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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1、女神臨凡(2)

  「顧總您好,請問是您么?」 

  顧海鵬還未等說話,眼前的紅衣女子聽到他的腳步聲,先開口問道。他聽這聲音婉約輕柔,好像天邊漂浮著的雲。 

  「是我,你……請問你叫?」顧海鵬心想:既然知道我是誰,想必此前一定是做足了功課。 

  「鄔不瑕,顧總叫我不瑕就好。」女子說話間,頭上蓋的紅簾略微晃動。 

  「鄔不瑕……哪三個字?」顧海鵬走近身前,坐在椅子上,手倚案台,這才看清楚女子的身裝打扮。 

  這紅衣倒似個袍子,上面珠光寶氣,盈盈奪目,正前方綉著「鳳舞九天」,雖然她身型偏瘦,卻也顯得高雅傲然。 

  女子緩緩站起,手裡從案台上摸起一支毛筆,輕輕沾墨,在宣紙上寫下了自己的名字。 

  顧海鵬見她頭上紅簾未摘,竟然以手代目,又低頭看了她所寫的「鄔不瑕」三字,頓感筆鋒瀟洒大氣,雄勁剛毅,倒似男子所書,不由一愣。 

  顧海鵬低頭細思,微微一笑道:「你這名字改得不錯,雖然不是你本名,但是也算用心良苦,我很喜歡。」 

  女子猛地一顫,身上珍珠掛墜一起撞擊,發出清脆的聲音:「顧總神通廣大,已經知道這名是后改的了,不過不瑕已經沒有前名,現在和以後只有『鄔不瑕』這一個名字。」 

  顧海鵬微微點頭,笑道:「還真是后改的,看來我猜得沒錯。」 

  「顧總你說你猜?」 

  「是的,我是猜的,我想,他們看了我的心理測試,知道我喜歡中國傳統文化,『不瑕』這兩字出自《詩經?二子乘舟》,『願言思子,不瑕有害』,對么?」 

  鄔不瑕沒有反駁,只是輕輕地道:「顧總真是個有文化的人。」 

  顧海鵬哈哈大笑:「我沒文化,只是從前愛看些書罷了。」 

  鄔不瑕向前走了一步,道:「顧總,我自己摘去這紅簾,你看可好?」 

  顧海鵬笑道:「好,我正要看你芳容。」心裡卻道:這個遊戲確實厲害,他們怎麼知道我喜歡有個性,又懂傳統的女子。 

  只見鄔不瑕緩緩移去頭上紅簾,她的容顏也漸漸顯露出來。 

  這……顧海鵬僅看了一眼,便不敢再看了。 

  鄔不瑕長得面如皎月,眼似明星,頭上的鳳冠系滿了烏黑的麗發,嬌嫩的皮膚像用春雨剛剛洗過的白玉,俏鼻精巧,櫻嘴芳小。不知怎地,顧海鵬忽然想起冰心在《寄小讀者》中寫到的一句,「恨我不能畫,文字竟是世界上最無用的東西,寫不出這空靈的妙景……」 

  難道冰心見過鄔不瑕么?顧海鵬心裡遲疑著,他雖不敢直視,卻忍不住想抬頭看,可正要抬頭時,竟覺得自慚形穢,應該有自知之明,實在不能再看。顧海鵬甚至覺得,自己與她共處於一室,乃至共同生存在這個世界上,都是大大地不該。 

  顧海鵬心想:若要一定找尋兩個字來形容鄔不瑕,那麼這兩個字一定會是「女神」。當然,此「女神」非彼「女神」,不知從何時起,「女神」成了一個大眾化的辭彙。露著一半胸脯,抹著厚如鞋底的濃妝,說話賤聲賤氣,到處製造話題……如此便可以稱作為「女神」。而鄔不瑕當然不是這樣,簡直是天上地下之別。 

  「顧總,聽說你熟讀我國古代詩詞,不知對古時音律有沒有研究?」鄔不瑕好像沒有注意顧海鵬的窘態,開口問道。 

  「不瑕言重了,只是聽過一些古曲古樂,萬萬不敢稱做『研究』……」顧海鵬誠惶誠恐,心跳激烈。 

  鄔不瑕微微一笑,惹萬千痴醉,她不知從何處拿出一個古箏來,輕輕地道:「顧總且坐,待我為你歌舞一曲《開花吟》……」 

  顧海鵬正恍然如夢,忽見鄔不瑕移步到室中央處,手指時急時緩,款款而奏。令顧海鵬驚奇的是,她懷捧著半人之高的古箏,竟然腳下步伐輕盈飛快,如凌波仙子,似駕霧而行。 

  鄔不瑕開始唱了,顧海鵬聽她說話的聲音便已經是委婉動聽,而唱起來則更加勾人心弦,引人留戀。 

  顧海鵬知道,這歌舞一定是鄔不瑕精心準備的拿手好戲。當下,他靜下心來,仔細去聽這到底是一首什麼樣的歌。 

  鄔不瑕邊跳邊唱,如鳳翱天際,如花開遍地,只見她紅唇微啟,唱道: 

  「花謝花開能幾時,嫣然一笑人方知。 

  嬌瓣初綻喚蝶馳,嫩竇始開呼蜂至。 

  雪白盈盈潔似琦,緋紅翩翩艷如姬。 

  胭脂無意折羞女,綿香不息直撲鼻。 

  佇步花前忘行路,常眠花下人生極。 

  柔風輕撫花自靜,春自得意心自喜。 

  我嘆花兒真明士,伴和春風鋪大地。 

  花兒亦笑我無知,問飄渺塵世何處有盡意? 

  婷婷而立太陽嫉,身旁碧草生怨氣。 

  正值怒放施展時,又遭風雨來痛擊。 

  天氣無常地亦然,更有世人不珍惜。 

  夢裡宏志漸遠去,還有蚊蟲接調戲。 

  花開雖美時自短,哪堪如此非禮遇? 

  花中同類亦相殘,牡丹月季爭鬥艷。 

  閨妍各美各孤賞,風流何必分后前。 

  花本降世圖一樂,類此有憂無逸閑。 

  世人只知花香幽,誰知花苦將花憐? 

  花兒輕訴淚涕下,我若周遭游世間。 

  尤物本是天上物,淪以至此互無言。 

  互無言,怒目向問天。 

  清風瑟瑟如割面,直逼花前叱花瓣。 

  我立花前恐驚花,無奈怎擋疾風划? 

  我與花兒兩相憐,花兒知我我知花。 

  劣石自是尋常物,赤兔豈是尋常馬? 

  恍惚片刻眼朦朧,彈指揮間花瓣落。 

  僅留一篇《開花吟》,吟遍天下告慰花。」 

  鄔不瑕唱完最後一句時,彎腰跪在地上,不住地顫抖。不知為何,顧海鵬竟感覺她像一朵嬌艷的鮮花,卻最終抵不過時間命運,逐漸殘敗凋零。 

  其實,人生無非如此,萬物無非如此。 

  他急忙站起來,衝上前去,一把將她扶起。 

  鄔不瑕略微垂淚,只把顧海鵬看得似萬箭穿心一般,他問道:「這歌詞是誰寫的?」 

  「我寫的……」鄔不瑕邊嘆邊答,「顧總聽得懂么?」 

  顧海鵬將她扶到床上,但見她花容羞澀,猶惹人憐,當即輕輕笑道:「聽得懂,當然……聽得懂。」 

  鄔不瑕又站起來,揮筆疾書,將這歌詞盡寫在紙上,交與顧海鵬道:「顧總,人生恍如夢,艱難且短暫,美人與良將,盼君多珍惜。」 

  顧海鵬反覆看著歌詞,一遍又一遍,最終心裡長嘆道:這歌詞的意思是要我明白,要好好的珍惜和重視人才,畢竟,在這個人滿為患的世界里,人才若想出頭,一無門二無靠的,實在是太難了。 

  末了,他看了看身邊的鄔不瑕,微笑道:「佳人難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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