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5 今昔多變化
醒來的時候,我已經躺在集裝箱里自己的床上。雨還在下,打在集裝箱的鐵皮上,乒乒乓乓,不規律的節奏。我的身邊不知何時擺了一個烤爐,暖孜孜的溫度擴散到身體的每個毛孔,很是舒服。
葉煕陽正在飲水機邊接水,聽見我這邊窸窣的響聲,轉過頭來對我笑:「雨澄,醒啦。」
「嗯。」我用手支起身體,想要坐起來,葉煕陽連忙放下水,小心翼翼地扶起我,又在我的背後墊上枕頭,讓我靠坐得舒服些。
「來,喝點熱水。」他把水杯遞近,我的手藏在被窩裡捂暖了,捨不得拿出來,便伸過脖子,撅起嘴湊到杯沿上。忽然一抬眼,遇上葉煕陽的眼睛,兩個人停了有一秒鐘,似乎有一些重要的事情就在這一秒鐘里發生了。
我羞赧地低下頭,不去看他熾熱的眸子,這才發現自己已經換上了乾淨的睡衣,頭髮也洗過吹乾了。我頓時手足無措,想起在樹林里葉煕陽看過我**的樣子,臉就一陣一陣發燙。
我的神態落進他的眼裡,他卻比我更加慌亂,忙解釋道:「你別誤會,不是我幫你換的衣服。我回來時剛巧遇到村裡的一個農婦,讓她回來幫你換的。」
「是嗎?」我鬆了一口氣,揉捏著髮絲:「麻煩她了,還幫我洗了個頭。」
他一下有些愧然的神色:「雨澄,對不起啊,那農婦急著趕回家,頭髮是我幫你洗的……」
這愧然的神色一下令我感到心酸。第一次見他時,他還似輕浮浪子,只寥寥說了幾句話就開始隨意撫弄我頭髮。而如今,在我昏睡之際替我沐發,竟會令他感到不安和愧疚。
是我太苛責他了。
我看著葉煕陽,覺得鼻子脹得發酸,心裡百味陳雜。我曾用怒吼支開了他,本以為情誼到此為止,他卻總在最緊要的關頭解救我於危難之中。我埋怨望舒不理解我的痴心,可我又未嘗沒有辜負葉煕陽為我所做的一切。
我忍著快要掉下的淚珠,強作鎮定地問他:「施春洋呢?」
「被隊上的人送到醫院去了。本來我想直接把他晾到那兒,但害怕萬一出了事牽連到你,還是通知了別人。」他笑起來,童稚一般的純粹:「我把他腿打骨折了,真過癮,讓他以後還敢打你主意。」
我搖搖頭:「施春洋不是那種會善罷甘休的人。」
「我知道。」他點點頭,「施春洋說很多女人都想送他進牢房,恐怕這種事情已經發生過很多次。我已經聯繫了在警局的朋友,看能不能找一些以前報案的資料,或者查查這個施春洋到底是什麼來歷。」
我有些訝異,如今的葉煕陽,明顯比之前成熟了很多。那種痞痞的風流氣息已經不在,他變得更加沉著、更加穩重,凡事都去學著細細思慮。
又或許,他早就變了,只是我沒有發現而已。
我舔舔嘴唇,和他分析道:「我們隊剛剛出了事故,還有人判了刑,人心惶惶,隊伍散亂,這隊長並不是一個好差事。這個時候調來當隊長的人多是兩種情況,一是別的隊上幹了多年的副職或者資歷很老卻一直沒能得到提升的員工,二是犯了事被貶的高層幹部子女或者別隊隊長,如果之前犯的事比較大,高層幹部本人也是有可能的。我聽施春洋的說法,恐怕他的後台很堅實,輕易告不了。」
「我也是這樣想的。」他點點頭,「總之,我先讓朋友幫我們查著,有了消息馬上告訴你。」
他說這話的時候,臉離我很近,眼睛閃閃發亮,凝神看著我,眸子里像含著一汪深潭。
我的心砰砰跳起來,這麼近距離,這樣動情的眼,我頭一次感到我對葉煕陽的信任和依賴。荒野寂寞又冷清,我好想有一個可以信賴的懷抱,予我一點點溫暖和關懷,讓我求一份難得的安心。
我突然也想要這樣看著他,把我柔情的注視傳送予他。可心底里,又隱隱有一個聲音響起。望舒,望舒,他在冰冷難熬的監獄里,他在深不見底的寒潮中,他獨自承擔了所有,他在等我啊。
可是,他真的在等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