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1 何苦替罪責
朱小二瞥了瞥我,一點不打緊:「你著急問啥,反正也不關你的事。」
我看他不屑然的態度,心裡一急,蹭地冒出話來:「怎麼不關我的事,那天錄井是我當班啊!「
他倆都明顯一怔,楊堅終於開口說話:「本來應該是你當班不錯,可是……後來羅隊長讓許望舒幫你代班了啊。」
羅隊長?許望舒?
我杵在原地,被這一句洪水猛獸一般的話砸得暈頭轉向。
望舒雖然對於錄井工作很熟悉,但畢竟是技術員,崗位不能隨意調換。此外,他白天才剛剛上了班,羅隊長怎麼可能同意讓他在疲勞的狀態下繼續值夜班?
想到羅隊長,我的鼻子又是一酸,那夜的酒味似乎就飄在鼻尖,再一次將我灌醉。
半醉半醒之間,頭腦突然閃出一個巨大的疑問。羅隊長整夜都和我呆在一起,什麼時候能同意望舒幫我代班呢?他不可能料到事先會發生井噴,事後也沒有時間回去修改執勤本。更何況,他到山腳的時候,我還跟他提了葉煕陽幫我值勤的事,他也並未做出任何反應。他沒有這個時間,更沒有這個動機。
事情實在太蹊蹺。可我,已經沒有辦法再向他問出這些了。
楊堅是個聰明的人,從我困惑的表情中看出了端倪,卻沒有直說出來。他找了個理由支開朱小二,這才語重心長對我說:「無論事情如何,這代班都是羅隊長允可的,執勤表上清清楚楚有他親筆簽的名。就算這安排不合理,也只能追究羅隊長的責任。」他頓了頓,又小聲輕嘆:「可是,這畢竟沒有辦法再追究了……」
他的惆悵話語牽起了我的愁緒,正欲沉溺下去,卻突然抓住了一根稻草,在抽絲剝繭中理出了頭緒。
簽名!
讀大學時,我和望舒都是社團的成員。有一次辦活動急需借桌椅,可審批的老師卻遲遲不出現,情急之下,望舒自己拿起筆,對著以前簽好的審批單模仿了一個。我看了,嘖嘖誇獎:「學得真像!」他笑著:「練出來的,我以前經常模仿別人的字。」
井噴那夜,葉煕陽說望舒是最早發現井噴的人,卻遲遲才轉移到安全地點。望舒向著順風的方向跑去,順風方向有什麼值得他豁出生命的東西嗎?
竟是一本執勤表。
他那時竟然就已經想到,如果追查下來,按照朱小二和楊堅的供詞,我們三個人都脫不了干係。可如果那樣,望舒所需要承擔的責任其實微乎其微。如今他以一己之力,把一切都擔在了自己身上,冒著中毒的生命危險破了這局,又是何苦?
假象和真相,我已經分不清了,狂喜和恐懼令我渾身發涼。這是最猛烈也是最溫柔的一擊,我的心和我的意志,都在想明白的一瞬轟然崩塌。
他平日待我冷淡如此,內里卻是如此深情、這般厚意,竟會捨身為我抗下所有罪責。我的喉嚨灼燒起來,卻又很想哭,天地的心臟都在顫抖。我好像站在深不見底的愛意中,又好像站在灰燼與深淵的垂眸里。
望舒啊望舒,你終究還是愛我的,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