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傳承之戰
神明之劍劈開的裂谷，正迎來惡魔的褻瀆。
一道血紅的怒潮奔涌而來。 ……
洞穴中。
尤里卡焦急道：「高克召喚了大量低階惡魔，幾乎彌補了我們殺傷的數量，他們直接發起了進攻，聯軍正處於危險之中！」
李燃神情凝重道：「我們確實沒有想到一名惡魔督軍就能夠使用空間召喚，這在開拓區沒有先例……」
他騰地站了起來，大手一揮道：「沒有時間了，弩炮部隊和雪絨花號同時出擊！」
惡魔督軍出乎意料的強大，接下來，戰爭的結局已經無法預判，只能放手一搏。
尤里卡快步離開，前往發布指令，李燃則強行壓下焦慮的心，繼續坐在地上緊盯著棋盤，他手中僅剩數枚石子。
戰爭的籌碼已然不多，必須慎重考慮如何使用。 ……
杜威絕望地看著一支完整的惡魔大軍逐漸形成，向裂谷發起了猛攻。
裂谷內的聯軍部隊因為分割包圍和先發制人的優勢，對付惡魔先鋒部隊節節勝利。
但如果從背後遭到惡魔大軍的衝擊，反而成了被夾在中間的餡料。
沒有什麼生物能從這樣的衝擊下倖存，這樣下去，惡魔大軍將擊穿整條裂谷。
轟！
幾枚黑色的焰火在軍團中間爆炸，將小妖怪和地獄犬掀上半空。
那是星風軍團弩炮部隊的第一輪發射。
杜威遠遠看到，在裂谷深處惡魔尚未抵達的地方，出現了數十台特製重型弩車。
眾多骷髏兵將一種前端捆綁著黑色金屬裝置的巨大弩箭填入軌道，轉動絞盤將弩弦張至最大。
剛才的黑色花火只是測試著彈範圍的試射。
此刻，在骷髏指揮官的命令下，數十台重型弩炮同時開火，發射出爆裂弩矢的第一次齊聲怒吼！
轟！轟！轟！
黑色焰火的猛烈爆發中，無數低階惡魔士兵被炸上半空。
惡魔怒潮的沖勢為之一滯！
杜威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切。
爆裂弩炮並不是第一次出現在戰場上，但在此之前，只有脫離神聖帝國和法師國度，軍事力量薄弱的自由城邦向法師們購買這種定製武器，搭載在城牆上作為輔助城防武器使用。
與騎士的力量和法師的魔法相比，這種機械造物性能極不穩定，威力有限，通常只對低階生物有效。
與此同時，這種緩慢沉重的機械會拖累全軍，根本無法用於常規行軍作戰！
然而，這位聯軍的指揮官具有天才的戰略眼光，竟然將這種被人忽視的戰爭機械用於伏擊戰場，提前將弩炮運送到了裂谷地區隱藏起來。
一輛重型弩車的建造成本和運輸成本不菲，殺傷效果有限，但他竟然一反人們常規的理解，耗費巨大的代價批量建造了數十台重型爆裂弩炮！
雖然成本高昂，但對於解決當前面對的危局，簡直再合適不過。
想必那位聯軍指揮官在戰前推演時，就已經預料到了應對惡魔衝擊的局面。
裂谷中的惡魔先鋒被快速消滅殆盡，聯軍部隊迅速整合起來，在通道深處建立起防線，準備應對惡魔的衝擊。
……
尤里卡已經率領預備隊抵達戰場。
渾身浴血的牛頭人守衛和長槍衛士並肩結成戰陣。
十字軍劍士和蜥蜴騎兵作為第二梯隊，隨時準備在防禦鋒線被突破，露出缺口後進行反衝鋒。
兩側崖頂上，近千名帝國弩手和骷髏射手火力全開，一波波箭雨灑向蔓延而至的惡魔之潮。
此刻無需精確瞄準射擊，任何一枚落下的箭矢都會釘在攢動的惡魔的頭顱或身軀上。
在防守鋒線後方，增長射程的重型弩炮部隊與主力軍團保持著一定距離，不斷拋出爆裂弩矢轟擊裂穀穀口。
惡魔部隊只要進入裂谷，就會處在轟炸範圍內，低階部隊大量死亡，只有少量高階惡魔頂著箭雨和炮火衝到聯軍前方。
一隻邪神惡魔身中數箭，憑藉強悍的生命力衝到聯軍陣前。
然而挺過炮火轟擊的地獄犬寥寥無幾，他揮舞長鞭，五條帶傷的地獄三頭犬咆哮著沖向聯軍鋒線。
邪神惡魔使用長鞭遠距離抽擊，兩名骷髏勇士被攔腰擊斷，地獄三頭犬向著密集的近衛戰陣躍起，最終扎在數支長槍上嚎叫著死去。
一片箭雨落下，邪神惡魔被射成刺蝟倒下，漸漸沒了聲息。
一名雙拳包裹在玄武岩中的悍魔踩碎邪神惡魔的腦袋，大踏步地沖向聯軍。
他頭上彎曲的長角被炸斷，渾身都是暗影魔力侵蝕燃起的黑色光焰。
但魔力炸彈的區域轟炸沒有任何指向性，除非爆裂弩矢湊巧正中高階惡魔的要害，在極近距離內爆炸，否則對高階惡魔造成的傷害微乎其微。
巨大的悍魔沉重的奔跑著，他攜著黑色和紅色的火流，頂著無法對其造成傷害的箭矢，衝到聯軍鋒線陣前。
他的玄武岩石拳兼具力量與速度，渾身肌肉激發出爆炸般的破壞力，甫一接戰，就掃平了一片長槍衛士防線，巨盾和輕板甲在拳鋒面前如雞蛋皮般薄弱。
悍魔轉眼就在鋒線上打開一個缺口。
惡魔湧入突破口，聯軍的傷亡頓時大增，尤里卡率領十字軍劍士幾番衝殺才將被圍的悍魔殺死，將缺口堵住。
……
高崖頂上，觀戰的杜威陷入深深的憂慮。
短短時間內，裂谷內的形勢已經數次變幻，杜威的思緒也越來越冷靜。
雖然弩炮部隊的出現重新將戰局拉向了平衡，但也只是將雙方推向絞肉機的兩端，這樣下去，雖然足以重創惡魔大軍，但卻無法贏得戰爭。
此時，雙方勢均力敵。
大惡魔召喚了新的軍團，所剩的魔力不多，無法再增加惡魔的數量。
面對強攻，聯軍方面似乎也派出了所有的預備隊，暫無增加的跡象。
在這微妙的平衡中，只要有任何一方再增加一點力量，便足以打破平衡，將戰爭推向終結。
杜威做出一個沉重的決定。
作為獅鷲之爪的高層指揮官，遊騎兵連長擁有一項特殊的職權。
那就是在危難中召喚獅鷲兵團。
在塔倫嘉德漫長的游擊戰爭中，前幾任遊騎兵連長充分發揮了這項職權的作用。
他們可能是遇到了一座被惡魔屠殺的難民村莊，可能是為了幫助被發現的遊騎兵小隊突圍，也有可能是遭遇了小股惡魔部隊，召喚獅鷲兵團前來圍殲。
在處處封鎖的塔倫嘉德丘陵地區，遊騎兵就是反抗軍行走在陰影中的眼睛，在不斷的運動戰中，打擊敵人，增強自己，這就是獅鷲之爪的生存之道。
但發出信號的遊騎兵連長，往往也會付出生命的代價。
現在，這把烽火傳到了杜威手裡。
杜威在山崖上尋找著。
這裡有一些乾枯的樹木，還有一些容易生煙的藤蔓和枯枝。
他將燃料收集起來，堆成一堆，然後走到戰馬旁，將裝滿皮袋的特製粉末灑在木柴堆上。
這種特製的粉末由閃光石粉、顏料草葉、以及一些奇怪的混合物組成，能夠讓點燃的烽火呈現出一種特殊的，難以被偽造的鮮明顏色。
接下來，杜威從皮袋裡取出火鐮和火油，將烽火點燃。
亂石迷宮大裂谷的一座無名山崖上，燃起一道紅中泛紫的閃耀烽火，它的光焰本體即使隔著遙遠的距離也無比刺眼。
滾滾濃煙直衝天際，巨大的煙柱提醒著周邊區域所有的獅鷲之爪營地。
這裡，有巨大的危機或戰機，值得獅鷲們集結起來，冒險一搏，甚至為此付出生命。
蒼茫的荒野上、起伏的丘陵中、低矮的山脈里，一名名獅鷲之爪戰士抬起頭顱，遙遙望向那道閃亮的烽火。
他們蓬頭垢面，破衣爛衫、營地里的米糧所剩無幾，但還是拿起銹劍，跨上餓的皮包骨的戰馬，奔向大裂谷地區。
即使獅鷲比他們的速度快得多，但是較近距離的遊騎兵也會前往烽火附近地區，嘗試接應他們的戰友。
馴養員走到獅鷲巢邊，用他們特有的語言與獅鷲交流，這些聰慧的生靈側著腦袋嘗試理解夥伴的請求，在明白了要飛向那道烽火后，獅鷲的大腦袋輕輕地貼在馴養員的耳邊，蹭了蹭。
獅鷲隨即展開羽翼，飛向高空。
做完這一切后，杜威將純白戰馬身上的皮袋卸下，扔在地上。
他拍了拍馬兒輕聲道：「辛苦了，老夥計。」
遊騎兵連長將披風和防塵罩袍全部脫下，只穿著那件老舊的皮甲，隨後抽出長劍，凝視著裂谷戰場中的廝殺。
在獅鷲兵團到達以前，他和過去的遊騎兵連長一樣，還有一個終極任務。
那就是守住烽火，在已經被強敵發現的情況下，讓它一直燃燒下去。 ……
戰爭與河流無關。
從大裂谷一旁，寬闊的河流向北一直延伸，依舊寧靜地蕩漾著。
一艘輕巧的卡拉維爾帆槳戰船出現在河面上。
賈米爾站在船頭，翹首望著裂谷的方向，他感嘆道：「沒想到，這地下世界也有可借力的微風啊！」
斷指波頓用殘缺的手掌靈活的掌控著舵輪，繞過地下河流中的礁石，以最快的速度向大裂谷航行。
他怒罵道：「第一次實驗出航的時候，如果說將來要跟惡魔作戰，我是無論如何都不會同意的！」
正在收拾帆索的戴維大叔冷哼一聲，道：「領主說要通過大漩渦將雪絨花號開到地下時，你可比誰都激動地第一個報了名。」
「嘿！老東西，你總是拆我的台！」斷指波頓紅鼻子下面的花白鬍須聳動著，「當年在自由城邦，我也是與荒夷海的娜迦海盜作過戰的！現在只不過是打惡魔罷了，有什麼大不了的，難道惡魔能比娜迦還擅長水戰不成？」
伊蓓絲站在船隻中央，銀色髮絲和紫紅色的戰鬥法師長袍隨風飄動。
她雙手持握著一枚鈷藍色寶珠，純粹的魔力靈光在球面上浮動。
雪絨花號下層甲板的骷髏槳手奮力撥動著浪濤，伊蓓絲則利用海龍寶珠催動船底的水體涌動，整艘戰船在河面上快速地劃開一道道水紋。
美麗的暗影巫女眉頭微蹙，聲音清冷道：「不要走神了，加快速度，我接到了傳來的魔法訊號，我們應該立即趕至裂谷北側的河岸進入炮擊戰位。」
斷指波頓和戴維大叔不再多嘴，專註做好自己的操船工作。
這是一支神奇的船組團隊，聚集了黑暗精靈巫女、峽灣遺民老頭、以及骷髏水手。
賈米爾的試驗航行，意外發現了海龍寶珠的特殊用法。
它能夠將船隻緩慢沉入水下，而讓船底以上的水流環繞漂浮在甲板上空。
得知此事的李燃大人產生了一個神奇的想法。
他下令讓雪絨花號經由大漩渦前往地下暗河。
回想起從地表航行至地下的經歷，賈米爾仍心驚膽戰。
海龍寶珠是一件神奇的元素領主遺物，也是強大的史詩級魔法物品，它的特殊性就在於，即使是魔力低微的普通人，也能和元素領主一樣操縱水流。
然而從實際效果來看，原本就可以掌控水元素的魔法師可以更好地發揮出它的效果。
當它到了伊蓓絲的手裡時，海龍寶珠控水的能力被成倍擴展。
在伊蓓絲的操控下，小船緩緩沉入大漩渦，船殼上被套了一層氣泡，如同水晶球裡面的模型小船，在深暗的水體中漸漸沉底。
大漩渦的底部，便是連通地下暗河的河床裂口。
水晶球隨即滾入湍急的地下暗河，這是一場刺激的漂流之旅。
雪絨花號沿著暗河一路漂流，無數次險而又險地與銳利的礁石、山岩擦身而過。
伊蓓絲竭力使用海龍寶珠降低船隻沉降的速度，在斷指波頓和戴維大叔的慌亂操作和驚呼聲中，衝破激流和危險，終於在領主要求的時間以前抵達了地下世界。
地底河流從未有過如此殊榮，迎接一艘從地表天降的戰船。
賈米爾已經決定，戰爭結束后，要把這段激動人心的冒險經歷講給翠西亞聽，無需添油加醋，便可讓她發出小小的可愛驚呼。
賈米爾來到甲板中間，與伊蓓絲和戴維大叔又確認了一遍船隻的航行狀態正常后，下令骷髏弩炮發射手進入戰位。
架設在甲板兩側上的四台弩炮旁，一名名骷髏兵將彈藥箱里的特製爆裂弩矢填入發射軌道，轉動絞盤基座迅速調整射擊方向。
斷指波頓轉動舵盤，讓雪絨花號沿著河岸的右側航行。
突然，一陣震耳欲聾的爆炸聲從裂谷方向傳來。
雪絨花號從遮擋視線的小丘旁快速駛過，慘烈的裂谷戰場出現在人們眼前。
斷指波頓望著無窮無盡的惡魔軍團，神情緊張的操控輪舵，在賈米爾的指令下，將雪絨花號停靠在離戰場最近的河岸邊。
賈米爾表情嚴肅地看向伊蓓絲，詢問道：「時間到了么？」
伊蓓絲將海龍寶珠收好，停止釋放魔力，一路以來的驚險旅程也給她帶來不小的壓力。
她回答道：「魔法傳訊讓我們等待開火指令，同時準備好應對大惡魔的襲擊。」
賈米爾的臉色有些難看，領主已經明確告知，大惡魔擁有空間傳送能力，在雪絨花號開火暴露后，一旦遭到襲擊，船組成員應立刻棄船逃生。
裂谷之內轟隆作響，黑色的光焰在紅色的惡魔海里掀起一陣陣飛舞的浪花。
突然，伊蓓絲抬頭道：「我們可以開火了，射擊區域為惡魔軍團的『背部』。」
賈米爾深吸一口氣，四張艦載重型弩炮已經準備就緒。
他一聲令下，四支巨型弩矢騰的一下飛上半空，劃過長長的弧線，為惡魔軍團尚未被爆炸波及的後方送去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