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心骨
回到門店之後，穆輕荷才想起來要給陳長風辦入職手續。
陳長風用的是臨時身份證，雖然有些奇怪，不過丟身份證這種事情也算正常，穆輕荷便沒多問。
但是他的手機號碼，卻讓穆輕荷蹙眉看了好一會，只覺得十分眼熟，卻又毫無頭緒，只能暫且拋到腦後。
辦完了入職手續，也差不多到飯點了。
晚飯是穆輕荷做的，陳長風在邊上看了一會。
能看出來小姑娘的刀工相當一般，動作也很生澀，顯然之前做得並不多。
菜很簡單，一盤辣椒炒肉，一盤酸辣大白菜，一碗榨菜肉絲湯，外加米飯。
再平常不過的菜式，卻吃的陳長風幾乎熱淚盈眶。
他有些後悔包吃了…
把白糖當成了鹽，辣椒炒肉又甜又辣；又把生抽當成了醋，酸辣大白菜又辣又咸，只能就著榨菜肉絲湯囫圇挖了大半碗飯，嗯，起碼米飯不是夾生的。
最後看著給自己點了份KFC的孫萌萌，在邊上吭哧吭哧嚼著漢堡，陳長風羨慕不已。
「不好意思。」穆輕荷自己也知道這頓飯做毀了，汗顏道：「我們一般都是點外賣的，很少做飯。」
陳長風含著淚：「老闆，商量個事唄，以後要不把餐費折現吧？」
「。。。」穆輕荷面露難色。
其實這個要求不算過分，但是折現的話，勢必要增加支出。
然而公司賬上，並沒有多少流動資金了。
陳長風看她的臉色，似乎明白了什麼，嘆了口氣：「要不以後我來做飯吧。」
「你還會做飯呢？」孫萌萌驚詫不已，嘴裡還叼著根奧爾良烤翅
現在這個時代，長期生活在大城市的年輕人，會做飯的確實不多了。
倒不是說大家都不願意做飯或者不會做，而是工作壓力太大，生活節奏太快，根本就沒時間買菜、備菜、做飯，最後還要刷碗。
嗯，關鍵是刷碗！！！
點個外賣吃完就扔，不香么？
以至於，偶爾能在家裡做上幾道精緻菜肴，都算是有生活品質的表現了，要是再佐上一杯紅酒，便是妥妥的情調。
陳長風點點頭：「我是在農村長大的，別說做飯了，要是有時間，我都能給你們包頓餃子。」
「哇…牛批牛批！」孫萌萌歡快的鼓掌。
吃完晚飯之後，雖然根本沒有客戶，但還是營業到了9點，才關門休息。
。
夜裡
「萌萌，你覺得這個陳長風怎麼樣？」
被窩裡，穆輕荷輕聲對孫萌萌問道。
「挺好的呀，長得又帥，還會做飯…」
「誰問你這個了！又不是找對象。我是問你，你覺得他能在我們公司開單嗎？」
「。。。」孫萌萌沉默片刻：「不知道。」
「哎~~~」穆輕荷發出一聲輕嘆。
自家人知自家事。
經過下午物業那一出之後，穆輕荷對陳長風的履歷已經完全沒有懷疑了。
這麼優秀的經紀人，H市的經紀公司，幾乎是由著他挑的。不，應該說隨便進一家，都比自己給的待遇好一大截。
可他偏偏選擇了自己這麼一家小透明公司。
既不能提供資源，也不能提供平台，感覺上，反而是公司拖累了他。
而且還有那麼多虎視眈眈的競爭對手，在這種情況下要開單，所需要付出的精力和時間，恐怕是其他公司的幾倍還不止。
所以穆輕荷其實是怕，她怕陳長風有一天會離開！
「但現在也只能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了。」孫萌萌忽然開口：「再過幾天，又到還款日期了吧？」
穆輕荷：「……」
貸款，是壓在穆輕荷心中最沉重的擔子。
大學畢業的時候，穆輕荷想要開公司，但父母都不在了，她一個大學生，上哪去弄啟動資金？
還好，這個店鋪是她父親當初趁著價格便宜，用全款買下的。於是穆輕荷就用店鋪做了抵押，從銀行貸款，才把公司開了起來。
30萬，利息4厘多，每個月要還一千多的利息，一年之後全額歸還本金。
成本雖然不高，但是架不住現在坐吃山空呀。
「輕荷~」孫萌萌又說：「真的要換招牌嗎？雖然陳長風說得有道理，可是花錢不說，也未必真的能有效果。」
「。。。」穆輕荷咬了咬牙：「換！」
「他畢竟是豪業出來的精英，肯定有把握！」
兩人正說著呢，窗外忽然閃起了黃藍色的燈光，同時還傳來一陣嘈雜。
穆輕荷和孫萌萌起身到窗口看了看，只見路邊停著一輛城管的巡邏車，有幾個身著制服的人站在瑞豐房產門口，正在打電話說著什麼。
「什麼情況？」孫萌萌問穆輕荷。
「我也不知道。」穆輕荷想了想，穿上衣服，跑到隔壁敲了敲門。
門沒鎖，兩人進屋后，只見陳長風還沒有休息，而是站在窗邊，正在用手機錄像。
大約過了十幾分鐘，一輛奧迪A4L飛快駛來，停在了路邊，李書華從車上走了下來。
「這怎麼回事啊？」李書華面對城管，態度卻絲毫不慫，甚至有些強硬：「怎麼大晚上的還跑來巡邏？」
其中一個制服上前說道：「有人打電話投訴，說你們公司有燈光污染，擾民了！而且你這個招牌違規了，必須整改。」
「這幫人真特么的能找事！」李書華摸出手機，也打了個電話。具體說了什麼沒聽清，只聽見喊了聲「叔」。
很快，制服接到一個電話，說了幾句之後，只是讓李書華把燈箱和射燈關掉，便駕車離開了。
李書華罵罵咧咧的進門關上燈，隨後也開上車走了。
「成了。」陳長風這才結束錄像。
穆輕荷瞪圓雙眼：「這怎麼回事？」
「老闆，你可以聯繫裝修公司換招牌了。」陳長風晃了晃手機：「有這個在，要麼一起整改，要麼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是你打的投訴電話？」穆輕荷反應過來：「也太雞賊了吧。」
陳長風聳聳肩：「沒辦法。短時間內也拉不上城管那邊的關係，只能用這種辦法了。」
「好，我立刻聯繫。」穆輕荷點點頭。
。
第二天一早，就有幾個工人在店門口架起腳手架，吭哧吭哧的拆卸原本的招牌。
同時來的還有一個看上去風度翩翩的男子，二十四五歲的樣子，一見穆輕荷走出來，連忙迎了上去。
「師妹，怎麼樣？你大半夜一個電話，我可是把其他項目上的人調過來，連夜趕工打膜呢，以前我就說過，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男子有些刻意的說道。
穆輕荷點點頭：「謝謝師哥了。對了，你價目表還沒發給我呢。」
「害~我們之間還談那個就沒意思了，到時候你把材料和工人的費用結一下就行，我怎麼可能賺你錢嘛。」
「老闆牛批啊！」陳長風這時也跑了出來：「效率太也高了！」
男子一愣：「這位是？」
「陳長風，優家房產的新員工。」陳長風伸出手。
「哦~」男子跟他握手：「我叫劉英輝，是你們老闆的學長，這家門店的裝修就是我做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老闆的學長」幾個字，他加重了些音調。
陳長風瞧了兩眼，李英輝看穆輕荷的眼神，帶著明顯的炙熱，一看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這是個養成系玩家呀？喜歡從小玩到大么？
但這都是穆輕荷的私事，陳長風並不關注，只是看著不遠處的李書華，朝他遠遠的點頭笑了笑。
李書華臉色陰沉，摸出手機走回了門店。
「師妹，換招牌簡單，但恐怕還有個小問題。」
穆輕荷忙問：「什麼問題？」
「違規呀。」劉英輝指著外立面道：「當時我就告訴過你，覆蓋外立面，違規了。這次…是有關係搞定了？」
「。。。」穆輕荷想了想：「差不多吧。」
劉英輝皺眉：「師妹，這可不是小事情，要確定才好。不然，輕則整改，重則停業也未可知。我裝修的很多項目都碰見過這個問題。」
正說著呢，就見物業張經理晃晃悠悠從小區大門裡走了出來，而李書華，也重新來到了門口，冷笑著，旁觀著。
陳長風見狀，哪還不知道是李書華搞得鬼，微微一笑，摸了摸口袋，上前跟張經理一握手。
張經理先是一驚！
老子也能收到銀行卡啦？？？
密碼肯定就寫在背面了吧？？？
自己何德何能啊哈哈哈~~~
這物業經理的工作，香啊！
然後偷摸看了一眼，才見是張超市卡，面額500。
哦~想多了。
於是心安理得的捏在手心，揣進兜里，假意抬手訓斥：「你們怎麼回事呀？報備了嗎？裝修單也沒開吧？怎麼搞的呢？」
「嘿嘿~張經理~」陳長風顧左右而言他：「這麼早就上班啦？您可真是勤奮吶，有你這麼好的經理，是我們商戶的福氣呀。來來，點一根~」
摸出煙，又是軟中華。遞了一根過去，順手就把剩下的塞他口袋裡了。
隨後才說：「就是維修一下。」
張經理哈哈一笑：「只是維修啊？那沒事了。」
說完，搖搖晃晃的又往回走了，心裡美滋滋的。
站在遠處的李書華一臉懵逼的眨眨眼，隨即反應過來。
這老小子…我艹，兩頭都吃？狗日的！
這下李書華站不住了，他三兩步跑了過來：「老張，你怎麼走了？他們招牌違規，不管了啊？」
「管？要不我先管管你的招牌？」張經理沒好氣的應了一句，一扭頭，閃人。
「。。。」李書華扭頭看向陳長風，見他一臉笑盈盈的模樣，氣就不打一處來。
「你別得意！一會有你好受的，走著瞧吧。」
「你是張果老騎驢看唱本吶？」陳長風樂呵呵的應著，就是不生氣。
他的態度讓李書華有氣撒不出，憋屈得難受，只能狠狠瞪了他一眼，又一次摸出手機。
「你抓點緊~」陳長風笑道：「再慢點，我們可就裝好了。」
李書華看了一眼，工人已經在拼裝燈箱了，紅底白字，耀眼奪目。
沒去管跑到一邊打電話的李書華，陳長風回到穆輕荷身旁，點點頭：「這個招牌不錯哈~老闆不愧是科班出身的。」
「我跟萌萌連夜設計的，太倉促了，只好拿可口可樂現成的模版改了一下。」
「對了，物業那邊…」
穆輕荷還是有些不放心。
陳長風笑笑：「都搞定了，沒事，一會城管還得來呢。」
「啊？」穆輕荷一驚：「那…我們還裝嗎？」
「裝啊！怕啥？」陳長風肯定道。
劉英輝在邊上皺了皺眉：「這樣跟他們對著干，怕是不好吧？畢竟是官方部門。」
「那也得看他們干不幹人事！」陳長風認真道：「老實做好本職工作，那我們自然就得好好配合。」
「可他們要是給別人行了方便，嘿嘿~那不好意思，這方便我們也要。」
聞言，穆輕荷便沒再說話。
倒是劉英輝眨了眨眼，扯了扯穆輕荷的袖子，把她拉到一邊。
「師妹，你這個員工哪招來的？看他這話說的，一開口就是老油子了，你可別上當受騙。一來就給你出這種主意，萬一收不了場，他拍拍屁股溜了，你的公司怎麼辦？」
「他是豪業集團出來的，對這種事有經驗。」穆輕荷直接應了一句：「而且，這是我自己決定的。」
其實這三個月來，她心裡也憋著股火…
憑什麼別人可以，自己就不行？
憑什麼處處都要被人欺負？
這口氣，一直卡在她的喉嚨里，咽不下去。
之前是無可奈何，但忽然出現的陳長風，彷彿就成了主心骨一般，給了她反抗的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