大堆難言之隱,你三言兩語就把他給判黑了,白費了一番好意。」說罷,憤怒甩手正欲離開。 

  聞言,他眸光一閃,抓住我的手腕驚喜問道:「真的?」 

  我沒好氣地抽出手,也不再離開,在原地揣著手忿忿道:「真的。」 

  心中的火氣還在往上竄,我氣葉煕陽隨意懷疑齊澤軒的良苦用心,更氣我快要脫口而出的原諒話語被他的敵意生生掐斷。 

  熙陽,在什麼樣場合該說什麼樣的話,你為何總是不懂得呢?這樣一個態勢良好的局面,竟能被你處理得如此糟糕。有時候女人想聽的,真的不是你承認錯誤的那一句句毫無意義的對不起,而是真誠的解釋、坦誠的目光。要是說開了,我們之間能有什麼不理解的呢? 

  想到這裡,我的心又猛然一滯,想起了齊澤軒的話來。是不是我對熙陽太過苛刻,所以才會要求他的一言一行必須符合我心中的設定呢?我在熙陽面前總是驕傲的,或許是堅信自己擁有他的寵愛,因而格外有恃無恐。曾經,望舒有事隱瞞我時,我只想著要如何理解他,為他開脫;而熙陽瞞著我,我卻從不去想理解,而是含著恨鐵不成鋼的悲憤。同樣的我,為什麼對不同的人有著這樣迥異的差別,到底哪種才算是真的愛?愛是諒解還是苛求,是卑微還是驕傲,是隱忍還是發泄?我不懂,越深陷其中,越不懂。 

  熙陽捉住我的手,眼神裡帶著希冀:「雨澄,你可以原諒我嗎?我犯下的錯,一定會慢慢彌補你。我明白你一定很難過,可我也不比你好受……」他將我的手貼在他的胸口,「你如果願意,我可以把餘生都用來彌補。」 

  我聽著窗外的蟬鳴冰涼,長長嘆了一口氣。自己終究還是心軟,見不得他頹唐悲傷的模樣,也還記著他對我點點滴滴的好。我原本就有心給彼此一個台階下,又加上齊澤軒有理有據的勸解,以及病房中事先許下的原諒承諾,最後還是放下了怨懟。 

  「好,我原諒你。」我微微垂下頭,「我明白你也有難處,雖然恨透了你騙我,但畢竟事出有因,我就當做沒有發生過。可是,下不為例。」 

  他猛地抱住我,驚喜萬分:「雨澄,謝謝你能給我彌補的機會,我差一點以為你真的要走。以後……以後不會絕對再發生這樣的事!」 

  我語氣平靜,似是毫無波瀾,心中卻是翻湧,「我還有一件事想要和你商量,希望你答應。」 

  他眸光畢現,不住地點頭,眼中的期待愈加濃郁:「我答應你!你原諒我,我什麼都答應你。」 

  我沉吟兩秒,方才深吸一口氣,緩緩說道:「我希望你能答應我,在望舒出獄以後,讓他住進來。」 

  他點頭的動作瞬間僵住,面上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剛要脫口而出的拒絕又噎了回去,沉默了半餉,終於回答:「好。」 

  他欲言又止的表情被我盡收眼底,也知道這要求十分難為他,輕聲問道:「熙陽,你知道望舒的父母從他成年以後就沒有再見過他嗎?」 

  他身體一怔,搖了搖頭:「不知道……」 

  我抿著唇,細細解釋:「他一直一個人生活,出了事故以後,又丟了工作,這件事說到底,還是我們倆逃離了責任,牢獄之災本來跟他完全無關的,對嗎?」 

  熙陽的面色動容,沉吟半餉后,鄭重地點了點頭:「我明白了,這的確是我們虧欠他的,之前我也答應過你,能幫的會和你一起幫他。」 

  「就算我們不欠他的,作為朋友,這也是應該的。剛好王梓夢九月就搬到學校,也特意說過可以讓我們的朋友過來住。我們這片是各種石油公司的中心地帶,對他找工作很是方便。」 

  或許是因為心懷愧疚,今天熙陽句句話都順著我:「說得也是,不該事事都拿欠債來衡量。」 

  我終於舒展開笑容:「你和他在井隊集裝箱里一起住了幾個月,也應該習慣了。」 

  聞言,他皺了皺眉:「雨澄,你明白的,這不是我能不能習慣的問題,我是擔心你還……」 

  我打斷他的話:「我答應過你的事,我記得。我不會再追著望舒,也不會和他在一起。」 

  葉煕陽仍然眉頭深鎖:「話是這麼說,可我還是擔心……」 

  我沉靜著,等著他說出下語,他卻自己吞下了後面的言語:「罷了,擔心沒有用,如果真的留不住你,是我自己沒本事。」 

  我在心裡也嘆了一口氣,他欺騙我的這件事,雖說表面不再計較,可內里難免會有芥蒂。想到熙陽曾經算計過我,雖然知道事出有因,心中依然不是滋味。對於望舒呢?曾經我默默愛著他的四年過去了,如今我陪在熙陽身邊的大半年又過去了,我已分辨不清到底對他是怎樣的感情,便就順應他自己的說法,做個「值得珍惜的朋友」吧。 

  往後的日子,我們都不再提起他曾隱瞞我的那些事,像是平凡的細水長流,日子過得淺淺淡淡。甚至在最近,每天我下班回家時,桌上都已做好了飯菜,雖然味道一般,但心意的確是豐盛的。 

  我盛了一碗米飯,坐在桌前:「你最近下班怎麼這麼早,我回來時你居然能把飯菜都做好?」 

  他聞言,也坐了下來,看著我認真說道:「我快辭職了。」 

  我手中的筷子啪嗒落在桌上,滿臉不可置信:「辭職了,那你怎麼生活?」 

  他面露窘色,低聲說道:「我現在的工作只是一個適應和鋪墊,其實我家開了一家石油私企……」 

  他說出了那家私企的名字,不算特別大型,但也規模不小,業內已有些許名氣。我恍然大悟,原來他竟有這樣殷實的家底。心中泛起陣陣酸澀,說不清道不明,想起他氣場強大的父母,感覺自己和熙陽之間又隔了一層看不見的紗,喃喃自語:「怪不得……」 

  他聽聞此言,倒是笑了:「我一直覺得這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一直沒告訴你,是因為我也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會從國企辭職回去,怕你提心弔膽著會想多。放心,不會有電視劇里那種豪門爭鬥情節的。不過是一家普普通通的小私企,我們的生活不會有任何改變,只不過我回去學著接手企業的一些事務,今後大概會更忙些,但其他時間也沒有大礙……」 

  我低頭扒飯,輕聲問了一句:「當真?」 

  他揉揉著我的頭頂,笑道:「當真,不然這大半年我怎麼跟你住在一塊的?我父母其實不是迂腐的人,你也知道先前他們不待見你的原因,後來我同他們解釋清楚了,也承諾每周末都回家,現在還不是任由我了?」 

  我心中鬆了一口氣,給他碗里夾了一塊排骨:「我只是怕你太忙,我又得自己做飯了,你最近廚藝有進步,我都捨不得吃自己的了。」 

  他寵溺地握住我的手,眼中依然是柔情婉轉:「你要是不嫌餓,可以等我以後下班回來做。」 

  我羞赧笑笑,卻是毫不客氣地應下:「我比較懶,就只好等著你回來了……」 

  氣氛在日常的瑣碎里溫和下來,八月底,王梓夢回來,正如當初所言,把行李都搬到了學校。她甚至沒有再多見我和熙陽一面,挑著我們上班的時間,自己回來清理了行裝,只在事後給我打了一個電話,像是最後交代她這段從未開始的情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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