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章 李貞麗和李香君的歸宿
僅僅過了一晚,陳夏這闕詞就在秦淮河上傳唱開了,加上他之前那一闋,一位痴情公子的形象,悄然定格在世人心中。
那一晚他並沒待多久,錢老頭那討厭鬼在那,實在坐不住,不過倒是和李貞麗聊的更熟悉一些。
幾天後,陳子龍幾個回去了,依依惜別時,他又抄襲一闋納蘭詞:握手西風淚不幹,年來多在別離間。遙知獨聽燈前雨,轉憶同看雪後山……
這一來坐實了他才子之名,當晚就被李貞麗邀請,去了媚香樓。
「鳳公子今晚安心高坐,只要尊夫人不來抓你,無人趕你走。」
豪放的李貞麗打趣他道,也是告訴他錢老頭那討厭鬼今晚不會在這,他哈哈大笑。
幾次的接觸,他並未隱瞞自己結婚的事,雖說才十八歲,但大明朝十八歲結婚的男子比比皆是,並不另類。
「貞娘不敢我走,可我怕定生兄不容我。」
陳夏自然不甘示弱,同樣打趣對方,世人皆知李貞麗跟陳貞慧兩情相悅,但卻不能加入陳家。
陳貞慧是東林黨領袖陳於挺之子,復社的骨幹,江南四公子之一,名聲顯赫是一回事,重要的家風不許他納妓為妾。
他這話說的李貞麗臉色一變,不是生氣,而是傷感。
李香君伸手牽住她的手,白眼兒一翻,嬌嗔道:「鳳公子不是好人。」
陳夏連忙道歉,這玩笑開大了,這是戳人心窩子了。
「該打該打!小弟這張破嘴,惹貞娘傷感了。」
李貞麗「撲哧」一笑道:「鳳公子還真不像是讀書人,哪有跟我們這樣的人自稱小弟的。」
嬌嗔的語氣,顯然她已經走出來了,也對,歡場中難有真情,見慣的她即使有了真情,也能看得很開。
陳夏還真是另類,時不時的冒出金句不說,性格等也遺留了許多後世人的習慣。
上輩子是普通人,不存在狗眼看人低的行為,家教有些傳統,父慈子孝卻又很嚴格。
因此這一世他身份地位大改變后,並沒有昏了頭,沒那暴發戶的心理,自稱小弟那是張口就來。
被對方這一嬌嗔,他也不覺的不對。
呵呵笑道:「都是父母所生,誰又比誰高貴,再說高貴是看人品,與身份無關,貞娘大我四歲,自稱小弟難道不對嗎?」
「哦!鳳公子是如此認為的?」
李貞麗和李香君,目放異彩的盯著他,齊聲問道。
陳夏鄭重的點頭,理所當然道:「個人境遇不同,身份隨時在變,今日堂上客,明日階下囚,昨日行乞兒,今日朱紫袍,天意從來最弄人啊,只有自身的品德,才是留名這世間的唯一保證。」
「公子有名士之風,貞麗(香兒)有禮了!」
兩女站起再次見禮,這一禮極為莊重,這是認可他的模樣,原本只是歡場交往,但現在不同了。
陳夏知道這二位都是女子之身,豪俠之心,李香君長相在八艷中並不出眾,但卻高居八艷之首,正是她的性格所致。
李貞麗作為養育她長大,教導她做人的女子,同樣也是這性格,否則教不出這樣的奇女子。
沉吟一下,他決定不隱瞞她們,伸手托住她倆的胳膊,沉聲道:「鳳二是我假名,既然兩位真心待我,那我就不能瞞你們。」
兩女詫異的望著他,李貞麗攔住他道:「公子既然用假名,那就有事不便,還是不要說了。」
陳夏微微一笑道:「香君姑娘跟王月是手帕交,遲早也會知道的,還是照實說了吧。」
「月兒姐知道公子真名?」
李香君好奇道,他笑了笑點頭道:「我姓陳,靖海侯次子陳夏。」
「啊!」
兩女驚呼著掩住嘴,四隻大眼睛撲閃撲閃的看著他,瞬間羞紅了臉。
「竟是陳公子當面,我我,人家最崇拜公子您了。」
李香君說話都不利索了,大眼睛里都是小星星,就像追星族遇到自己偶像似的,把他都弄愣住了。
李貞麗收拾心情,莞爾一笑道:「公子不知道吧,若是你用這真名,我敢說在這秦淮河,任何一家都願意掃榻以待。」
陳夏怔住了,撓撓頭不解問道:「這是為何?我有那麼大名聲嗎?」
李香君伸手抓住他的衣袖,點著小腦袋嗯嗯道:「公子不知道呢,許多姐妹都很崇拜公子您呢,十三歲入贅,十六歲進入靈湖境法修,不知是多少人傳頌的人生榜樣呢。」
李貞麗附和說道:「公子的確是許多女孩的夢想,不是公子的人,而是公子的經歷。」
這下他明白了,像李香君這種小女孩,誰不想擺脫這種身份,但修鍊不是那麼簡單,就算官府不禁止基礎的修鍊術,可資源是個大問題。
何況,修鍊術自然越高級越容易突破,他是逆境成功的典範,自然就成了她們崇拜的對象。
在世人眼中,作為贅婿的他,肯定是過的水深火熱,他卻能夠在那樣的環境下逆襲,這是多勵志的事。
「傻姑娘,哥哥我可沒被老婆欺負,我家夫人雖然強勢,但沒虐待人的習慣,應該說是個好人吧。」
蕭玉絕不是好人,能在老奴那後宮,殺出一條血路的哪有好人,好人早被人撕碎了,但她對陳夏的確稱的上好人。
他這一句哥哥,讓李香君嬌羞不已,偷看他一眼,趕忙避開,李貞麗暗嘆一聲:「這妹子完了。」
「可惜香兒才十三歲,三年後公子恐怕不會來南京了吧?」
心疼李香君的李貞麗,開口試探道,這話的意思陳夏一聽就明白,十六歲是李香君梳攏的年紀,其中寓意不言自喻。
他看向緊張的香君,再看李貞麗認真道:「香兒的贖金是多少?貞娘自己可願從良?」
一連兩問,兩女臉色變了,李香君是喜形於色,李貞麗卻是微微蹙眉。
沉默了一下,李貞麗看著他的眼睛道:「公子有爵位,納妓為妾不怕非議嗎?尊夫人是公爵,容得下奴家這殘花敗柳之人嗎?」
陳夏問她從良,那就是納妾的意思,否則直接說贖身就好,她這連續兩問,正是她最關心的問題。
經歷了陳貞慧之事,她太明白這些世家大族的忌諱,狎妓是風流,可娶回家會被指脊梁骨。
陳夏同樣看著對方眼睛,鄭重說道:「當初王月在我家時,我夫人就說過,看她自己意願,貞娘可以放心。」
李貞麗微微搖頭道:「王月不是妾,聽她說過,她是你侍女的身份呆在你家的。」
「貞娘錯了,侍女只是暫時的,那是因為她還沒啟靈,這才推遲收房的。」
「對啊,她可以啟靈后再嫁公子,可奴已經過了啟靈年紀了。」
李貞麗這回答陳夏明白她會錯意了,哈哈笑道:「非也非也!夫人說的不是她能否成功,而是不成功后看她自己。」
「真的?」
李貞麗錯愕的望著他,見他眼神清澈,明白沒騙自己,漸漸的眼中露出笑意,嘴角開始上揚。
「奴奴蒲柳之姿,公子看上哪一點了?」
這話問的很沒誠意,完全是撒嬌的模樣,陳夏一伸手,就主動偎依進他懷裡。
「我看上貞娘人品了不行嗎?」
陳夏也是輕佻,嘴裡回答著,手卻不規矩起來了。
「壞人!」
嬌嗔一句的李貞麗,美目一轉,問出一句道:「公子不介意陳定生嗎?」
話剛出口她就開始後悔了,這話太煞風景了,哪有當著新情人,問他在意不在意老情人的道理。
李香君都嚇一跳,擔心的偷看他,小姑娘還拉著他的袖子,一直沒放開。
陳夏臉色不變,微微一笑道:「我才是勝利者,為何要介意,這樣吧,你兩的情緣已斷,為夫送你倆一闋決絕詞如何?」
「決絕詞!」
李貞麗眉頭微微一蹙,心中不喜,暗道:「難道我看錯人了,就算我跟陳貞慧沒來往了,可也不用決絕這麼狠吧。」
陳夏卻不理她,放開她倆開口直接吟哦道:「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似秋風悲畫扇……」
從他第一句出口,兩女就呆住了,喃喃的複述起來,等到他最後一句「比翼連枝當日願」念完,兩女已是淚流滿面。
納蘭性德這首決絕詞,跟許多同類作品不一樣的是,不是跟舊情人反目成仇的決絕,而是跟自己的過去決絕。
這首詞最震撼人心就算這第一句,看似簡單明了,但卻越是咀嚼越是雋永。
「鳳公子大才,如是今日真的服了!」
安靜的大廳中,突然響起拍掌聲,柳如是那豐腴的身姿,裊娜的款款走進來,身後跟著一位花甲富態男人。
那男人一進門,對著陳夏長揖一禮,滿眼激動的神情道:「歙縣汪汝謙見過鳳公子,公子大才讓人敬仰啊!」
陳夏慌得連忙攙住他胳膊,連道不敢的說:「前輩折煞在下了,晚輩年未弱冠,豈敢當前輩如此大禮!」
他真的汪汝謙,是因為看過柳如是生平,這位是徽商,身為商人卻喜好文章詩詞,應該是最欣賞柳如是的人。
柳如是許多詩詞能夠流傳後世,正是他出錢出力為她出書,但卻絲毫沒有覬覦人家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