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插草自賣
「不必！」不知怎地，晏鶴鳴看到她笑嘻嘻的樣子，積鬱胸口的一股氣瞬間蕩然無存。
他轉過身去，臉色不善地盯著地上一攤爛泥的孫小郎，冷哼一聲，「哼！區區商戶之子，也敢如此囂張，我看這個縣太爺，也太閑了些！」
「這孫小郎的姑丈，正是縣太爺！」青菀咕噥道，也不知晏鶴鳴聽沒聽見。
「正好，我還未用膳，你隨我一道去用些吧。」晏鶴鳴不由分說，便拉著她走了！青菀的咕噥聲他自是聽見了，他嘴角勾起冷酷的笑意。
青菀有些莫名其妙，這人一貫是如此霸道的嗎？
後面一個粗衣短打的小廝，眼見著晏鶴鳴走了，他才敢湊到前去，「少爺！誰來救救我家少爺！」小廝大聲呼救，只是誰也沒有湊上前去幫忙的意思！
仙味居二樓雅間，晏鶴鳴坐在靠窗的位置，看著街市上三三兩兩的饑民，他的眉頭深鎖，似乎在想些什麼，青菀不去打攪他，只是認真地吃菜，忙活一上午，她委實有些餓了。
「聽說，城南的破廟是你出錢修葺的？還有那些饑民，也是你在接濟？」晏鶴鳴端起一杯茶，啜飲一口，似是漫不經心地問道。
「此事我不敢居功，是我家裡人要辦粥鋪！我不過是略作幫襯罷了！」青菀也端起烏龍茶啜飲，茶泡得剛剛好，入口齒頰留香。
「那屯糧呢？」晏鶴鳴看著饜足的青菀，一貫沉凝冷素的臉上，劃過一絲狡黠。
「咳咳咳！」青菀被這話驚得嗆咳起來，晏鶴鳴滿頭黑線的幫她拍背，半晌青菀才開口問道：「你怎知我在屯糧？」此事她做得極為隱蔽，開始只在覃陽鎮買過兩次，後續購買糧食，都是從外城購入！
「你說呢？」晏鶴鳴嘴角輕勾，大浦商號也在覃陽，青菀不會以為那只是間做生意的鋪子吧？覃陽鎮的地理位置太特殊了！作為一個重鎮，又是各路交通要道，若不用來收集情報，也太浪費了！只要他想知道的事，又怎會瞞得住？
「我不過是有備無患！那時候饑民剛來，我便料想會有今日的光景。所以便，便屯了些。」青菀老實回答。
「你倒是乖覺！也有先見之明！你所料不錯！眼下糧價大漲，只怕你如今賣出去，會多賺不少！」晏鶴鳴對青菀倒是有些佩服起來，能料到這事，對於一個十來歲的小姑娘來說，可謂是極有遠見了！
「我料到糧價會大漲，卻並非為了賺錢！」青菀老實說道。「雖然眼下糧價大漲，依我看，只怕這還不是最高的時候，你且等著吧！」
「你之所言，我已有所覺，朝廷現下也在籌備糧食，各處掌管倉廩的司倉已分派巡查，常平倉也隨時準備，只待整合完畢……」說到這裡，晏鶴鳴停頓下來。
青菀卻已經聽明白了，常平倉乃是古代糧食類物資的調節閥門，若非是事態嚴重到一定地步，是不可能輕易開放的。
「事情已經到了如此地步？」青菀放下茶盞，有些難以置信。
「市面上已經有商販開始大肆囤積棉布、糧食等物資！凡是商賈多囤之物，皆是已經價格飛漲！依我看，怕是要亂了！」晏鶴鳴點到即止。他這次隨欽差大臣路過此地，便是為了南方災禍導致的饑民問題！事態已經傳到京里，難以想象南方已經壞到何種地步！
青菀心裡咯噔一下，她只是心有所感，卻沒有想到南方的災禍已經如此嚴重。
「我那糧食囤了不少，若是你有需要，盡可拿去！」青菀想了想說道，既然晏鶴鳴已經說商賈囤貨居奇，她就不能橫插一腳，屯糧並非為了炒高價格，她只是為了心安罷了！只要自家留了足夠的糧食，那其他的捐出去也未嘗不可！
「你當真捨得？」晏鶴鳴有些驚訝，這丫頭對做生意賺錢很上心，還以為她是準備囤貨居奇！
「有何不可，我屯糧並非為了賺錢！」青菀篤定地說道。
在飢荒情況下，如果朝廷不能提供平價糧食，只一味限制糧食價格，會讓糧商和有糧的地主捂糧惜售，市場上沒有糧食，只能產生黑市，價格或許是官方公布價的十倍甚至百倍。這樣，不僅不能解決缺糧問題，更是促進了囤積居奇和投機倒把。若是百姓買不起糧食，那遲早會出亂子！
青菀心裡清楚，若是真到那時候，那她手裡的糧食，價格只怕會翻幾番，只是這麼干，朝廷秋後算賬，她也跑不了！介時不光是天災害人，人禍的可能更大了，她可不願意手上沾染這些鮮血！天災傷稼，人禍傷財，凍餒離散，不能相守，性何以通？
「你放心，若是真有那一日，我也會按照市價購入你手中的糧食！」晏鶴鳴點點頭，這丫頭難得的是，識時務，有眼色，這讓他心裡沒來由的鬆了一口氣。
「晏鶴鳴，我心有疑慮，不知你願不願意聽一聽。」青菀暗自下了決心，說了自己的疑慮，並將自己的安排說了。
「其實專司農事的官員也曾說過此事，只是那不過是猜測之言，且暫無解決之策！」晏鶴鳴聽后久久不語，半晌他才又接著說道，「不知這法子你從何處所得？」
「說來湊巧，你也知道，我素來和行商打交道頗多，我曾結識過一位來自外域的商人，聽聞他們那邊有過此事，便打聽了一二！也不知此法是否有用！」青菀又開始瞎編，每每有不合常理的地方，她都以從行商處聽到做解釋，久而久之，大家也都默許了她的種種不同！
二人說了一會話，直到有人來稟報，晏鶴鳴才帶人離去。青菀也起身出去，她得了晏鶴鳴的消息，還有很多事要做！
路上行人皆是匆匆而過，城裡涌動著一種說不出來的詭異氣氛，好像沒什麼大事發生，但又暗流涌動。
路旁，甚至開始有插草自賣的饑民，所謂插草自賣，表示自家裡地無一壟，房無一間，糧無一粒，又飢餓難耐，性命就如同這根草一樣貧賤，需要將自己賣出去，才可以有生路！這個場景給青菀的震撼太大了！以前只在書上看到過，沒想到卻真實的發生在她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