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0章 板甲晃眼,聖旨照片
崇禎十八年,四月三日。
太平府,荻港。
數日前,黃得功接了弘光朝廷的聖旨后,先帶兵匯合了駐紮在蕪湖的江防提督黃斐。
待黃斐也接了聖旨,兩人一合計后,便決定在蕪湖至荻港的長江兩岸布防。
至於說劉良左,兩人根本沒打算等。
劉良左駐軍鳳陽府的壽州,離長江這邊很有段距離。
即便朝廷以八百里加急傳去調兵旨意,劉良左接到聖旨后立即起兵,前後估計也需要十來天的時間。
況且,以二人對劉良左的了解,朝廷如果沒送去錢糧,或者說做這方面的允諾,劉良左是不會起兵的。
就算答應起兵,行動起來肯定也會磨嘰。
再加上劉良左的軍隊本多烏合之眾,行軍快不了,就算從最樂觀的情況去估計,劉良左部來蕪湖對岸也需要半個月的時間。
等到那時,說不定人家坤興公主的水師都到南京去逛秦淮河了。
有黃斐的水師舟船幫忙運兵,黃得功一兩日間便布置好了兵馬。
為了確保很好地完成這次攔截任務,盡量不跟坤興公主的大軍打起來,黃得功親自帶了兩萬多精兵,駐紮到長江防線的最上端,荻港。
沒想到他駐紮到荻港的第二天,也即是今日,江防水師的哨船便探知了坤興公主水師的消息。
「哨船回報,說是在上游距離銅陵江段二十幾里的地方遭遇公主麾下的水師哨船。
對方打著『長江水師第一鎮』的旗號,一波哨船有一二十艘,頗為厲害。」
黃斐親自過來給黃得功講了哨船探到的消息。
黃得功問:「確認是公主麾下的水師了嗎?別是左良玉的吧?」
顯然,至今黃得功都無法相信坤興公主率軍擊敗左良玉的事。
何況前兩日,朝廷又轉發來袁繼鹹的奏報,說坤興公主的大軍擊敗左良玉后又和順賊打了起來。
說是李自成親率大軍來犯武昌,結果被公主率軍擊退了。
在黃得功看來,這簡直是離大普。
且不說本該在陝西跟清軍打的李自成怎麼忽然就跑到湖北了,即便真如此,李自成這般曾攻破京城的賊酋如何會敗於公主之手?
真要是如此,他們這些剿了十幾年流賊、反讓流賊坐大的大明文官武將不如都找塊豆腐撞死算了。
黃斐道:「我的人也怕認錯,專門跟對方問了,確實是坤興公主麾下的水師。
當然,人家是說大明監國麾下的長江水師第一鎮哨船。」
「真是公主來了?!」黃得功瞪眼。
「真是。」黃斐有點無奈地答道。
「嘶,」黃得功先吸了口氣壓壓驚,然後在營帳內踱步道:「這麼說,公主的水師眼下多半已經過銅陵,就要到我們這兒了?」
黃斐點頭,「應該是,相信前方哨船很快就有新消息傳來。」
他這話才說完,就聽帳外有人大聲道:「啟稟侯爺、黃軍門,坤興公主水師派來了哨船,說是有大明監國的手諭給侯爺和黃軍門。」
聽見這話,黃斐和黃得功對視了眼,就無奈笑道:「看來我的人透露了咱倆在荻港駐防的事。」
黃得功擺手道:「不要緊,就是得讓公主知道我們駐紮在荻港,不然她的水師冒然闖過來,真可能引起誤會。
傳公主手諭的人呢?把他領到我的大帳來!」
后一句話卻是對外面親兵講的。
親兵應聲離開,不多時帳外就起了些輕微的議論聲——
「這使者莫非是公主手下的大將?竟然有如此好的盔甲。」
「看著挺年輕,也沒帶幾個家丁,應該不會大將吧?而且他那幾個家丁盔甲也一樣好啊。」
「這鎧甲居然是一整塊的,咱還是第一次看到,不知能打一副需要多少銀子。」
「···」
很快議論聲就停了,然後帳門便被掀開,親兵帶著兩個人走了進來。
黃得功、黃斐頓時都看得眼睛微眯——來人的盔甲實在是亮得有些晃眼。
待瞧清楚了,黃得功才明白帳外的親兵們為何會忍不住議論。
只見這兩人都頭戴亮銀色的飛碟帽,只不過一人冒頂帶尖兒系紅纓,另一人冒頂則光熘熘的。
兩人身上穿的既非布面甲,也非舊式的札甲、鎖子甲、魚鱗甲,而是前後都看不到一絲縫隙的板甲!
仔細看,卻是前後兩塊亮銀色板甲由鎖線連接著,裡面還襯了一套看著就很不錯的灰白色布面甲。
此外,兩人腰間的雁翎刀看著也是不凡,另一邊腰間還鼓鼓的,不知道藏著什麼。
這樣的一身裝備,別說外面的親兵們羨慕,便是黃得功看了也有點心動。
「見了侯爺還不行禮?!」領兩人進來的親兵把總喝道。
兩人倒是沒生氣,依著軍中規矩,向黃得功抱拳躬身,道:「拜見靖南伯!」
一個「伯」字讓帳中人聽得都一愣。
隨即親兵把總就怒喝道:「裝什麼?不知道咱們將軍進爵成了侯爺嗎?!」
為首的使者笑道:「我只知先帝封黃將軍為靖南伯,至於進爵為侯,乃偽帝之命,如何算數?」
「你···」
親兵把總正準備動手,便讓黃得功抬手制止了。
他笑看著使者,問:「你小子姓甚名誰?敢在我面前裝腔作勢,膽子挺肥呀。」
使者道:「我是禁衛軍第一鎮第一營千總全志旋,此番特奉命來傳監國手諭,還請靖南伯、黃總兵接旨吧。」
全志旋說完,也不管黃得功是否按規矩接旨,直接就拿出手諭開始念。
「今本宮聽聞靖南伯黃得功、總兵官黃斐駐兵荻港···」
手諭其實就相當於私人書信,因此朱媺娖的手諭行文簡潔,內容也簡單,主要就說了兩件事。
一是讓黃得功、黃斐準備在抵抗迎接她的大軍及御駕。
二是說明她就任監國乃是奉先帝遺命,名正言順,南京弘光實是偽帝,讓二人認清是非,棄弘光偽帝而尊監國。
全志旋念完,就將手諭遞過來。
黃得功卻不接。
黃斐在旁也不說話。
帳內氣氛凝滯,似乎二黃隨時都會一聲令下,讓全志旋及隨行同伴被親兵們亂刀砍死。
大約沉默了五息,黃得功才道:「你說公主監國是奉先帝遺命,是真是假,可有什麼證明?」
全志旋一笑,道:「監國料到靖南伯有此疑問,故令卑職帶來了此物。」
說著,全志旋拿出了一張卡片遞了過來。
黃得功接過來看,發現竟然是一份彷佛畫在卡片上的縮小型聖旨!
黃得功雖然沒文化,但領軍打仗這多年,聖旨還是能看懂的。
再加上「聖旨」上用詞並不晦澀,他很快就看完了。
這「聖旨」就是崇禎任命坤興公主為監國的詔書——雖然「聖旨」材質不對,可玉璽印記卻是真的,最重要的是「聖旨」乃是崇禎手書!
作為當年勇衛營的主將之一,崇禎字跡黃得功自是能辨認出的。
只是···
「你這是先帝遺詔嗎?怎麼這個鳥樣子?不會是偽造的吧?」黃得功眉頭緊皺,不善地盯著全志旋。
全志旋道:「此並非聖旨,而是聖旨的照片。相當於讓人模彷聖旨所化的畫,真聖旨在監國那裡。」
黃得功疑惑地看了手中「照片」兩眼,還是很疑惑,卻沒有糾結此事,而是問:「公主可還有其他話告知?」
全志旋也沒去爭稱呼的問題,微笑道:「監國說,靖南伯若還記著先帝的恩遇,還忠於大明,且相信先帝遺詔,便請明日到御船上覲見。
不論靖南伯心中還有什麼疑惑,覲見之後都會清楚明白。」
全志旋說完一頓,又看向黃斐,道:「監國對黃總兵也是這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