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桃花簽
這天上午，青菀餵了雞從後院回來，就看到青陽獃獃地坐在屋檐下，手裡捧著一卷書，青菀眼尖，一眼就看到青陽的書拿倒了，而且從書頁里露出一截粉紅的花簽。這花簽很是秀氣，看顏色和字跡，似乎是女孩子用的，她腦海里突然冒出一個窈窕的身姿。還記得廟會那日的偶遇。
「哥，幹啥呢？」青陽想得入神，被她這一聲嚇得書冊掉在地上。花簽便從書頁里劃出來，青菀上前撿起花簽，花簽是極為考究的桃花簽，細聞還有淡淡的桃花香氣。只見上面用漂亮的字跡書寫著一首小詩：人道海水深，不抵相思半。海水尚有涯，相思渺無畔。攜琴上樓閣，樓虛月華滿。彈著相思曲，弦腸一時斷。申時三刻，外院假山處相見，務必前來！花簽末尾，一個瑩字。
「哥，這花簽真漂亮，是誰給你的？」青菀將花簽遞給青陽，青陽卻沒有伸手去接，他的臉色漲紅，似是被發現心底里最深的秘密，有些局促。
他有些語無倫次：「額，沒誰，不是，這不是給我的，嗐，是我撿的……」見青菀兩汪大大的眼睛盯著他，他無法再說下去，「是白家大小姐！」果然！青菀猜得不錯。
她點點頭說道：「白家的俊瑩小姐是嗎？倒是見過一回，就是看不真切，不知她長什麼樣子？」她笑眯眯地接著說「哥，我覺得白家小姐不錯。」
「白家門第太高，我曾經還是她家的書僮，不能耽誤人家。」青陽坐到椅子上，說出心裡的話，似乎有些輕鬆，似乎又有些頹然。
「哥，你可喜歡那白俊瑩？」青菀小心地問道。
「白小姐是個好的，只是我們沒有緣分。」青陽沒有正面回答，青菀見他的樣子，心裡知道他恐怕是有幾分喜歡的。
「哥！不要妄自菲薄，只要你肯努力，改換門第，那是遲早的事情！你不要氣餒，有伍先生的教導，哥又這般努力，以後的事情誰說得准！那白家大小姐還未及笄，你若是喜歡，以後出人頭地，再上門求娶便是！」
青菀將花簽牢牢地放到青陽的手心，很是鄭重，「哥，家裡的大小事你都無需擔心！我會把家裡照顧得很好，相信我！眼下你唯一要做的事，就是努力！娘和我們姊妹倆，都指望你了！」青陽被她說得心裡一震，他不該如此兒女情長，家裡最近發生的事情，他看在眼裡，徐氏和花秀英為何欺負他們，不就是自己沒有能力給娘和妹妹們撐腰嗎！他心裡暗下決定！
這天青陽沒有出門，他一直看書到日落西山，直到天完全黑下來。青菀看在眼裡，青陽過於早慧，責任心又強，只怕白俊瑩小姐要失望了。
誰知道第二日一早，青菀才打開院門，就看到一個頭戴紗笠的身影站在門前，那身影極為窈窕，她的身上穿著一件厚厚的赭色銀鼠斗篷，裙角還帶著寒露，鞋子上也粘著泥漬，身邊就跟著一個小丫頭，小丫頭手裡抱著湯婆子，還是凍得瑟瑟發抖，也不知道這主僕二人一路是怎麼過來的。
「白家大小姐！你怎麼找過來了？」青菀有些意外，轉念想到昨日的花簽，她又有些瞭然。
「快些讓我進去吧！」白俊瑩聲音有些顫抖，看來凍得不輕。青菀趕忙把門敞開，主僕二人魚貫而入。青菀往門外看看，沒有人跟來，她咣當一聲關起大門。江氏也嚇了一跳：「這，大小姐，你怎麼過來了？」她趕忙迎上前，在白家教二小姐綉技多年，自然對白俊瑩不會陌生。
白俊瑩抬手摘下紗笠，露出那張姣好的臉，她肌膚猶如上好的白瓷，細嫩的不染纖塵，秀眉如兩彎柳葉，長而細密的睫毛下，一雙眼似沾了晨露后的葡萄，霧蒙蒙地，惹人憐愛。
她沖江氏行了一個晚輩禮，「嬸子叫我俊瑩吧，別叫小姐了，這裡沒什麼小姐，只有一個來拜見的晚輩。」江氏被她這些話說得有些摸不著頭腦。
青菀幾乎倒吸一口氣，這白俊瑩生得也太好看了吧！白俊瑩被青菀的眼神盯得有些不自在，青菀這才想到，自己還是一身男兒打扮，一摸摸後腦勺，顯得很是憨厚，她乾笑兩聲：
「俊瑩小姐，你先進屋坐，我去叫我哥！他昨日看書到後半夜，現下還未起來！」白俊瑩應了，這才有空打量這個小院，小院牆邊整出幾個菜窪，種了些菜蔬，院子里也沒什麼雜草落葉，收拾得極為利索，江氏一貫是如此勤快而乾淨的。主僕二人來到屋裡坐下，屋子裡燒著炭盆，很是暖和，青敏又端來兩碗剛燒好的薑湯，放到桌上，白俊瑩謝過青敏，小丫頭就服侍著白俊瑩喝下，青敏看到白俊瑩的臉，也有些獃獃地，天！這是她看過最好看的臉。
不大一會兒，青陽就過來了，他走得很急，還跑丟了一隻鞋子。青菀好笑的拎著鞋子進來「哥，你慢點，俊瑩小姐都來了，不差這一會兒。」青陽不好意思地接過鞋子穿在腳上，見白俊瑩臉色暈紅地看著他，嘴邊的傻笑怎麼也壓不下去。江氏看出一些端倪，畢竟作為過來人。她招呼姊妹倆出去，青菀臨走時候還找借口將小丫頭也帶出來，順手帶上門，屋裡就留下青陽和白俊瑩二人，兩人相望無語，眼裡流轉地情誼卻綿綿不絕。
半晌，還是青陽先開口：「你怎麼……」似乎又不知該如何往下說，他打住了話頭，白俊瑩幽怨地看了他一眼：「我昨日約你見面，為何沒來？你知不知，我等了許久？」
「這，大小姐……」青陽剛要說話，白俊瑩就撲到他懷裡，眼含熱淚，「我偷聽到，爹爹他，他想讓我及笄后就和孫家小郎定親，我不願，我不願的！我只要跟你在一起！青陽，你帶我走吧！」白俊瑩的這句話，似是兜頭澆了一盆涼水在青陽的身上，讓他從心底里冒出寒氣！帶她走？他不能！青陽一把推開她，艱難地搖搖頭：「對不起，我不能帶你走，我還有娘親和妹妹需要照顧！我們二人身份地位都懸殊，我非你良配，孫家是巨富之家，孫小郎又對你痴心一片，他定會好好待你的！」白俊瑩有些難以置信地看著青陽，她千辛萬苦才來到這裡，他竟勸她嫁給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