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 信箋未系絆
在泥濘的道路上行了兩個小時,我們終於到了目的地。
此時已是黃昏,遠遠的就看見井架頂著落幕夕陽,天空從橘紅至橙黃漸次變色,美得像一幅畫。
井隊的隊長羅毅已經等了我們許久。他看起來已經四十多歲,嚴肅而慈祥,皮膚因為長期的風吹日晒而顯出一種黝黑的氣魄,一看便是閱歷豐富、已歷跌宕的中年人。
羅毅同新員工們一個個握手,到我的時候,羅毅說:「女娃長得文靜,不像挖石油的。」又露出關懷的神情:「到了這兒別見外,大家都是一家人。」
羅毅領著我們到了住處。與其說是住處,不如說是鐵匣子。為了便於移動,井隊上的屋子都是一個個集裝箱。洗浴室、食堂、住處、辦公室、儀器室,都是方方正正的集裝箱,為加以區分,粉刷成不同的顏色。
集裝箱是兩人間,望舒和葉熙陽被分配到同一間,而跟我住在一起的,則是一個叫做周婭楠的女孩。羅毅說,在我來之前,周婭楠是井隊上唯一的女孩,她現在正值班,晚上就可以見到。羅毅再三囑咐,井隊上如今就我們兩個女孩,一定要好好互相照顧。我點著頭,連聲應著。
收拾好行裝,我迫不及待地跑去望舒所在的集裝箱。我私心裡覺得,男人的東西多是零亂放置,想要幫望舒整理一下。
臨出了門口,我又想起了什麼,返回屋子,從上鎖的抽屜里取出一封信箋。
信箋上,寫的是一首詩。
「雨澄明月淡,山高翠色遠。嚶語問夢人,春光可凋零?」
「望舒」這名字,原本借指月亮。這首詩的意思,再明顯不過了。
在這樣一個處處瀰漫著石油氣息的地方,寫詩的情致無疑是有些可笑的。可望舒在我心裡或明或暗藏了四年,現在好不容易工作找到了一處,若是再不說,我心裡也快憋不住了。
即使這樣,我仍認為這表達不必太直白。反正這荒郊野外,也沒什麼姑娘,我心裡篤定,望舒遲早會和我在一起。
我心裡打著算盤,一會兒可以趁著幫望舒收拾行李的機會,悄悄把信箋塞到他的行李中間,等他需要拿東西的時候,自然就會看到。
「砰砰砰——」我叩響瞭望舒集裝箱的門,心也砰砰直跳。
葉煕陽開了門,看見是我,激動的神情顯露無疑:「雨澄,你怎麼來啦?」
我禮貌地說:「我來看看你們,不知道有沒有什麼能幫得上忙的地方。」
葉煕陽一聽,笑得更樂了,兀自說道:「不用不用,你來晚啦,許望舒都收拾得整整齊齊,連我那份也一塊承包了。」
他一閃身,我才發現屋子裡沒有一絲一毫零亂的樣子,所有的東西都擺得整齊有致。尤其是葉煕陽那邊的行裝,竟比望舒自己的還要更加用心。
我驚訝地看著望舒:「都是你收拾的?你有潔癖?」
望舒擺擺手:「沒有,我平時也很亂的。只是現在到了一個新地方,有個乾淨的開始是應該的。過幾天,肯定又亂了。」
葉煕陽搓著手樂呵呵的:「不怕,再亂也有你。」
我一臉羨慕地看著葉煕陽:「遇上望舒這個室友,你可真有福氣。」
不光臉上羨慕,心裡也羨慕得緊。我想象著,要是望舒也能幫我收拾行裝,我怕是連打亂一丁點都捨不得。
眼下,這屋裡收拾得如此整齊,我也沒機會把信箋偷偷放進去了。我伸手在口袋裡摸摸信箋,暖暖的質感,它還在。
看來,只得尋找下一次機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