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春龍節
中飯是非常豐盛的一桌,一條紅燒魚,一個青蒜炒臘肉,一個燉雞湯,油淋青菜,燴丸子,炸藕盒,趙三一家很久沒有吃過這麼豐盛的飯菜,都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上桌后也很是拘謹。
「他三叔,三嬸兒,咱都不是外人,別客套,都趁熱吃吧。」江氏招呼他們動筷子。趙三和李春香見江氏熱情招呼他們,才慢慢放開,幾個小的也吃得滿嘴流油,一頓飯吃得既熱絡又溫馨。
吃了飯,趙三就去家裡拉土坯,之前支炕時候還剩下不少,因為土坯得在晴好的天氣里,和了泥,用木框模子做成,還要在太陽下曬上幾天。這個過程中,會有一些土坯在揭的時候斷掉或者碎掉,不能用。所以,做土坯的時候要做得比盤一鋪炕的土坯多出一些來。當然這種做法的土炕每三年就得重新盤,最好的辦法就是土坯燒製成土磚,這樣支起來的炕,可以睡很多年。冬天不好挖窯去燒磚,所以眼下只能先用土坯製作,等以後有條件再換土磚的就可以了。
青陽幫著打下手,二人一通忙碌,到傍晚前就支好了。土炕構造很簡單,用泥坯砌成四周密封而留有煙道的平台,一牆之隔連著柴火灶,平日燒火時,灶膛里的煙霧就會慢慢地鑽入煙道,烘烤著炕面,那股自下向上的暖流透過厚厚的草席,讓睡在上面的人,渾身都暖洋洋的。炕盤好后,可以等它自然風乾,也可以在炕洞里燃了乾柴烘炕,當濕潤的炕面升起裊裊的水汽,逐漸變干變硬的時候,就烘乾了。
也是受了趙三的啟發,青菀記起一些事,前世她去東北玩的時候,見過人家用土炕來育苗,她還覺得十分稀罕,聽那位東北的朋友說,不光可以做育苗床,還可以用來孵小雞。反正加溫取材都是樹枝、柴草,她們家一大片雜樹林,不愁沒有柴燒。
把火炕做成育苗床用,用土坯壘成長方框,在裡面填充上一些土和沙,然後把紅薯切塊埋進去,在上面蓋上舊麻袋片或者是草帘子,定期往上洒水,過些時候,紅薯就會慢慢地長出黃中帶綠的嫩芽,等芽長到大人手量一紮長的時候,就可以扦插移栽了。
雖然她有空間這個作弊器,可是畢竟不好明目張胆地拿出來,所幸,現在除了日常的讀書習字以外,她閑著也沒事幹,這些也不是很麻煩的事情。
這幾天她和青敏很忙碌,姊妹二人忙著觀察紅薯苗的情況,也忙著記錄一些變化,火不能燒得太旺,土炕過熱,紅薯就熟了,也不能過冷,過冷了育苗沒效果,所以她們倆輪流值守,一直在用心觀測紅薯苗的變化。
青陽也很忙,還有不到一個月就要下場去應試,他每日靜心跟著伍先生念書,看得出,他的壓力也不小。自從白俊瑩來過後,江氏就辭去了白家的活計,畢竟再去面對白俊瑩,難免有些尷尬。
轉眼就進了二月,湯圓誘人的甜糯還在記憶中徘徊,春就向威嚴的寒冬厲聲宣戰,忽然,「轟隆隆」一個春雷炸響,猶如千萬匹戰馬飛奔而來,震動天地!這一聲春雷似是一個信號,緊接著又傳來幾聲,雷聲由近到遠,又由遠及近,似乎完全打破了冬日的沉寂,用壓倒一切的氣勢,像大地怒吼春天地到來!
一早,江氏就打著燈籠照房梁,各個屋子都照一遍,青菀還躺在被窩裡,就看到她提著燈籠進來,邊照邊碎碎念:「二月二照房梁,蠍子蜈蚣無處藏。」念叨完又叮囑青菀:「對了菀菀,今日是春龍節,可記得別拿針線,龍抬頭的日子,你又是屬龍的,拿針會戳龍眼……「
「知道了娘,你都說了好些遍啦~」青菀有些哭笑不得,江氏從昨日春雷炸響,就開始叮囑她了,青敏端了熱水和青鹽進來,笑著說道:「還不能洗衣裳哪,怕傷了龍皮……「說完姊妹倆「咯咯」直笑,江氏見兩個閨女笑話她,嘴裡啐道:「兩個小妮子,這就嫌娘啰嗦啦?等娘老了你們不定得咋嫌棄娘喲~」說完還做傷心狀,小姐倆又被江氏給逗得笑起來。
早飯吃得是龍鬚面,江氏還炒了黃豆,青菀吃完麵條,抓了一把黃豆,咬得嘎嘣作響,黃豆炒得酥脆,嚼著吃噴香。
春雨貴如油,此刻外面淅淅瀝瀝的下起小雨,江氏和青敏坐窗下挑豆子,青菀則趴在窗下的書桌上看書,元宵這個小吃貨,吃飽喝足后,就趴在窩裡打瞌睡,翅膀的傷早已好了,可是它卻沒有飛走的意思,沒有了它的吵鬧,此刻的氣氛極是溫馨而靜謐。
「娘,咱的豆芽發好了嗎?明早能賣不?」青菀看完兩頁書,抬頭問江氏。
江氏邊手裡不停,邊說道:「我看著差不多了,我等下收拾出來,明早送鎮上去,還別說,你這法子真管用,咱這豆芽發得真好。」青菀笑笑,她低頭若有所思,家裡除了江氏做綉活賺的,就是這個豆芽,一缸豆芽七八日,三隻大缸,去掉買豆子的成本,三缸也能賺上一百多文。一個月滿打滿算也有四五百文進賬,這樣積累財富雖然慢了些,總歸是足夠穩定。豆芽菜不需要去擺攤賣,早前已經和包括慶喜庄的幾家飯莊說好長期送貨!雖然花費了青菀一些口舌,不過豆芽品質好,再加上價格比市價要低一些,所以各家飯莊也很痛快就簽訂了契約,要得不多,好在薄利多銷,每家送個幾十斤也就差不多了。
轉眼就到了二月十九,江氏這一天都有些心神不屬,繡花針已經幾次戳中她的手指,殷紅地血珠滲出來。她也不叫痛,就是看著血珠發獃,也不知道在想啥。早上燒飯時候,她還差點把手給燙了,青菀看出江氏心裡的緊張,她忙將江氏手裡的花繃子拿下來放到一邊,然後勸道:「娘,我哥這些年一直很勤勉,而且這才是初試,您就別擔心了!縣裡離咱這也就十幾里路,不遠的!」
「娘,不,不擔心!」江氏不好意思承認。
青陽初十就走了,算算日子,今日該放榜了。初試是考五場,分三日考完。這次是童生試的初試,由知縣來主持,縣試要求有四名村裡人和一名秀才保舉,才有資格參加這次考試。附近鄉鎮上的學童只要滿足要求都可以參加。青陽提前去縣上準備和熟悉考場,和伍先生住的客棧,吃食都要用錢,江氏把銀錢帶的足足的,伍先生作為落地舉子,是可以為他作保的,江氏又去族裡找了幾人為青陽作保,雖然族裡那幾人有些意外,卻也痛快地給寫了保書,畢竟要是考上,光耀的還是花家的門楣。
江氏這一天都有些心不在焉,傍晚燒飯時候,青敏怕她再燙到手,索性就和青菀姊妹二人去做飯,江氏坐在檐下的小板凳上,一邊摘菜,一邊眼睛不時地盯向大門。嘴裡還嘀咕著「咋還沒回來,也該到家了」之類的話。
顯然她在盼望兒子快些歸來,這還是青陽第一次離家這麼久,江氏總覺得心裡空落落的,似乎一下能理解老燕子對乳燕初飛的那種心情,又怕他飛不高,飛不遠,又怕他飛得太高遠離自己,從此不會再被需要,唉~老母親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