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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9章 我只要你,芸兒

  「他們.……殺了我娘,殺了二姐,殺了小山……」姚芸兒聲聲沁血,一雙雪白的手緊緊攥著袁崇武的衣衫,說完這一句,嗓子便好似被什麼糊住了一般,只能發出模糊不清的聲音,再也說不出話來。 

  袁崇武將她抱在自己膝上,將下顎抵上她的發頂,大手輕拍著姚芸兒的後背,一語不發。 

  「為什麼,」姚芸兒哽咽著,斷斷續續道;「他們為什麼要這樣做,我問過太后,她告訴我,她給了我娘銀兩,要她們好好過日子,還說她們以後都會衣食無憂.……」 

  姚芸兒神情惶然,驀然想起那一晚,當徐靖神態慈和的告訴自己這些話時,她曾那樣感激她,此時想起,卻是噬心蝕骨的痛。 

  是了,娘死了,二姐死了,小山也死了,她們往後,可不是就衣食無憂了嗎? 

  姚芸兒心頭苦到了極點,手指緊緊攥著,骨節處泛著慘白,她的聲音微弱,每一個字仿似都從胸腔里蹦出來似得;「他們.……怎麼能這樣狠毒……我是姚家養大的,他們怎麼能這樣做,怎麼能這樣……」 

  姚芸兒再也忍不住,嘶聲痛哭起來;「爹爹和娘親都將我當成親生女兒,姚家雖然窮,可從沒讓我吃不飽飯,穿不暖衣。這十七年來,是姚家的人對我好,是姚家把我拉扯長大,他們.……他們從沒養過我一天,卻把我的親人都殺了.……他們憑什麼.……」 

  想起枉死的至親,姚芸兒心痛的幾欲暈去,「娘親苦了一輩子,從沒過過好日子,二姐還沒有嫁人,還有小山.……小山才十五歲,他是姚家唯一的根啊.……」 

  「是我害了他們,他們好心收養我,卻養了一個禍害.……」 

  姚芸兒越想越難過,只哭倒在袁崇武懷裡。男人深雋的面容並無什麼表情,唯有黑眸中是深邃的疼惜,他輕撫著姚芸兒的後背,為她拍順著,其實不用楊大郎來說,他心中便早已料到姚家的大火定是與凌肅脫不開干係。 

  只是沒想到,姚芸兒的生母,竟也與此事有關。 

  瞧著姚芸兒傷心欲絕的樣子,袁崇武心頭不禁湧來一股悔意,若是當初自己能派人將姚家諸人通通接到燁陽,或許這些,便不會發生了.…… 

  姚芸兒情緒極其不穩,袁崇武幾乎哄了半宿,才讓她迷迷糊糊的睡去了,他守在一旁,望著她滿是淚痕的小臉,伸出手為她將眼淚一滴滴的勾去,他看了她好一會,方才低聲道出一句話來;「芸兒,每次看你哭,你不會知道,我有多心疼你。」 

  翌日。 

  姚芸兒一身縞素,與袁崇武一道,向著姚家的墳地走去。 

  看著那幾座荒涼的墳頭,姚芸兒的淚水又要絕提,袁崇武將手中的籃子擱下,拿出香燭與冥幣,一一點燃,供在了墳頭。 

  姚芸兒跪在父母的墳前,一雙眼睛哭的如同紅紅的桃子,腫的不成樣子,不時有寒風吹在她身上,將她那一張小臉吹得通紅,袁崇武瞧著不忍,欲上前將她抱走,可她卻極是倔強,只跪在那裡不願離開。 

  袁崇武知她心裡難受,當下便也是陪著她待在那裡,姚芸兒伸出手,輕輕撫上父母墳前冷冰冰的石碑,心頭卻是默念出一句話來,爹,娘,女兒是姚家的女兒,這一輩子,都只是姚家的女兒! 

  袁崇武握過她的手,頓覺觸手一篇冰涼,便是不由分說,將她抱下了山。 

  晚間,姚芸兒醒來后,就見袁崇武守在床前,見自己醒來,遂是端來了一碗肉粥,溫聲道;「這是從隔壁梁家換來的肉粥,快趁熱吃些。」 

  姚芸兒毫無胃口,只搖了搖頭,輕聲道了句;「我不餓,你吃吧。」 

  袁崇武舀了一勺肉粥,仍舊是輕聲細語的哄著;「你這兩天都沒怎麼吃東西,大夫說你身子太弱,要多吃些糧食,若真吃不吃完,剩下的再給我。」 

  姚芸兒望著他的眼睛,見他烏黑的眼瞳中滿是溫柔與憐惜,她的心便好似有人拿了一根細針,狠狠的扎了進去,那股痛讓人生不如死,提醒著她,她什麼都沒有了,在這個世上,她只有他……只有他了…… 

  「來,先吃一口嘗嘗。」袁崇武將瓷勺送到姚芸兒唇邊,他的聲音低沉而溫柔,竟是讓人無法拒絕,姚芸兒張開小嘴,好容易才將那勺肉粥咽下,男人瞧著,眉心便是微微舒展了些,趕忙舀起下一勺送去,彷彿生怕自己慢了,姚芸兒便不願吃了一般。 

  如此,那一碗肉粥便是要男人餵了一小半下去,姚芸兒食不知味的咀嚼著,在袁崇武又一勺肉粥送到唇邊時,她終是再也忍不住,一大顆淚珠順著眼角「啪」的一聲落進了瓷碗了,與那肉粥融合在一起,頃刻間不見了蹤影。 

  袁崇武見她落淚,只將那碗擱下,雙手捧起她的小臉,無奈道;「怎麼又哭了?」 

  姚芸兒側過臉,也不去看他,輕輕的道出了一句話來;「你什麼時候走?」 

  袁崇武扣住她的下顎,將她的小臉轉向了自己,道;「等你將身子養好,我就帶你走。」 

  「你要帶我去燁陽?」姚芸兒烏黑的睫毛濕漉漉的,顯得那雙眼睛格外澄澈,猶如溫潤的寶石一般,一眨不眨的看著男人的眼睛。 

  袁崇武沒有說話,只點了點頭。 

  姚芸兒鼻尖一酸,凄清道;「你有妻有子,還有新婦,我去了,又算什麼呢?」 

  袁崇武攬住她的肩頭,一字字道;「芸兒,我與慕家小姐聯姻,是唯一能在短期內將嶺慕兩軍擰在一起的法子。我曾與慕七說過,我與她的婚事只是一場盟約,不過是各取所需。她也曾說,只等兩軍打敗朝廷,她便會遠走天涯,絕不會與我有何牽絆。」 

  說到這,袁崇武望著她的眼睛,沉聲道;「你懂了嗎?」 

  姚芸兒搖了搖頭,輕語呢喃;「天下對你來說,真的就這樣重要嗎?你難道,非要打敗朝廷不可嗎?」 

  袁崇武聽了這話,唇際便是浮起一絲苦笑,他伸出撫上女子的臉頰,言了句;「芸兒,並不是我非要打敗朝廷,而是朝廷逼得我非要這天下不可。」 

  許是見姚芸兒懵懵懂懂,袁崇武又是道;「這世上,想要我命的人多不勝數,芸兒,你記住我的話,我不想帶著你東躲西藏,顛沛流離的過日子。除了打仗,除了打敗朝廷,除了爭這天下,我別無選擇。」 

  男人的聲音渾厚,在這深夜中,猶如銷金斷玉一般,字字清晰有力,姚芸兒看了他許久,終是道了句;「若等你得到這天下,你還會是你嗎?」 

  袁崇武聞言,遂是攬住姚芸兒的頸,將她的額頭貼近自己,附於她的耳邊道;「不論到了何時,在你面前,我都只是清河村的屠夫,你的男人,僅此而已。」 

  姚芸兒垂下眼睛,輕柔的長睫柔軟似娥,微微輕顫著,看的人心頭一軟。 

  袁崇武抬起她的小臉,男人的掌心滿是粗粗的厚繭,咯著她的臉蛋又癢又疼,姚芸兒閉上眼睛,只覺得心頭莫名的酸楚,竟是情不自禁的將身子埋在他的懷裡,呢喃了一句;「我只有你.……」 

  袁崇武心中一疼,將她攬的更緊,他俯下身子在她的髮絲上印上一吻,低沉的嗓音,道出了一句話來;「我只要你,芸兒。」 

  芸兒,我只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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