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讀書不覺春已深

  劉父對劉佳慧說，

  讀書不覺春已深，

  一寸光陰一寸金。

  不是道人來引笑，

  周情孔思正追尋。

  ——《白鹿洞二首·其一》

  每次讀到唐朝王貞白的這首詩，都會有所思，有所想。

  這是詩人在白鹿洞書院求學時的自我寫照。白鹿洞書院位於今JX省境內廬山五老峰南麓的后屏山之南，那裡青山環繞，綠樹成蔭，環境優雅，春天的白鹿洞應是讀書的最佳境地。對於愛讀書的人來說，四季皆可讀書，但又有哪一個季節比春天更令人舒適的呢？

  春讀書，興味長。此時，陽光明媚、惠風和暢、草長鶯飛、鳥語花香。捧一卷書細讀，花香伴著書香，春光伴著靈思，只覺心曠神怡，逸興遄飛，可謂「人讀花間字句香」。詩人愛書如命，徜徉在書的海洋中，竟然忘記了時間，忘記了空間，一任春光在書外飛逝。待到道人來訪時，才從儒家典籍的世界回到現實中，驀然驚覺，春天已近尾聲。

  這首詩里有一種動人的生命特質，那就是「專註」。詩人讀書到底有多專註呢？物我兩忘，人書合一。白鹿洞的道人已經很能耐得住寂寞、靜得下心的，詩人卻需要道人的「引笑」才能從書的世界里走出來。讀書讀到這種境界，實在是令人沉醉。

  第一次讀到這首詩時，我正在一所中學就讀。受這首詩的影響，許多個春天的黃昏，我走出校園，到校園周邊的菜畦旁讀書。青菜、蘿蔔們非常安靜，不會打擾我。我也心無旁騖，不驚擾它們的清凈。當我起身離開時，回頭看看，夕陽已下山，它們依然安靜在自己的世界里。此時的我頭腦清凈無物，心裡有滿足的喜悅。

  後來我參加了工作，依然感動、迷戀這種專註的生命品質。

  有一年春天，我踱步到自家的後院，那裡，一望無際的油菜花正在幸福地盛開著，幾處人家掩映在鬱鬱蔥蔥的大樹下，漂浮在油菜花的海洋里。鳥兒嘰嘰喳喳，在天空中飛來飛去。旁邊的一所學校里，學生們正在專心致志地閱讀，他們全然忘記了窗外的燦爛春光，聽不到窗外這個世界的「音樂」。學生們那琅琅的讀書聲讓我在這金色的油菜花地里感動得不知所以。

  專註是讀書人最寶貴的品質。因為專註，外在的干擾就能從心靈中摒棄，心境就能寧靜如井水般清澈、如海洋般深廣。心靈的翅膀穿越時空，縱覽千古，橫歷八荒，看到更多美麗的風景，聽到更多悅耳的聲音，從而把握生命的全局，提升自己的精神境界，獲得心態的平和、深層次的喜悅。

  一個專註閱讀或做事的人，不管外界如何變化，都不動搖、不被打擾，這樣的人生必定是幸運而幸福的。而那些整天高喊著空虛和無聊的人，實在是因為不能專註讀書而感受不到讀書的陶醉和陶醉之後無窮的回味。

  正因為專註，人們才會驚覺時光飛逝，而要讀的書還有如此之多，如同莊子說的「吾生也有涯，而知也無涯」，他的感慨「一寸光陰一寸金」後來也成為勸勉世人珍惜光陰的至理名言。

  人生短暫如同白駒過隙。那麼，怎樣珍惜時間呢？我認為，珍惜時間最好的辦法還是「專註」。因為專註可以把自己的時間、精力和智慧凝聚到所要乾的事情上來，最大限度地激發潛能，實現價值。我們無法拉伸生命的長度，但是可以拓展生命的寬度，讓每一寸光陰都發出金子般的光芒，讓每一分、每一秒都充滿寧靜和喜悅之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