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余月嬋
接下來的幾日，寧波父子三人出海捕魚去了。
雖然寧波急著去天馬山挖寶，但是他不得不先跟著出海，捕魚是家裡的生計，自己十四歲了，自然是需要幫忙的，而仙人的事情肯定不能跟爹娘說，哥哥寧浪也不能說，這個事情，最好是爛在自己肚子里，那可是殺人啊，非同小可的事情，不是鬧著玩的。
寧波可不敢保證，一向安分守己的其他家人會如何面對那個事情，最少，長時間的憂心忡忡是避免不了的。
所以，只有那銀子是可以出現的，而要光明正大拿銀子回來，就必須編個合理的故事才行。
寧波現在還不知道天馬山在哪，不過可以肯定的是，那山不在一天的腳程內，既然路途遙遠，要去，首先要有一個說得過去的出遠門借口，不然他神秘兮兮地跑去，過一些日子，就帶著很多銀子回來，再編什麼故事都不好編了。
心裏面想著這些，寧波這幾日的出海生活就有點魂不守舍，有時候坐在船首發呆，還被他爹訓斥了兩回。
……
這一日早晨，東嶺漁村內，寧波正與王虎有說有笑地走在村道上。
王虎是寧波的同村好朋友，兩人從小一起長大，方才，他們剛從寧波的家裡出來。
在寧波家中時，王虎告訴寧波的爹娘，下個月，他要去城裡的姑母家住一段時間，而寧波呢，也想跟著過去，希望叔叔嬸嬸能同意。
寧波則在一旁附和，說爹，我也不是小孩子了，也想跟著王虎去城裡見見世面。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說著城裡的種種好處，比較熱鬧啊，活計多啊，房子大啊，果然，寧海很快就同意了下來，說出去開闊開闊眼界也是好的，不過這伙食費咱們一定要帶，不能太麻煩人家，還有就是說著要安分一些，不要惹事生非，早些回來不能超過一個月之類的話語。
寧波的娘呢，則說一些不太放心之類的話，但並沒有反對的意思。
看到目的達成，兩人自然興高采烈地出來了。
而這一切，都是寧波想出來的主意。
這個事情，當然是假的。
原來，前些天他們出海歸來后，寧波就迫不及待地找隔壁村的獵戶打聽天馬山的位置，知道要整整五天的腳程后，便開始苦苦思索良策，還真給他想出了這一招。
寧波知道，王虎在每年的仲夏五月，都會一個人前往城裡的姑母家暫住，所以就去找王虎商量此事，起初，聽到說是要騙人，王虎一個勁搖頭，直到寧波答應把他垂涎已久的那把彈弓送給他后，才應許了下來。
等下個月，他們出遠門的時候，當然是分道揚鑣了。至於到時候有了銀子回村的理由，寧波則還沒有想好，不過這也不要緊，反正路上有的是時間，可以慢慢想。
現在他們兩人走在村中小道上，一個人想著的是銀子，一個人想著的是彈弓，都很高興。
噼里啪啦的爆竹聲響起。
前方出現了一個紅色的隊伍，當頭的是幾個婦人，身穿紅衣黑褲，都用扁擔挑著果籃糕點之類的，後面跟著一輛馬車，馬車的後面還跟著一些人，男人居多，也都身穿隆重的衣裳，手臂彎里還各掛著一塊紅布。
隊伍走到一戶人家門前就停了下來，馬車上下來一個十七八歲的年輕男子，身型較瘦，在眾人簇擁下就走進門去。
「余月嬋的家？」寧波驚訝地說道。
「是啊，月蟬今天定親了，你不知道嗎？」王虎道。
寧波心情稍微有些複雜，王虎不知道的是，余月嬋不但是寧波王虎等人小時候一起玩到大的夥伴，而且跟寧波還有點特殊的關聯。
起因來自於寧海，寧海是看著兩個娃兒長大的，覺得挺登對的，兩家也都知根知底，去年跟余月嬋的爹一起幹活的時候，就半開玩笑半認真地提過一嘴，說看這兩個娃兒怎麼樣，要是定個親家也不錯。
那天晚上，寧海回家的時候，還喜氣洋洋地跟家人說了這個事情，當時余老爹也是同意的，但說還要回去商量一下。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雖然年齡未到，但是提前定一門親事的做法，在農村還是蠻常見的，很多人往往更早，七八歲就定親了，俗稱娃娃親。
那晚寧波想了很多，那是他第一次仔細思考關於婚姻的事情。
余月嬋，他談不上喜歡或者不喜歡，但他知道，要說門當戶對，她是絕對配得上自己的，月蟬不但人長得不錯，而且為人勤勞，年紀輕輕就能幫大人干不少活，左鄰右舍里，說起她都是免不了一頓誇的。
寧波仔細想過了，從眼前的現實情況來看，月蟬確實是他最佳的選擇了，所以儘管談不上多喜歡，但他內心還是贊同他爹做的這個決定。
不過第二天余老爹就客客氣氣地上門，說了一大堆話，什麼她娘覺得現在說這個太早啊月蟬哪裡還不太好啊，意思很明顯就是拒絕了。
這個事情以後，寧波和余月嬋再見面就頗有些尷尬了。
沒想到，今天寧波遇到了她定親的一幕，這才剛過去幾個月，看來之前說什麼還太早的話，已坐實是個託詞了。
「聽說男方是個不錯的人家呢，在大地方有個酒樓，經營得紅紅火火的。」王虎說道。
「酒樓，」寧波說道：「我都沒去過酒樓呢。」
「嘿嘿，我在姑母家的時候倒是去過兩次，嘖嘖嘖，那鴨舌也能單做一道菜，那得殺多少鴨啊，還有那鵝肝……」王虎開始滔滔不絕地說起酒樓見聞。
寧波心想，她嫁了個這樣的人家，倒也確實是一件喜事，至少吃穿住行是不愁了，跟他家這麼一個普通漁戶比起來，是一個天一個地了。
不過想到這裡，寧波忽然又想起那老樟樹下的銀子。
要是寧波家已經有了銀子的話，情況會不會有所變化呢？說不定她家就同意了這門親事了，那……
寧波趕緊搖了搖頭，暗自嘲笑了下自己，再想下去，是不是連孩子的名字都要想好了？
不管怎麼說，世事無常，他跟月蟬，是註定沒有緣分了。
不一會兒，定親隊伍又走出來了，寧波見隊伍身後余月嬋和她娘也走出來相送，便趕在她們看見之前，就拉著王虎拐進巷子跑開了。
身後又傳來了爆竹噼里啪啦的聲音，緊接著就是那火燒爆竹嗆人的味道傳來，老百姓用爆竹是為了驅趕山怪瘟神，但此刻遠遠地看過去，好像余家驅趕的，不是什麼山怪，而是寧波他們。
……
接下來的日子，寧波就開始緊鑼密鼓地做著出遠門的準備了，首先是盤纏，雖然他爹說了會給他，但寧波自然不是那種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孩子，這個月他特別努力地幹活，還自告奮勇一個人背著一背簍的黃魚乾去南邊的楓亭鎮趕集賣掉。
人在有動力的時候，幹活確實麻利，他娘樂得直點頭，而他的娘呢，也沒閑著，給他準備了不少乾糧，甚至怕他路上嘴饞，還準備上了當地人最愛吃的青欖、油柑等小果。
不料，就在寧波準備出發的前一天，事情卻突然發生了變化。
這天一大早，王虎就砰砰砰砰地敲寧波家的門。
「寧波寧波，快出來看看，村裡貼升仙榜，貼升仙榜了！」
「什麼升仙榜？」寧波飯都還沒吃完，趕緊跑了出來。
「就是我跟你說過的啊，每三年一次的升仙榜。」王虎拉著寧波就一起跑。
寧波確實聽王虎聽過升仙榜的事情，他疑惑道：
「你不是說那是張貼在大城裡的嗎？怎麼會貼在我們村裡？你是開我玩笑吧。」
「千真萬確，」王虎見寧波不信，他那個著急啊，一邊拍著胸脯，一邊加快了腳步喊：「就在村頭！」
村頭的布告欄前，已經圍了上百號人。
上面貼一綢面布，上書：
本境自青雲真君開埠以來，已歷七百有餘載，如今天下安瀾，比屋可封，特開恩榜一例，我青雲子民，不論貧富貴賤，界內界外，凡年歲已到十四、未過十八者，盡可一試升仙盤，有緣者得入仙門，特此布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