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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中醫媽媽和西醫爸爸

  我記得SARS爆發前一周,我在學校里突然患了重感冒,睡在上鋪,半夜突然狂咳嗽,咳得上氣不接下氣,半天都停不下來。

  當時所有重度感冒的癥狀我全都有(醫生診斷後也判定為普通流感),要不是一直沒發燒,溫度一直很正常,同學都開玩笑說要把我送去另外一個校區隔離。

  不湊巧的是,這次新冠被爆出來之前,我又趕了一波感冒的熱鬧。

  就在得知我男神突然有了女友的那前一周,我在常州也患過一次重感冒。

  那家廣告公司的辦公環境有點陰暗(老闆租的房子朝西開門,東邊是封閉掉的,我們幾個設計師的辦公室在最裡面,終日見不到陽光)。

  坐在辦公室里的我,渾身難受,不斷的打噴嚏流眼淚,鼻子里甚至有血絲,但是我抵抗力挺好,沒有吃藥,只喝了一周的板藍根,拚命喝水,一周不到就好了。

  這次回到老家,大家除了互相關照要好好待在家裡自我隔離,輕易不要出門之外,不知道為啥,網路和朋友圈裡都在流傳疫情期間千萬不要洗頭的「溫馨提示」。

  可能是因為家裡的老人都在提醒我們冬天洗頭,對身體虛弱的人來說,最容易感冒。而在疫情之間誰都不希望自己患上感冒,成為「敏感」人員,所以年輕人們就真的遵照老人的叮囑,愣是扛了二三十天都沒有洗頭,一個個還發朋友圈自嘲很久沒拍自拍照的原因是頭髮太油。

  你還別說,老話是有一定道理的,至少媽媽的話在我身上應驗了。

  因為我回老家前感冒剛好,所以媽媽也是千叮嚀萬囑咐,叫我千萬忍住不要洗頭,她怕我洗個頭,等下感冒病毒又「上頭」。

  平時兩三天就要洗一次頭,不洗就癢得渾身難受的我,終究還是在忍了10天之後,對自己的習慣投降,燒了兩壺開水,偷偷在衛生間洗了個頭。

  洗完頭還拍了張美美的自拍照,發到朋友圈感慨疫情「坐月子」期間,洗個頭可是需要莫大的勇氣啊。

  結果沒過兩天,我真的就又感冒了!剛開始只是感覺喉嚨有點不舒服,時不時要咳嗽,後來就又變成眼淚鼻涕一大把了。

  因為感冒癥狀和****的初期癥狀很相似,每天聽著各地彙報疫情數據,內心還是有點擔心,時不時拿著家裡的體溫計自測一番,好在體溫始終是正常的。但是咳嗽卻越來越嚴重了。

  媽媽為了幫我早點恢復,就說要給我做艾灸。早在前幾年,我還在南京上班時,她和繼父就在底樓車庫搞了一個自家的艾灸理療室,用艾灸的方式養生。

  車庫的牆上貼滿了各種中醫的穴點陣圖,他們還讓我在網上幫忙買了一張美容院專門做按摩用的理療床,就是底下挖洞,可以趴在上面便於透氣呼吸的那種床。

  她為了練就一番標準嫻熟的艾灸技藝,還特地去市裡找專門做艾灸的老師傅拜師學藝。學成歸來,自然是一刻不得閑,不是在菜園子照料她親手栽種下的蔬菜瓜果,就是在理療室給人做艾灸。

  很多老年人都有慢性病並且常年受到病痛的困擾,她知道后,就像一個女醫生一樣給大家免費做艾灸。我家裡的親戚無一沒有享受過我媽媽貼心的艾灸服務。

  做艾灸找好穴位后,需要舉著艾條,同一個動作就要定格堅持半天,一個穴位完了,還要尋找不同的穴位繼續灸,長時間舉著艾條,自是非常辛苦。

  我常常佩服媽媽做事情的定力耐力,這世界上善良的老太太一定不止我媽媽一個,但是她真的是迄今為止我見過最善良最有仁慈之心最有大愛的母親。

  年輕時候,把青春獻給了教育事業,教育出了一代又一代國家的棟樑之才,退休后,在家裡研究中醫理療及其各種養生之道,還到處做善事。

  前幾年在家和我繼父研製「酵素」,用自家田地里種植出來的蔬菜水果釀造純天然酵素。我每次只要一回到小鎮的家裡,就看到三層和四層的樓道里,樓上樓下堆滿了瓶瓶罐罐,瓶瓶罐罐上還貼滿了標籤,標籤上明確標註著每一壇酵素的不同水果蔬菜的成分比重。

  媽媽在筆記本上密密麻麻記錄著各種酵素對身體的不同功效。村裡的婦幼老少得了什麼病,她都能幫著找到可以對症下藥的「酵素」,研製出來后贈送給鄉里鄉親。

  這幾年又開始研究「艾療」,我第一次跟著媽媽一起體驗艾療,就是在南京工作那幾年,家裡發現我脖子上長了一個雞蛋一般大小的腫瘤之後,當時媽媽的艾灸師傅說,這種良性的腫瘤其實通過長期做艾灸也是能慢慢灸掉的。

  當時我還覺得有點難以置信,直到後來親眼看到一個得了乳腺癌的老奶奶經常去她師傅家做艾灸,隨著時間的推移,半年後她胸前的惡性腫塊竟然奇迹般得縮小了一大半,我才相信那是真的。

  老祖宗留下來的「中醫瑰寶」真的特別神奇,很多西醫無法看好覺得已經「沒救」的疾病,到了中醫這裡,都能慢慢得到緩解甚至完全康復。

  我媽媽剛開始潛心研究艾療時,我繼父作為典型的鄉鎮西醫外科醫生,還常常抱怨自家的「老太婆」一天到晚瞎折騰,退休了不知道在家好好休養生息,老是東奔西走學什麼中醫艾灸。

  他甚至帶著嘲笑蔑視的口氣跟我媽媽說:「你學這東西能有什麼用啊?生病的時候不還是需要我們西醫打針吃藥輸液才能快速解決問題。」

  我媽媽也不跟他爭論,只是默默用事實和行動說話。因為老年人的很多慢性疾病吃西藥是吃不好的,但是經過一段時間的艾灸治療,卻奇迹般得得到了很大程度上的改觀。

  在媽媽的一再堅持下,她還用艾灸治好了我繼父腰痛的老毛病。漸漸地,我繼父不再叨叨埋怨我媽媽,還一臉「折服」地陪著我媽媽一起做艾灸。

  媽媽年輕的時候騎自行車出車禍被人撞傷過頭部,留下了病根,每每只要情緒過於激動或者身體過度勞累,就會犯頭痛病。

  她不舒服的時候,繼父就非常認真得乖乖按照媽媽教的穴位艾灸法幫媽媽做艾灸。

  說實在,我繼父是典型的水瓶座大老爺子,剛跟我媽媽在一起那會,特立獨行,固執己見不算,嘴巴說話從來不會把風,喜歡吹噓炫耀,說不著邊際的大話,還是個話癆,聽的人已經很煩很尷尬了,他還在那滔滔不絕得大嘮特嘮。

  我繼父長得很胖,全身圓滾滾,外形是很不太討喜的那種,據說是因為當年和前妻離婚前,發現前妻背著他偷人,他終日抑鬱,大吃大喝,暴飲暴食所致。

  醫科大學畢業的他文化程度不低,在他的專業領域也很有才華,還自主研發了治療凍瘡的特效藥,申請了專利。

  但是他有一個沒有文化,滿口髒話粗話的媽媽,可能從小耳濡目染的緣故,他也沿襲了他媽媽的講話風格,說出來的話,明明可以委婉客氣一點,從他嘴裡蹦出來,硬是讓人覺得變了味道,不僅粗俗,還特別傷人。

  以至於左鄰右舍對我繼父的第一印象都很不好,我當然也不例外。每次有外人皺著眉頭跟我說:亦菲啊,你這繼父怎麼這樣啊?你爸爸當年性格比他踏實敦厚多了,從來不言辭粗鄙,夸夸其談。我聽后就十分傷感但也很無奈。

  我經常被他說的話氣得憋出內傷,比如我在房間里睡覺,他不管不顧,來來回回從房間里走進走出,把房門晃得砰砰響,我就說:我在休息,你能不能進出的時候,關門稍微輕一點?他偏不,於是我被吵得睡不好,只好起來和他理論。

  記不清我兩都吵了些啥,只記得最後他說不過我,竟然直接脫口而出罵我:你就是個垃圾!當時對我的傷害可想而知,語言是最傷人的利器,它就像刀子一樣能刺痛人心,這一句「垃圾」我記了好多年。

  我哭著問媽媽:「為什麼這麼不講理,在他眼裡如果我是垃圾,那他當你是什麼?他這樣貶低我,某種程度上不也是在貶低你?我自己親爸爸都從來沒有這樣胡亂訓斥咒罵過我,他憑什麼自己打擾我休息了,還這樣侮辱謾罵我?」

  說真的,我從小到大品學兼優,朋友圈都是知書達禮的人,就沒遭遇過這樣的辱罵,曾經的我也是爸爸眼中的才女和掌上明珠,是眾人寵愛的「小公主」,爸爸去世后,我就從小公主徹底淪落為灰姑娘了。我不得不接受一個和我完全沒有血緣關係的男人,跟我和媽媽一起過生活。還要被他當垃圾一樣對待,換誰都覺得難以承受。

  偏偏我跟我繼父都是那種不稀罕巴結,更不樂意演戲,不屑於維護表面假和平的「真性情跟直腸子」,一度他看我礙眼,我也看他不爽,我們常常相看兩厭。

  但我想那大概是很多半路夫妻重組家庭之後,必須要面對的「家庭課題」。我是他喜歡的女人的孩子,雖然不是他親生的,但他既然選擇了跟我媽媽在一起,就必然要學會愛屋及烏善待我,而我愛我媽媽,不管我喜不喜歡我繼父,我都必須學會跟一個沒有血緣關係的人打好交道,處好關係,保持最起碼的尊重。

  誠然在尊重和禮貌這件事上我一直都是做得很好的,但是那聲「爸爸」,在最初的歲月里,是無論如何也叫不出口的。因為在我心裡,我只有一個爸爸,誰都無法替代他在我心裡的位置。

  直到後來,我去了異鄉打工,見到他的次數每年也就微乎其微了。最近這幾年回到家裡,我發現他的毛病改了不少,說話沒那麼口無遮攔了,也很少再用粗俗的辭彙。

  我有點驚訝,笑著對媽媽說:看來這幾年你對他的影響不是一點點。他現在說起話來沒那麼讓人厭惡了。除了啰嗦的毛病還是改不了。

  一個好的妻子真的能從根本上從頭到腳影響重塑一個男人。他們現在在一起互相照顧,彼此陪伴,常年在外打工的我也能安心工作,這對我來說又何嘗不是一件幸事。

  我經常自我寬慰,成長就是要學會原諒和寬恕,學會跟自己不喜歡的人和平相處,讓時間修復傷痕,因為你再不喜歡的人身上也總有一兩個閃光的優點是值得人欣賞的。

  只要媽媽過得幸福,我受點委屈也沒什麼。繼父雖然嘴巴臭,性格剛,但是人本心不壞,我媽媽平日小毛小病,都有他在幫忙照料,我在異鄉工作也省心了不少。

  我家裡很多親戚生病了,都曾得到過他無微不至的照顧。光這一點,我在內心對他也是有一份感恩之情在的。所以慢慢得我開始願意喊他一聲「爸爸」,不是出於被迫,也不是表面得「套近乎」,而是發自內心的認可與尊重。

  雖然對於他的脾氣我到現在還是有點接受不了,但畢竟不是我跟他過日子,是我媽媽跟他過日子,我媽媽能馴服他的怪脾氣,一切就都不是問題。

  就像現在,我親眼看到一個是專門接受過西醫醫學教育的外科醫生,一個是半路出家自學中醫艾灸的中醫理療師,中西合璧、搭配得當的兩個人,有說有笑,在一起輪流幫對方做著艾灸,那樣的畫面真的很和諧、很美好。

  而在聽說艾療,艾熏,對治癒瘟疫之氣也是有著顯著的功效之後,我們一家三口便在家裡經常定時點燃艾條,對空氣進行殺毒。

  媽媽連續給我做了三天艾灸,雖然被艾條熏得直冒眼淚,但是感冒癥狀一天天有了明顯好轉。

  我覺得我要是在疫區,有這樣嚴重的感冒癥狀多半是要被帶走做核算檢測的。每當咳得撕心裂肺時,我都會不自覺得問自己一句:我這不會是得了****了吧?

  媽媽不光幫我做艾灸,還給我拿了一堆感冒的中藥沖劑,就像一個貼心的家庭小護士一樣,每天叮囑我好好喝葯,為了叮囑我多喝水,還經常親自倒了溫開水幫我送到房間,看著我喝下才放心離開。

  做過艾灸之後,過了一周,我的感冒癥狀就徹底消失了,媽媽卻開始感冒了。

  我總懷疑是我傳染給媽媽的,心裡很過意不去,因為一家人在一起生活,即使不是新冠病毒,只是春季流感,互相之間也會傳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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