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9 你也需要有人陪
婆婆在醫院看見我，馬上就想來撕我的頭髮。
「我看您精神頭挺足的，應該也沒什麼事吧。」我抱著胳膊冷笑看她，結果她立刻就哼哼唧唧的退回去了。
「我頭疼，我心口也疼，你們把我碰壞了，自己說怎麼辦吧。」婆婆狠狠的瞪著我跟季瑀江。
「這裡是醫院，有什麼問題查一下就清楚了。」季瑀江無所謂的笑笑，「你儘管做檢查，最好連腸鏡什麼的都做了，核磁共振什麼的也沒問題。」
婆婆肯定是想讓季瑀江大出血，好解個恨，給醫生說她要做全面檢查，季瑀江臉色都沒變，醫生瞥了我們一眼，抬手唰唰唰開了一堆檢查單。
我跟佳佳都沒那個心情陪她樓上樓下跑，季瑀江把收費單拿過來：「我去繳費，你可一項都別落下。」
交過錢，婆婆瞪了一眼季瑀江，自己跑去做檢查了。我怕她誇大其詞，想了兩秒還是跟上了她。佳佳被我打發回去了，季瑀江默默陪在我身後。
我知道婆婆原本就有高血糖，血壓也不低，所以常規檢查結果出來之後，我依然面無表情。直到做ct的之後，醫生說婆婆腦袋裡有片很小的陰影，我的心才抖了抖。佳佳還真說中了，婆婆果然檢查出毛病了。
排除了腦溢血的可能，核磁共振的結果是婆婆腦袋裡有異生物，說白了就是長瘤子了，看著很小，至於是良性還是惡性，還需要進一步檢查。
做這些檢查，醫生給結論的時候，我們都沒有避著婆婆，一來是我覺得她根本就是碰瓷想坑錢，二來是我對她現在半點同情心都沒有。
然而當這個腦瘤的結果出來之後，我確實有些傻眼，婆婆則是直接暈過去了。這次她應該不是裝的了，因為醫生立刻做了搶救措施，建議我們讓婆婆住院治療。
「現在呢？」季瑀江用詢問的眼神看著我。
我也有些無措，按說我恨死婆婆了，她死不死跟我有什麼關係，但是當真知道她腦袋裡有了腫瘤，我還是狠不下那心不管她。好吧，我跟周進還沒離婚，婆婆畢竟還是我婆婆。我在心裡默念幾遍，對醫生說，安排住院吧。
交錢的時候我才想起自己還囊中羞澀，季瑀江什麼都沒說都先墊付了，我說這錢我會還你的，等聯繫上周進，我拿錢回來就還你，你把收據都給我。
季瑀江搖了搖頭：「到時候再說吧。」
婆婆醒過來之後，意外的沒有大哭大鬧，而是獃獃的看著病房的天花板，我不想留下陪她，可是把她一個人扔在這我又不放心，就靜悄悄的站在病房的窗戶邊。
我想不通有那麼大精力到處散布我的謠言，不停找我麻煩，動不動又哭又鬧的婆婆，怎麼會張腦瘤。不是說腦袋裡長了瘤子的人都沒什麼精神么，婆婆中氣十足的，想來這瘤子也是才張，而且應該也不是惡性的。
今天我們來帶她檢查，純粹是出於想在結果出來之後狠狠嘲諷她一頓，誰知道居然還真的查出病來了。
我拿出手機給周進打電話，還是不通，我煩躁的發了條簡訊說，你媽得了腦癌快死了，你趕緊回來見她最後一面。不是我咒婆婆，我是覺得如果我不說這樣的話，周進估計還是不肯回來。
「你還告不告她了？」季瑀江碰了下我的胳膊，低聲問我。
我心情複雜的看了一眼躺在病床上面目灰白的婆婆，搖了搖頭，算了，還不知道她的病會怎麼樣呢。
忽然我覺得不對，我最近沒跟季瑀江聯繫過，他怎麼知道我去派出所了？我報案的事情，除了左嘉文別人也不知道啊。
「你怎麼跟左嘉文搭上線的。」我疑惑的抬頭看季瑀江，「你還有什麼事瞞著我？」
季瑀江的表情立刻變得不自然，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
「軒兒，你來。」這時候婆婆忽然叫了我一聲，我回頭，她已經從病床上坐起來了，眼神幽幽的看著我。跟一個病人，我也不想再計較什麼，走到她跟前問她，什麼事。
婆婆說周進給她買了保險，她要我們把醫院的單據都保留下來，她要找保險公司報銷。我覺得有些不可思議，我以為婆婆受了這麼嚴重的打擊，現在恐怕是精神恍惚的，她居然還能想起找保險公司？
「阿進賺錢不容易，冤枉錢是一分不能花的。」婆婆喃喃道。
我心裡澀澀的，婆婆真是疼周進疼到了骨頭裡，只是他那個不孝子此時不知道身在何處，要是他知道婆婆現在這樣，還有沒有心情繼續去查他所謂的疑點。
婆婆從口袋裡掏出一串鑰匙給我，說這是周進給她租的房子的鑰匙，還有老家門上的，裡面有保險公司的保單跟合同，她村裡的老房子還有她的醫保卡，讓我去給她取來。
「報銷這些費用，也不著急這一會兒啊。」我有些哭笑不得，好歹醫院結賬單出來了，才能找保險公司或者社保報銷。
「我是不是要死了？」婆婆雙目無神的看向我，「要是死的話，我就不住院了，浪費錢啊。」
我不知道說什麼好，婆婆居然為了省錢，醫院都不肯住了。哪個人是不怕死的，多少人即便傾家蕩產身負巨債，只要有一絲活下去的希望，都不會放棄。
「現在醫學這麼發達，再說你這瘤子是良性還是惡性都不知道呢，你就安心在醫院養著吧。」我安慰了婆婆一句，「上次周進陪你做檢查也不過是個把月前的事情，這次查出來的早，肯定沒啥問題。」
「你是說，我還是能活的？」婆婆的眼睛里忽然多了些神采，「軒兒，我沒讀過書，你不是騙我的吧。」
「嗯，肯定的，你放寬心，這瘤子長在腦子裡，你想太多了別又把瘤子給擠了。」我想著嚇唬嚇唬婆婆，她也就不敢胡思亂想了，我也能省點兒心，安慰一個病人真的不是我的強項。
婆婆聽完果然不再說什麼了，她又重新躺回去，絲毫不敢亂動，我心滿意足的離開床邊，又覺得病房裡太氣悶，乾脆推門去了走廊上。
季瑀江跟著我出來，問我是不是這幾天都要在醫院守著婆婆，需不需要他找個陪護過來。
「你別再花錢了，我心裡更不安生。」我朝他苦笑一下，「陪護怎麼也沒有家人好，雖然我跟周進……不過好歹我們還算是一家人，她兒子不在，我陪著她就好了。」
季瑀江點了點頭，沒有再說什麼，就默默的坐在我身邊陪著我。我感覺心裡很累，很想找個肩膀靠一靠，用餘光瞥了下季瑀江，最後還是窩在了椅子的靠背上。
吃過晚飯之後，不陪宿的人要走了，我怕婆婆一個人在醫院害怕，想著還是留下來陪她。但是病房沒有空床位，我讓季瑀江陪我去家裡，把上次我住院的時候我媽買的摺疊床拿來。
「她晚上只是睡一覺，病情暫時也沒什麼危險，乾脆讓她去你家住好了，你這麼折騰來折騰去的，太麻煩了。」季瑀江皺了下眉頭。
我想想也對，就去找護士問行不行，我說我家就離醫院一個路口，明天一早就把婆婆送回來。護士長翻了翻了病例檔案，嗯了一聲算是同意了，我立刻反身去找婆婆。
「阿進，阿進是你嗎。」婆婆正抱著手機講電話，情緒特別激動，「阿進，你到哪兒去了啊，你是把媽的心都挖走了啊。」
婆婆說著，就哭起來。
季瑀江在一邊面色尷尬的看著，見我進來低聲對我說：「我覺得你還是別讓她去你家了，萬一她血壓上去，又暈倒了怎麼辦。」
我盯著婆婆看了幾秒，過去把手機一把抄在了手裡。
「周進嗎？你什麼時候回來，你媽現在就在醫院的xx號病房，我現在要回家了，你立刻過來！」周進消失不見，給我造成了巨大的麻煩，我對他是滿腹怨氣，語氣自然更不好。
「我在廣州機場，馬上就買最快一班機票回去，你替我看好我媽，軒軒，求你了。」周進的聲音聽著十分焦急。
「記得帶上我們的結婚證，這次回來順便跟我把手續辦了。」我冷聲道，「別再找任何理由，我什麼都不想聽。」
「軒軒，我找到……」周進的聲音立刻高了兩分，語速更快，但是我完全沒有聽的心思，直接把手機還給了婆婆，然後轉身出了病房。
「你回去吧，我估計周進最遲明天早上就到，我在這裡守著就行。」我揉了揉臉頰，對季瑀江說。
「我還是在這陪你吧。」季瑀江拉著我在背風的椅子上坐下，「現在不止你婆婆需要人陪，你也需要，別推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