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志在北伐

  「那日後便叨擾田叔了。」趙越對著田七躬身行了一禮。

  「這如何使得,麟哥兒將來是要繼承大帥基業的,俺們北歸的弟兄們,日後可都要依仗麟哥兒郎,都是自家人,何來叨擾之說?麟哥兒太生分了。」

  田七是跟著趙荀的老人了,在趙荀部曲之中素有威望,趙荀也非常看重他,將建康老家的安危都託付在他的手上。

  「麟哥兒既然回來了,便快到內堂拜見主母罷。」

  趙越一行人入了後院,顯然主母周氏已經是知道趙越從後園回來的消息了。

  「秋菊都來喚了,小郎還是麻利一下,主母剛從娘家回來,心情可不好。」

  從義興周氏那裡回來,心情能好?

  趙越展了展衣物,便朝著後院內堂去了。

  內堂是雙層閣樓的第一層,第二層乃是接待親密尊貴客人的所在。

  閣樓額上施一斗三升拱,拱端有卷殺,柱頭補間鋪作人字拱,屋頂正脊與鴟尾銜接成柔和的曲線,出檐深遠,給人以莊重而柔麗的渾然一體之感,上面鐫刻的花紋以卷草、纏枝等為主,十分高雅、華美。

  直欞欄杆橫鋪其間,柱礎覆盆高,蓮瓣狹長,台基有磚鋪散水和須彌座。

  流麗、豪放、遒勁活潑.……是這個閣樓給趙越的第一印象。

  進入內堂,堂中擺有一樽香爐,此時正裊裊的生著青煙,香爐兩旁都有坐墊食塌,顯然是招待客人用的,牆壁上則懸挂字畫刀劍。

  而朝門的主位上,此刻正坐著一個徐娘半老的婦人,婦人身後則是站著兩個貌美侍女,再後面,則是一面青竹屏風。

  整個內堂的布置,華麗中含著內蘊,也彰顯著世家底蘊。

  「孩兒拜見母親。」

  「麟兒過來。」周氏拍了拍身側空位,示意趙越坐上來。

  至於麟兒……

  則是趙越的小名,趙荀北歸之後子嗣盡喪,得了趙越之後,自然視趙越為麒麟兒了。

  還未坐定,周氏便拉著趙越的手,又摸了摸趙越的額頭,眼中的溺愛之色是溢於言表。

  「聽說你向田七要教授兵法武藝的師傅?」

  「是。」

  聽到趙越的回到,周氏的表情頓時變得嚴肅起來了。

  「兵者大凶,豈是不知沈家、還有我們周家的下場?你不跟著束脩師傅學經傳,怎麼學這些粗人的活計?你們北人不是素來看不起武人嗎?你要是學了這些,豈不是遭別人嗤恥笑了?」

  東晉有崇文輕武的風氣,士族子弟講究敷粉薰香、翩翩風度、手揮五弦、夸夸其談,誰願意汗流浹背習武啊?

  再加上義興周氏便是以武犯禁,更讓周氏忌憚練武了。

  你們北人.……

  看來這個便宜老娘心中還是怨念未消的。

  不過也正常,當你家族的人被北人殺了九成九的時候,你肯定對北人也沒有什麼好印象了,沒叫北傖就算大度,有怨氣太正常了。

  「阿父也是有武藝在身的。」

  趙越只能拿便宜老子當擋箭牌。

  「你阿父……你阿父現在淮南,連見我一面都不敢,哼!昧良心負心人,背信棄義,提他作甚!」

  「主母,郎君還在這呢。」侍女冬梅連忙上前提醒。

  「哼!」

  對此,周氏只是將頭微側,冷哼了一聲。

  趙荀北歸之後,毫無根基,雖然出身天水趙氏,但卻與部曲同吃喝,為北人所輕。

  之後找上周玘,言之趙周兩家應該聯手,榮辱與共,抱團取暖,加之淮南人趙誘趙胤父子兩人從中周旋,居然還真讓周玘信了趙荀的鬼話,不僅是嫁了女兒,更是在錢帛糧草用度方面極力支持。

  憑藉著義興周氏的錢帛支持,趙荀在北歸士族中周旋,清談闊論,經傳玄學之名也流傳出去,得到北人的接納。

  之後更是憑藉平定王敦之亂,封爵拜將。

  而義興周氏換來的,卻是趙荀的見死不救!

  如今義興周氏沒落,反倒他天水趙氏蒸蒸日上,周氏如何咽得下這口氣?

  「阿母莫要氣惱了,父親也有父親的難處,舅舅他一心想著造反,若是父親幫了,我們家不也搭下去了。」

  周玘與趙越的便宜舅舅周勰一心想造反,這誰能幫?

  東晉局勢是門閥世家政治,各家維持著微妙的平衡。

  衣冠南渡之人確實是侵犯了江左士族的利益,但他為什麼能夠侵犯呢?

  一是因為有正統大義,他們是高門大族,話語權比江左士族要高不少。

  但更重要的原因,是衣冠南渡百萬人,南渡世家手中都有部曲兵權的,在亂世之中,手中有兵權就有話語權。

  義興周氏雖然有三定江南之功,但以一己之力,也難撼北歸士族,況且江左士族,也並非鐵板一塊。

  譬如吳興沈氏便與義興周氏有仇怨,沈充跟隨王敦作亂的時候,直接攻破了義興周氏祖宅,殺戮無數。

  義興周氏如果不能端正想法,一心想著造反,這不是蚍蜉撼樹、螳臂擋車嗎?

  要造反……

  也得身居高位,像人家劉裕桓溫那個地步再來吧?

  可惜這個簡單的道理,周玘不懂,他的便宜舅舅周勰也不懂。

  「你也讀了許多聖賢書了,豈不知忠義仁信之道?況且周家是你母族,難道你也想學你阿父,也來氣我嗎?」

  說著,周氏用發抖的手捂著臉,但一連串的淚水卻是從臉上劃過,她沒有哭出聲,但抽搐的模樣便顯得非常可憐了。

  「主母,莫要氣壞了身子。」

  冬梅秋菊見到周氏痛哭,連忙上前勸慰。

  趙越也知道自己說錯話,上前抓住周氏的手,說道:「孩兒知錯了,阿母莫要生氣了。」

  一個月的時間,已經讓趙越適應自己的身份了。

  周氏背過身去,將眼淚擦乾之後才轉過身來,雖然沒在哭了,但眼眶卻還是紅的。

  「義興周氏原本一門五侯,風光無限,現在就剩你舅舅一人,你也是流著周家的血,周家的仇,也是你的仇,娘不指望、也不希望你去報仇,但這仇怨之事,你片刻都不準忘!」

  趙越輕輕點頭。

  「母親放心,孩兒雖然是北人,但對那些豬脬北傖不一樣,他們虛名寡恩,乃無恥之尤,時值國亂之時,卻只知內耗,蠅營狗苟。朝中諸公,虛言北伐,皆心權柄內亂,未真有北伐復我舊土衣冠之心,寒千萬漢人之心,孩兒自不會與他們同流合污。」

  對於晉廷中的爭鬥,趙越是非常不屑的。

  然而事實上卻是絲毫改變不了,他現在的力量太小了,在風浪中保護自己的安危尚且艱難,更不要說改變局勢了。

  但是……夢想還是要有的!

  既然來到了這個時代,有一件事趙越肯定是要做的。

  北伐!

  羯胡慕容鮮卑喜歡吃人是吧?

  不將你滅族除種了,我豈能順氣?

  西漢名將陳湯的一句話趙越非常喜歡:

  宜懸頭槀街蠻夷邸間,以示萬里。明犯強漢者,雖遠必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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