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你來我往
自從怡和準備收購會德豐的消息公佈於眾后，紐壁堅這位怡和大班除了風光無限之外，也感到了越來越明顯的壓力。
他完全沒有想到，作為香江四大英資洋行龍頭的怡和，收購排名居末的會德豐，竟然讓執掌香江金融命脈的滙豐銀行產生了如此巨大的反應。
此刻雙方明顯已經搞出了火氣，事到如今，說什麼都沒有意義了，誰先縮回去，誰就成了孫子，就算紐壁堅肯認慫，堂堂的怡和也丟不起這個面子。
怡和洋行不管怎麼說在香江也是可以和滙豐集團相提並論的存在，現在一碰到滙豐銀行就退縮，那就相當於承認怡和不如人家滙豐。
所以不管是有多困難，怡和這次都必須和滙豐干到底。
滙豐銀行不是暗中壓制香江其他銀行對怡和收購會德豐提供金融服務的可能么？
那怡和就從滙豐銀行無法一手遮天的英國本土融資，雖然這樣會被人家宰一刀，但怡和也認了，而且相對於面子來說這些都微不足道。
紐壁堅剛與怡和富林明公司的人開完會，賣身心切的約翰.馬登就找了過來。
「現在滙豐銀行對我們會德豐步步緊逼了，你這邊資金到位了沒有。」來到紐壁堅的辦公室，約翰.馬登皺著眉說道。
「馬登爵士，發生了什麼事？」
「今天張玉良過來找我，跟我表達了想要收購會德豐的意向。」
紐壁堅抽了口雪茄，身體往椅子上一靠，不屑的說道：
「什麼時候華人也有這個膽子了？居然敢染指四大洋行？就算他們有錢，我讓他在港府那一關就過不了。」
「你應該知道，張玉良肯定是受到滙豐銀行的支持，不然他肯定不敢這樣明確的在我面前表態。如果他真的擺平了會德豐的股東，滙豐絕對會幫他掃清其他的一切障礙。」
「不用理會他，他和韋理一樣，都是滙豐銀行推出來的馬前卒，在絕對的實力面前，其他的一切都是虛妄。」
見紐壁堅這樣自信滿滿的樣子，約翰.馬登不禁問道：
「你那邊資金方面已經搞定了？」
「沒錯，怡富公司剛剛和我彙報，倫敦的資本對我們這兩大遠東地區公司的強強聯手很感興趣。」
「太好了！」約翰.馬登喜形於色的附和了一番，然後貌似漫不經心地話鋒一轉，說道：
「不過遠水解不了近渴，在本土融資總歸有些不方便而且溝通方面也很麻煩，你就沒有想過，或許還有其他融資途徑，能幫助我們的收購計劃么？」
紐壁堅詫異的望了一眼約翰.馬登，問道：
「看樣子馬登爵士有了什麼好的主意了？」
約翰.馬登試探的說道：
「雖然在香江銀行業我們沒有辦法，但香江本地股市是一個很好的途徑，今年，香江股市的行情明顯轉好，怡富公司就沒有留心到這個動態嗎？」
約翰.馬登也是想怡和洋行儘快的搞定這件事，再說他說的也沒有錯，怡和之前在股市上可是有不少騷操作。
不過聽了約翰.馬登的話，紐壁堅有點遲疑的說道：
「香江股市開始活躍不假，但這幾年，港府推出了不少旨在監管證券市場進行規範運作的法規，用發行新股去融資的方法，不如以前舒服了。」
自從73年大股災之後，港府就在逐步完善相關的法律法規，像以前草莽時代那樣在股市隨意操作是不可能了。
要知道造假的股票居然都能流通，這在現在來說是非常不可思議的。
約翰.馬登當然能明白紐壁堅話里的「舒服」是什麼意思，不過還是說道：
「你說的也沒錯，便利是大大不如以前了，但是，發行新股的環節也沒有以前那麼嚴重地直接依賴銀行了，而是由像怡富這樣的更加專業的證券公司提供服務了，這樣恰好能跳出滙豐銀行設下的封鎖圈。」
頓了頓，約翰.馬登繼續說道：
「而且以怡和在香江的超然地位，不管是怡和，還是置地，又或者是九龍倉，只要發行新股，肯定會被市民瘋搶。」
紐壁堅聽得有點心動，說道：
「我會讓怡富公司馬上研究發行新股進行融資的可行性，對了，你那邊也別閑著，張玉良畢竟是會德豐的大股東，他的態度變化，也會影響到怡和收購會德豐的難易程度。」
約翰.馬登皺眉說道：
「張玉良現在明顯是與滙豐銀行站在一邊，雖然張家只是個坐享分紅的股東不參與公司日常運作，但是現在會德豐已經有不少股東被滙豐銀行說動。所以你這邊必須快速一點。」
紐壁堅有點不滿的說道：
「你在會德豐經營了幾十年我不相信你連這點掌控力都沒有。我不管你和張玉良之間有什麼矛盾，但最好不要出亂子，讓這場收購節外生枝。」
「我儘力吧。」
其實約翰.馬登和張玉良之間可謂積怨甚深，以至於約翰.馬登都不想和張玉良坐到一起談論出售會德豐的事情。
但是現在張玉良有了滙豐銀行的支持后確實越來越蹬鼻子上臉，但約翰馬登似乎也沒有多少好的辦法。
而張玉良這邊在和約翰.馬登溝通不順利的情況下，也立馬進行了反擊。
第二天，張玉良很快便舉行了一場新聞發布會，當眾披露了會德豐的股權構架，以及自己的利益訴求。
最讓現場轟動的是，張玉良放出了狠話：
「如果自己的利益無法得到滿足，我將自己收購會德豐！」
張玉良的公開發聲，再次讓香江的媒體沸騰，也讓香江民眾一片嘩然。
我尼瑪，沒想到香江四大洋行之一的會德豐，原來大股東已經變成了華資，張家還是真是不顯山不露水的豪門，低調的有點過分。
如果不是怡和與滙豐兩強相爭還真不一定能把張家給炸出來。
這張玉良會不會成為比雷蘊榮還犀利的存在，真的把會德豐給收購了，大家也是充滿了期待。
另一邊，得到消息的紐壁堅，氣急敗壞的打電話質問約翰.馬登：
「我不是讓你搞定張玉良嗎？怎麼還鬧出這麼大的亂子。」
面對紐壁堅的質問，約翰.馬登也沒有生氣，而是平靜的說道：
「張家的胃口很大，我可填不飽，怡和願意接受一個將地產業務分離出去的會德豐嗎？再說，你覺得搞定張玉良就有用嗎？最重要的是要搞定滙豐！」
紐壁堅一時之間有些啞口無言，最後只能無奈的說道：
「難怪你對會德豐心灰意懶，你看看，現在你對會德豐還有什麼掌控力可言？」
約翰.馬登沒接這個話茬，而是問道：
「怡和在香江股市的融資，你們研究的怎麼樣了？」
紐壁堅回答道：
「通過發行新股，正在香江本地融資應該行得通，不過要先做個試探。」
「這個事情你們更專業，不過還是儘快吧。」
…………
張玉良從發布會現場離開，就來到一間偏廳，有兩個鬼佬已經在這裡了，赫然就是滙豐銀行的沈弼以及和記黃埔的韋理。
沈弼再過兩個月就要正式接任滙豐大班的職位了，所以現任的大班沙雅已經處於半退休的狀態，針對怡和收購會德豐這件事，滙豐銀行所有的應對都是出自沈弼之手。
「張先生，辛苦了，最後的發言很精彩。」
「哪裡，要不是有沈先生的支持我也不可能有這麼風光。」
「我們也是各取所需，放心，只要你能搞定其他股東的話，資金方面滙豐會給你足夠的支持，甚至我還可以幫你搞定約翰.馬登，我相信只要錢到位，約翰.馬登也會做出聰明的選擇。」
「那就多謝沈弼先生了。」
張玉良以前雖然也有野心，但也有自知之明，就算自己是會德豐的大股東，肯定也無法憑藉自己的力量掌控會德豐。
但這次滙豐銀行的沈弼突然找到自己表示會支持自己徹底拿下會德豐，一下子讓他的野心大漲。
要知道滙豐前不久可剛拿下和記黃埔近三分之一的股權，沒看見和記黃埔的總經理韋理雖然不願趟這趟渾水不還是得乖乖的聽滙豐銀行的話嗎？
再說，連雷蘊榮這個後生仔都敢對英資企業下手，張家的底蘊和財富可比雷家深厚的多，他張玉良又有什麼不敢的？
所以這次張玉良才毫無顧忌的走上前台，難得的高調了一回。
一旁的韋理看著眼前的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只是靜靜的坐在一旁面無表情，也不說話。
看他們談的差不多了，才開口說道：
「沈先生，如果沒什麼事情那我就先回去了，公司裡面還有很多事情需要處理。」
「行，你先去忙吧。」
看著離去的韋理，沈弼也不生氣，他知道和記黃埔不願意摻和這件事情，但他需要和記黃埔的一個態度，香江的公司中，和記黃埔是為數不多有資格向會德豐報價的公司。
至於張玉良，這只是沈弼下的一招閑棋，不過現在看來這枚棋子還很好用，至於對他的承諾，那也僅僅是承諾。
和張玉良分開后，沈弼就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坐下沒多久就有下屬過來彙報：
「Boss，會德豐的股票又開始上漲了，這下怡和想收購會德豐的難度又要提高不少。」
「這麼快嗎？」
「沒錯，說起來會德豐的股東還得感謝我們呢，不然會德豐的股價還半死不活的。」
「好的，我知道了，你先去忙吧。」
在下屬離開之後，沈弼望著怡和大廈的方向，喃喃的說道：
「這還僅僅只是個開始呢！」
…………
雷蘊榮正在自己的辦公室處理著公司的事務，這時，高盛的肯尼史密斯突然打電話過來。
「雷生，剛剛從怡富公司那裡傳來一個消息，怡和一系的公司有意在香江股市發行新股，不過沒有得到怡和的官方承認。」
「哦，那史密斯先生你覺得這件事情是不是真的呢？」
「我覺得是真的，怡和收購會德豐已經把利益相關各方架了起來，不管誰中途退出，都會顏面掃地。」
「而且通過發行新股，在香江本地融資，不僅效果可期，還能讓怡和狠狠地打滙豐一個耳光。」
「史密斯先生你和我分析這麼多，那你們高盛是怎樣考慮的呢？」
「雷先生，我覺得你之前那個建議不錯。現在他們在香江本地發行新股，可以省我們不少事。」
聽到這話，雷蘊榮終於露出了笑意，說道：
「高盛不怕得罪滙豐嗎？」
「得罪歸得罪，賺錢歸賺錢！而且我覺得讓雷先生感受到我們高盛的誠意更重要一些。」
「我現在已經感受到高盛的誠意了，不過我希望高盛重點是拿下九龍倉和置地的股票。」
「放心，高盛從不會讓客戶失望。」
「ok，那我等貴公司的好消息。」
隨著怡和就發行新股，對市場進行試探，大家對這件事也越發的關注。
其實看著怡和計劃發行新股融資，滙豐銀行一時之間還真沒有多少辦法，儘管滙豐可以在香江銀行業一手遮天，也無法擋住所有人的財路。
比如高盛在這個時候就公開站出來表示，高盛對怡和洋行旗下的置地與九龍倉公司特別看好，如果這兩家公司會發行新股的話將會買入它們的股票。
有了高盛開這個頭，其他一些跨國巨頭也紛紛表示對怡和洋行旗下公司的看好，至於有多少人是真正看好亦或者想在其中混說摸魚這就不得而知。
但是這也足夠紐壁堅喜出望外了，看來怡和還是那個怡和，那個備受看好的怡和！
不過也確實，怡和旗下的公司都是優質的公司，而且有不少都是香江藍籌股。
紐壁堅有了這些大公司給的膽氣，信心似乎一下子就足了起來，醞釀了不到一個星期，怡和終於發布了供股集資的計劃。
怡和，置地，九龍倉等怡和一系的上市公司都將發行新股票，前所未有的融資規模頓時轟動了全城，隨之就是香江股市行情開始暴漲。
雖然還比不了大股災之前的股市狂潮，但也是自上次股市崩潰以來，絕無僅有的盛況，怡和洋行旗下的公司可不是青州英泥可比擬的。
而高盛也沒有食言，在第一時間就開始認購置地和九龍倉的股票，作為第一家公開支持怡和的公司，再加上也是大公司，紐壁堅也沒有讓高盛到二級市場去掃貨而是直接定向向高盛增發新股。
不過出於謹慎，紐壁堅也沒有增發太多，不過在肯尼史密斯的堅持下，置地的股份拿到了百分之二，九龍倉也拿到了百分之五的股份。
對此，肯尼史密斯已經很滿意了，而且為了不引起怡和的誤會和警覺，高盛也暫停了在股市上收購兩家公司的股票。
現在九龍倉和置地公司股價都開始上漲，現在收購也不划算。
在人們爭相搶購怡和一系公司新股票的同時，也有各種聲音，討論怡和此舉的深意。
畢竟，怡和收購會德豐用不了如此多的資金。
《信報》的評論認為，估計怡和有更多的運營計劃在醞釀，尤其如果怡和完成收購會德豐之後，會掌握不少好牌，總不能窩在手裡不打出去吧，而諸如此類的運作都需要資金支持。
隨著這個分析得到越來越多的贊同，怡和一系公司的股價，簡直有追上之前股市狂潮時期水平的跡象，連帶著怡和聲勢大漲，連滙豐銀行都壓不住。
與此同時，對會德豐的競購也進入白熱化階段。
時至今日，到真的要動刀槍的時候，傳聞某些公司想要競購會德豐最終還是歸於傳聞。
真正加入戰團的勢力，只有約翰.馬登邀請的怡和，被滙豐銀行指使的和記，以及看起來猶如孤膽英雄般的張家。
針對競爭對手，怡和首先出手打壓的就是張玉良，不僅遊說港府，以行政層面對張家的稅務進行核查，約翰.馬登也發揮自己在會德豐內的影響力不斷給他找茬。
可能應付張玉良的找茬，約翰.馬登沒有多少辦法，但如果是給他找茬的話那他就很擅長了。
精明的張良玉顯然也意識到了自己被針對了，於是一怒之下從參與競購會德豐，轉為以會德豐大股東的身份，從利益角度出發，破壞外來勢力的收購。
客觀來講，會德豐其實在地產領域擁有不少優良資產，只要運營的得當，自己走出困境的可能性還是挺大的。
張良玉正是抓住了這一點，大肆抨擊約翰.馬登的居心叵測，號召會德豐的股東團結起來，反對會德豐的收購。
還別說，張玉良的辛苦奔波還真收到了一些成效，同時在滙豐銀行的攛掇下，讓約翰.馬登的壓力越來越大。
但是顯然怡和洋行也不是吃素的，不僅直接在股市上吸納會德豐的股票，同時也在積極遊說會德豐的股東。
情形似乎一下子陷入了僵局！
不過沒等兩天，港府財政司司長夏鼎基正式宣布：
「我收到了不少的反映，認為香江股市又處於及其不理智的狀態，為了讓香江股市正常健康發展，以防出現類似幾年前發生的股災，港府決定將股票印花稅從原來的百分之四，增加到百分之八，另外，對於前些年的股票交易，補征利得稅。」
聽到這個消息，紐壁堅在辦公室狠狠的將酒杯砸在地上，咬牙切齒的來了句國罵：
「F*K！」
雷蘊榮在看到這個新聞的時候也久久無語，最後不得不感嘆道：
「沈弼還真是厲害，這應該就是你的殺手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