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五章 交情
咸澀的海水打在蕭莫的臉上，他卻像是毫無知覺一般，比起眼前這詭異無比的一幕來，實在是沒有其他東西能夠震撼住他了。
蕭莫眼睜睜地看著海面上那個半魚半龍形狀的「怪物」逐漸縮減著體型，直到滿布空氣的巨大威壓消散殆盡。
大到恐怖的體型慢慢變成了讓人容易接受的大小，細長的嘴上也收斂了那兩排切割機器一般的牙齒。全身光滑無比，兩隻大大的眼睛閃爍在腦袋的兩側，漿狀的鰭形四肢也變得跟普通魚類無異，再也不是輕輕一拍就能整出一個漩渦來的那種恐怖程度了。這就是古世界海神胯下的坐騎，名副其實的神獸，只要聽到它的名字都會令人退避三舍。
可是在蕭莫現在看來，這傢伙變得跟黑龍平時一樣，不過是個嘮嘮叨叨，常說起自己偉大過去的「老古董」罷了。
這樣持續了好一段時間，就在蕭莫考慮著自己到底該不該繼續待在這裡的時候，黑龍總算是意識到了蕭莫的存在。另一邊的「怒」看著黑龍的反應，也是秒懂過來，蕭莫一個人杵在海峽上茫然不知所措的樣子惹得這兩個老傢伙哈哈大笑。
它們這樣一笑，蕭莫就顯得更加窘迫了，好像他根本就是亂入進來的某個東西，原本是不屬於這個地方的。
「臭鹹魚，這麼多年待在這裡也沒出去過吧！我給你介紹一個和你一樣臭的臭小子。」好在黑龍看出了蕭莫的那點小心思，馬上解場似的說道。
看著老黑一副得意的表情示意自己過去，蕭莫竟有點「受寵若驚」的感覺，難道你確定海面上浮著的那位老大不會一口吃掉我？雖然想是這樣想，但蕭莫還是木木的向著老黑走了過去，一邊走一邊打量著縮小版的「海神坐騎」，生怕它突然開個玩笑什麼的。
「這就是你說的那個叫蕭莫的少年吧！老泥鰍，真不知道你得意個什麼勁，這樣的小娃娃真的像你說得那麼神？」「怒」的聲音依舊低沉，只是少了那份能量的壓迫。聽它的語氣好像老黑早就跟它說了一大堆什麼東西，現在只不過想親自多了解一下罷了。
蕭莫完全不敢插話，只能恭恭敬敬地聽著，這種級別的怪物們商量事情，他可還沒有插上兩句的本事。「怒」解除了幾乎全部的能量壓制，這讓蕭莫好受了很多，也逐漸恢復成原來清醒冷靜的狀態。
「誒，先不說這個了，倒是你怎麼突然間就變成海神的坐騎啦！我們黑神平日里和海神關係不錯，也從沒聽誰提起過啊！」黑龍緩緩飄到蕭莫的身邊，示意他不要覺得奇怪，然後向海里的「怒」說起了自己的疑問。
這隻不可一世的神獸被黑龍這麼一問，也顯得有些頹然，良久才緩緩開口道：「很久以前，當我尚還年幼的時候，魔神封神，卻由於惡劣的秉性被黑神驅逐。魔神從來就是一個沒有半點善念的神祗，被黑神驅逐后，他一怒之下用地獄火在世界之脊燃燒了三天三夜，以此發泄心中的憤恨，也是對黑神的埋怨和報復。後來，魔神投靠了光明主神，黑神不想節外生枝，這件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
「怒」的語氣很沉重，黑龍和蕭莫都只是靜靜地聽著，也沒問它為什麼會說起這些幾乎不會有人知道的事情。或許這些事情被它憋了幾千年，總算找到了可以傾訴出來的對象吧！
頓了一小會兒，「怒」繼續說道：「這件事情雖然表面上已經過去，但魔神的所作所為卻殃及不少池魚，其中就包括我們魚龍一族。地獄火在世界之脊燃燒了三天三夜，最後才被黑神熄滅，這些不死不滅的火焰燒盡了我們魚龍族的全部希望——我們的家園。不得已的情況下，我帶著全族人的希望外出尋找合適的居住地點，可是我失敗了，我不僅沒有找到合適的居住地點，甚至還迷失了回去的方向。」
「怒」的神色滿是悲哀，再沒有了之前令天地色變的凌厲霸氣，倒像是一個回憶起痛苦過去的無辜老人。
「我們魚龍一族並沒有任何信仰的神祗，甚至和神明間也少有來往，那一刻，想到大家對我的厚重期望，我早已是心如死灰。我沒臉再見我的族人了！就在我打算著這樣惶惶而終日的時候，海神出現了，他知道我們魚龍族的苦難，我永遠記得當時他說過的話——他說『大海的子民就是他的子民，他是海神』！」
蕭莫的情緒不由得也隨著「怒」的講述高低起伏著，似乎強者的過去總是能夠渲染周圍的一切。海風的呼嘯聲彷彿變得溫柔了起來，漫天飛濺的海水也都平息了下來，整個海峽以及整片海域只回蕩著「怒」低沉而又充滿力量感的聲音。
「海神幫魚龍一族解決了居住地點的難題，也帶我回到了親人身邊。但是那時候的我已經做出了人生中最重大的決定——我決定誓死追隨海神。因為海神的幫助，我們魚龍一族信仰了海神，成為了真正的『海神子民』，而海神也答應了我追隨他的請求。」
「所以，當年我隨著眾多黑龍長輩們加入黑神大人的龍騎編隊時，你也差不多跟隨了海神？難怪我說怎麼也不見你這臭鹹魚過來跟我說一聲，原來那時候一別我們幾乎就已經再也沒有機會相見了啊。」聽著「怒」的敘述，老黑也忍不住發出感慨。
「我也是做夢都沒想到有朝一日竟然還能見到你這條老泥鰍呢！後來我跟隨海神之後，海神不斷加強對我的訓練與培養，讓我成為了大海中當之無愧的勇士。原以為這樣下去，總有一天我能夠為海神大人貢獻出自己的力量，讓自己無愧於『海神子民』的稱號。可是，不久后你也知道，光明主神發動了上古大戰，於是我被海神封印在了這個地方。一直到大戰結束，眾神隕落，世界分裂得七七八八，我再也沒有離開過這裡。被封印的我沒有遭受戰爭的波及，可我卻是那麼的不甘心，我寧願在那一戰中光榮的死去，也不想像現在這樣孤獨地活著！」
「怒」碩大的眼睛瞪得更加大了起來，語氣里滿是掩飾不住的激動。這種情景蕭莫也在老黑身上看到過，上古大戰，眾神隕落，海神以及黑神都是止步於此的吧！失去了生命里當做信仰的人，這種痛苦與不甘，蕭莫能夠深刻體會出來。
「我說臭鹹魚，過去的已經都過去了，我想的又何曾不是跟你一樣呢？但是我能理解，那是一場神與神之間的戰鬥，我們參與的話也只是徒增拖累吧！」黑龍安慰著情緒激動的「怒」，往事一幕幕浮上心頭。
所有人這一刻都不再有任何言語，整個海峽除了海風的呼嘯聲以及海浪拍擊礁石的聲音外，再無其他。
蕭莫雖然也對這個氛圍深有所感，但他還是不得不率先打破了這個帶著淡淡哀愁的僵硬局面。他很清楚，要是就這樣任憑黑龍和「怒」一直沉浸下去的話，足足幾千年的回憶，估計自己變成化石了它們都不一定緬懷得完。
蕭莫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做好足夠的心理準備后，這才小心翼翼地開口說道：「很冒昧的打擾兩位大人，只是有些話我想站在我的立場來表明一下。你們放心，我沒有別的的意思，只是我為了某些事情而來，想得出一個比較好的交待而已。」
蕭莫的態度極其謙卑，說話的時候也都謹慎的躬著身子，表示出自己的絕對誠意。這一幕倒是引得黑龍再次大笑起來，要知道平時蕭莫可從來不會這樣跟它說話，還叫「大人」，真是讓它黑龍打心底里好好爽了一把。
「怒」本來因為黑龍的緣故也就不排斥蕭莫，現在蕭莫變現地如此懂規矩，它心裡不免也多出了幾分好感。聽蕭莫這樣說，它也從過去的事情中走了出來，碩大的眼睛專向蕭莫，示意他但說無妨。
有點無奈地瞥了黑龍一眼后，蕭莫微微鞠了一躬，這才將自己心裡所想的關於海族的事情委婉地說了一遍。
蕭莫覺得，海族人世世代代守護「怒」，就是為了按照海神的意思將其封印好。而封印「怒」的目的自然是怕它突破封印后，會引起各方面無法估量的巨大影響。現在雖然「怒」毀掉了封印的魔法陣，但好在事情看起來沒有想象中的那麼糟糕，至少老黑還說得上話。想必「怒」對阿修界目前的狀況還是有著一定了解的，這樣一來，蕭莫認為差不多也能和這位海神的坐騎講講道理。
畢竟如今時代更換，再沒有了各方神明的庇佑，隨心所欲的話總是會給自己惹上一些麻煩的。蕭莫覺得，只要讓「怒」不暴露在阿修界各大勢力的視線中，也算是幫助海族人們完成了海神的使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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