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青青，青葉（三更）

  等到錢青石到了家門口，隱隱約約還能聽到村中央，錢景存的嚎叫。

  「個老東西，叫了這麼久也不累？聲音挺大啊。」

  這時候，眼前簡陋的茅草房裡聽到外面錢青石的聲音后，立即有動靜傳出來，很快，腳步聲靠向門口。

  「吱呀……」

  門被打開，一個纖瘦枯黃的身影出現在門后。

  「青青……」錢青石看著眼前的十四五歲的小姑娘，發自內心的笑容掛在了臉上，結合了原主記憶的他，覺得這就是自己的親妹妹感覺。

  「……大哥！」

  看著門外的人，錢青青呆愣了片刻后，兩眼通紅，憋著嘴泫然欲泣，她衝出家門，一下撲進了了錢青石懷裡。

  「嗚嗚嗚……」

  這姑娘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把頭埋在大哥懷裡，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錢青石被這場景搞得手足無措，他記得原主記憶里離開的時候，應該沒什麼事啊，難道是錢景存那龜兒子？

  他撫摸著妹妹枯黃的頭髮，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只能疊聲道：

  「好了好了，不哭不哭，青青，大哥回來了，有什麼委屈，給我說！」

  誰知道妹妹聽到后，哭得更凶，抓著他胸口的衣服一個勁的低聲道：

  「嗚嗚嗚……小葉子他……我還以為還以為你死了……嗚嗚嗚……」

  「好了好了！沒死沒死！我怎麼可能死呢，大哥回來了……」

  錢青青哭得天崩地裂，怎麼勸都勸不好，到最後哭累了，才停下，但還是一個勁的抽抽。

  「小葉子呢？」到了屋裡，總算安撫下妹妹，但卻沒看到最小的錢青葉，於是問妹妹。

  「他和幾個小夥伴去隔壁山頭逮松鼠了，估計快回來了……大哥，回來還沒吃飯吧。」錢青青兩眼通紅，看著大哥，像是怕下一秒他就不見了。

  錢青石看著家徒四壁的「家」，妹妹從一個火盆下用竹夾子掏出個烤好的野地瓜，遞給了他。

  「小心燙手！」

  把野地瓜放在地上，錢青石坐在家裡用樹根砍出來的「凳子」上，久久無語。

  過了半晌他才問道：

  「我走的時候不是給過你們錢嘛，怎麼又吃這種東西了。」

  錢青青看出大哥有些生氣，她低下頭，手足無措的抓著疊滿補丁的衣服上，說道：

  「大哥走了后，官府就找到村裡要征糧，你拿的錢，全交給村長換糧食了……」

  錢青石黑著臉，指著地上的野地瓜，問道：

  「所以我走了后，你們就天天吃這些東西。」

  「不不……小……小葉子其實也能在山中打些野兔松鼠什麼的回來的……」妹妹的話越說越小聲，錢青石心裡的火氣騰騰直冒。

  他捏著狂跳的太陽穴，壓住怒氣問道：

  「不是說家裡有參軍的就不用繳納糧食嗎？」

  錢青青呆愣的看了一眼大哥，失聲道：

  「可村長說，大哥練氣士不算參軍啊……」

  「……」

  從來沒有見過眼神如此凌厲的大哥，錢青青低聲怯怯道：

  「大哥，你別這樣，我害怕……」

  看著地上的野地瓜，錢青石深吸了一口氣，壓住了怒火。

  他摸著妹妹的頭，略帶歉意的說道：

  「大哥不好，讓你們受委屈了。」

  大概是身體中血脈的力量，讓他覺得眼前的妹妹如此親切，不知覺就帶入了大哥的角色。

  剛說話，妹妹的眼眶又水氣瀰漫，她憋住眼淚，搖了搖頭哽咽道：

  「不委屈……小葉子前些日子……前些日子裡……他說夢到大哥死了，我當時都嚇傻了……你知道……你知道……爹娘死之前他就夢到過……嗚嗚……我當時好害怕……嗚嗚嗚……大哥……我好害怕……」

  錢青青躲在大哥懷裡，覺得從來沒有這麼委屈過。

  等錢青石好不容易，安慰好，這時門外傳來聲音：

  「姐！你看我打了個什麼！」

  「門外馬是誰的！誰來我們家啦！？」

  一個少年推開門，手裡提著一隻兔子，頭還望著門外的馬。

  等他回頭看到屋裡的兩個人，與錢青石對視了一眼。

  他眼眶一瞬間也紅了，失聲喊道：

  「哥……」

  錢青葉今年剛剛十歲，有些營養不良的消瘦，劍眉星目，只是生了一對招風耳，大概是遺傳到了死去老爹的基因，面貌上和錢青石長得有七八分相像。

  現在兩個孩子撲在他懷裡痛哭，錢青石有些哭笑不得。

  不過很快一家人都高興起來，因為他們團聚了，聽說弟弟也沒吃飯，妹妹青青麻利的將兔子剝皮剁碎後下鍋，拿出了珍貴的粗鹽放了幾粒在湯里。

  錢青石詢問了弟弟做的夢，心中不免有些驚異，因為他夢境的內容幾乎完全正確，原主錢青石確實和他夢境相同，死在了拷問下。

  又詢問了時間，算出來，他還是提前夢到的，這就厲害了。

  在這個世界里，預知，可是個不得了的技能。

  更加堅定了他要帶著弟弟妹妹離開這裡的想法。

  「咕嚕！咕嚕！」

  望著肉香漸漸飄散出來的砂鍋，錢青石聽到弟弟妹妹肚子的叫聲。

  兩個人眼睜睜看著鍋里翻滾的霧氣，應該是許久沒見到葷腥了，平日里儘是些野菜野地瓜之類的東西，正在發育期的孩子需要的營養有很大缺失。

  不過這個年代的窮人，只求著不要餓死，便要謝天謝地了。

  葷腥？

  錢青石知道，如果不是自己回來，青葉很可能會拿著兔子去村長家裡換點糧食，能吃上兩三天的糧食，比一頓就吃掉的兔子可管飽多了。

  看著弟弟妹妹盯著鍋里的肉湯，兩眼都似乎要發出綠光來。

  「明天一早我們就出發到城裡，大哥找到一家富人，當了他們家供奉，你們以後就跟著那家，管吃管住，還有學上，如果想修道，等大哥築基成功，也可以領你們入門的……」

  在陳國修道盛行的氛圍里，所有人都還是認為修道才是一條好出路。

  不過現在發展千年時間，階層固化的問題漸漸也浮現了出來，窮人越來越難得到資源，而富人卻可以有很多選擇。

  沒錢？你修個屁的道。

  連煉丹的一味藥材你都買不起，想去找天材地寶自己煉？那行啊，看你運氣有多強，能從妖獸守護的地方找到藥材。

  聽到大哥的話，妹妹和小弟都陷入一瞬間的震驚，怪不得大哥是騎馬回來的。

  「大哥真有人找外門弟子當供奉的？他……他不是喝醉了說的吧……」

  弟弟話說的有些直，自己大哥的本事他們可是知道的，已經達到窮人天塹鍊氣期大圓滿了，沒錢一輩子就這樣了，誰會這麼沒腦子找個這種人？錢多了燒兜了？

  「小葉子！怎麼給大哥說話呢？」

  青青一巴掌拍弟弟頭上，不過弟弟擔心還是有道理的，她也望向大哥。

  對於弟弟妹妹的質疑，錢青石無語的搖頭：

  「你們就這麼瞧不起大哥，哎，我們可是已經請天帝像，開壇成契了。」

  「真的！？」

  「哇，還真有這麼傻的有錢人？」

  話音剛落錢青葉又被姐姐一巴掌拍頭上，捂著頭看了一眼大哥，一個勁傻笑起來。

  「我們的好日子要來了，如果你們想，現在就能成為練氣士，我來指導你們，怎麼樣。」

  錢青石看著弟弟妹妹，主要還是錢青葉，這小子應該不一般。

  沒想到兩個小傢伙都癟嘴搖頭，拒絕了他的好意。

  「我要考取功名，入朝堂！」錢青葉說出了他的想法，他平日一直偷偷往隔壁村的私塾跑，對學道半點興趣沒有，倒是對於當官有著一股痴迷。

  妹妹青青倒是既不想修道也不想上學，只想陪哥哥弟弟身邊就好。

  吃飯前，兄妹三人先給家裡放置的爹媽牌位前上了香，告知了要搬家去城裡了。

  錢青石更是給弟妹保證說：

  「以後不讓弟弟妹妹受窮，吃苦了。」

  然後三個人才美美的吃上了一頓兔肉湯。

  吃完飯，錢青石尋思著先到城裡，找王員外托關係直接給弟弟妹妹辦理個身份，不通過村長這個老不死的。

  卻忽然聽到外面的馬兒一聲嘶鳴。

  忽然一股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

  他推開門，第一眼就見到馬兒辦跪在雪地上，身下一片殷紅。

  看到錢青石出來，馬兒艱難的望了他一眼，便倒在地上，停止了呼吸。

  「啊！」

  青青出門看到這一幕，忍不住失聲尖叫趕忙捂住嘴，一臉不敢相信，錢青石連忙擋在她身前，讓弟弟妹妹進屋，他一臉鐵青的看著眼前十來個人。

  領頭的那人拿著一把切草的鍘刀，一臉得意的看著倒在血泊中的馬兒。

  視線緩緩移向錢青石，獰笑道：

  「喲，我當時誰呢？這不是我們村的修士嘛！」

  「青石不會叫人了！」

  站在這人背後的一名中年女子，手裡拿著釘耙，昂著頭高高在上的模樣，一臉不悅的問道。

  盯著砍死馬的男人，錢青石雙手將背後的門帶上，一手握在龍鱗劍柄上，咬牙冷聲道：

  「錢同勝！」

  「呵……小王八蛋，敢直呼老子名字，真是爹媽死的早沒人教！」

  這些人全是錢景存的兒子女兒女婿。

  錢同勝就是錢景存的大兒子，平日在十里八鄉也是橫著走的人物。

  錢青石渾身殺氣慢慢彌散出來，眼光掃了一遍十來人身上的咽喉，又回到錢同勝身上，冷聲回道：

  「老王八蛋！那你來教教我？你看你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