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5 大祖宗

  坐下來之後,大格格一顆心還在撲通撲通的亂跳。


  她兩隻手心裏冷冷的都是汗。


  這時候總算清醒過來,大格格恨不得抬手扇自己幾個耳光。


  她向來冷靜,怎麽偏偏剛才就生出了那樣蠢笨的心思呢?


  她已經是福晉玉牒上的女兒了,無論在不在這個院子裏,都是。


  更何況,就算一直在這個院子裏,其實也待不了幾年了。


  她和嫡額娘,是捆在一根繩子上的螞蚱,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若是當真嫡額娘被染了此症,容顏俱毀,徹底地失去了阿瑪的關注,那麽她還有什麽指望?

  要知道寧側福晉那裏,二妹妹已經抱緊大腿貼了上去。


  再加上寧側福晉本來就已經有了三個孩子。


  她大格格,隻有四福晉了。


  人,最蠢的便是以喜惡,而非利益決定自己的一舉一動——這是大格格向來堅認的價值觀。


  知道福晉怕被傳染,大格格隻是簡單說了幾句,便起身給福晉磕頭了“女兒當日日思念嫡額娘,還請嫡額娘保重身體,待女兒早日回來,再來侍奉嫡額娘。”


  福晉笑得很慈愛“你隻管放心養病去!”


  ……


  中午時候,大格格被送到了鈕祜祿氏院子裏。


  鈕祜祿氏知道這一日大格格會過來,從早上起便讓奴才們出去瞧了好幾次。


  這時候看見大格格過來,她臉上帶著恭敬地笑容,連忙迎接上去。


  到底還是身份低微,鈕祜祿氏在大格格麵前,雖然極力自持,但還是不由自主地就流露出了獻媚的意思。


  大格格嫌棄她隻是個格格,不配和自己說話。


  於是從進院子開始,她也隻是對著華寇說話,都不怎麽搭理鈕祜祿氏。


  鈕祜祿氏倒是早就預料到了這番光景,並不尷尬。


  武格格算是和鈕祜祿氏住在一個院子裏的,這時候聽聞大格格過來了,忙不迭地也出來跟著巴結。


  她雖然不得寵,但卻是當年和寧櫻一同入府的,掐指一數著年頭,也算是有資曆的了,於是在大格格麵前,顯得就比鈕祜祿氏落落大方許多。


  居然漸漸的就要有搶了主場的意思。


  鈕祜祿氏自然不樂意,不動聲色地冷冷瞧了武格格好幾眼。


  ……


  一轉眼七八天過去了,四阿哥卻始終沒有往這裏來一趟。


  倒是派了人過來問女兒的病情。


  一天一趟從不耽誤。


  鈕祜祿氏開頭幾天還每天精心打扮,僅有的幾件好衣裳,也都拿出來走馬燈似的換個不停。


  誰知道如意算盤落了空。


  在院子裏的時候,她臉色瞧著也不大好了。


  侍妾們便偷偷聚在一起,說寧側福晉當真是專房之寵。


  也不知道這是什麽樣的命格,硬生生地把所有的主兒都給壓製住了。


  邪不邪門?


  鈕祜祿氏憋屈的坐在屋子裏,也知道外麵侍妾們在議論。


  她知道她們在看她笑話,可是她們自己又何嚐不是笑話?


  都是苦命人,在這兒五十步笑百步又有什麽意義?

  正想著,門忽然就被推開了。


  鈕祜祿氏猝不及防,嚇了一跳,抬起頭來,就看見屋子外麵站的是大格格身邊的大婢女,後麵還跟了個小丫頭。


  鈕祜祿氏知道這小丫頭,名字叫什麽花王還是花旺的,眼睛長得特別靈氣。


  雖然一張小臉常年都是怯生生的神情,但是偶爾笑起來的時候,別有一種惹人憐愛的風情。


  這還是年紀小呢,等到將來長大了,沒準就是個丫頭裏出挑的姿色。


  花旺手裏捧著一隻木質的托盤,大婢女一伸手就從托盤裏把東西給拿起來了。


  原來是幾張素帕和一張花樣。


  鈕祜祿氏一手繡工,很是出眾。


  大格格過來的第一天就注意到了——鈕祜祿氏屋子裏,桌案上,擺著的都是還沒完成的繡品。


  大婢女話說的還挺婉轉,聽著是仿佛大格格對鈕祜祿氏格格的繡工討教似的。


  實際上就是把她當身邊可以隨時召喚的繡娘——讓她按照自己喜歡的花樣,在素帕上繡出來。


  鈕祜祿氏趕緊過來捧著,堆出滿麵笑容,連聲答應了。


  給鈕祜祿氏行了禮之後,大婢女眼看著已經退到了門口,忽然就像又想起了什麽似的,笑語盈盈地就提醒鈕祜祿氏——動作要盡快,最好在上元節前就能繡好。


  大格格等著要呢。


  ……


  等到人走了之後,施兒在旁邊氣的臉都紅了,卻也不敢多議論大格格什麽,隻是低下頭不言不語。


  鈕祜祿氏知道她是心疼自己,歎了一口氣,抬頭對施兒道“這花樣看著複雜,其實卻是咱們在府裏時候就已經熟練的花樣,替大格格做做繡工——也不是什麽難事。”


  施兒眼淚都快掉出來了,兩隻手在身前緊緊的捏在一起,嘴裏嘟囔了半天,終究還是沒忍住,於是就說大格格這樣做,實在是不合適。


  便是嫡福晉,還對鈕祜祿氏十分親厚,照顧有加呢。


  大格格這樣做,豈不是就把鈕祜祿氏當成了下人?


  正說著,提膳的奴才已經回來了,食盒沉甸甸的,一樣一樣放在桌上,裏麵的香氣滿溢了整間屋子。


  過去,鈕祜祿氏不得寵,雖然有福晉撐腰,可她身邊的奴才們去膳房那裏,想要挑點好的,難免還是要多使幾分銀子。


  有的時候,趕上年節,大膳房那兒忙不過來,於是便連銀子也沒用了。


  但是現在,因為大格格搬過來了,膳房的好飯好菜立即便如流水一般地往這裏提。


  光是早膳的糕點,花樣就多了七八樣。


  鈕祜祿氏提起筷子,施兒在旁邊給她一直往米飯上夾菜。


  鈕祜祿氏喝了一口雞湯。


  溫熱滋補的雞湯,順著她的喉管,緩緩地流到了胃裏。


  頓時周身舒泰。


  “到底也是有好處的不是?”鈕祜祿氏抬頭看施兒,看她還是氣鼓鼓的模樣,於是用筷子頭輕輕戳了戳她的腰,低聲道。


  其實四阿哥當初的原話說的是大格格和鈕祜祿氏“同吃同住”。


  “同住”聽起來就像是同睡一張床似的。


  自然是不可能了。


  但是“同吃”還是可行的。


  但是,正如大格格一貫對鈕祜祿氏的鄙夷,她壓根兒就不願意和鈕祜祿氏在同一間屋子裏麵用膳。


  鈕祜祿氏苦笑著一挑眉,轉頭看著旁邊的絲帕,忽然就很想問自己這到底是撿了個大便宜呢……


  還是請了個大祖宗回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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