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7章 血色的足跡

  機車聲音緩緩低沉，暫時只保持了低速運轉。


  楚飛站在山顛，視線掃過自家的機車騎士，而後眺望前方浩浩蕩蕩的戰場。


  一個個機車騎士在楚飛身邊匯聚。所有人身上都髒兮兮的。畢竟在活屍潮內殺了個來回，身上怎麼可能幹爽。


  然而讓大家沉默的，卻是人數的變化。


  出發時候的247人，現在卻只有232人。


  有15人消失了。


  不過大家臉上雖然有些不爽，可整體還是保持了冷靜。死人什麼的，在末世中太常見了。


  別說247個人「只死了」15個，死一半的情況都很常見。


  應該說，戰鬥這麼久了，殺了這麼多活屍，收穫這麼多晶核，「才」死了15個，這已經是奇迹了好吧。


  不過經歷這麼激烈的戰鬥，大家還是有些沉默，都看著前方的戰場默默無言。


  就在大家的觀察中，一座巨山…不對…是一隻巨屍緩緩爬起來了。


  那是差點被楚飛斬殺的八腳巨屍，但現在這傢伙竟然又原地復活了！

  「吼……」八腳巨屍怒吼，與楚飛隔著幾乎五公里的直線距離對視。


  對於這等強者來說，五公里的距離不算什麼。


  看著那怒吼的巨屍，楚飛輕輕一笑，轉頭看著大家，緩緩開口了，「還能繼續戰鬥嗎？」


  大家不說話，倒是不少人看著遠處重新站起來的八腳巨屍，默默無語。


  楚飛從大家臉上看出了疲憊，以及淡淡的不樂意。


  楚飛稍一思索就問道：「是因為剛剛的支援不利嗎？」


  李紹榮聲音平淡的說道：「這次戰隊死亡的15人，有14人是在最後的衝刺階段倒下。


  而導致死亡最直接的原因，就是火力支援不夠。


  如果能多支援三五顆炮彈，也許死亡人數能壓到5人之內；如果能支援20顆的炮彈，可能最多只有三兩人死亡。」


  淡淡的聲音透露出的卻是冷漠、乃至敵視。


  王倩雲也開口了，「要說現場火力有限，我們理解。


  確實，很多人到死都沒有等到支援，我們這邊能得到5顆炮彈的支援，而且還是大型炮彈的支援，真的很珍貴了。


  但問題是，我們做出了多少貢獻！


  我們冒死衝刺活屍潮內層，甚至險些斬殺一隻八腳巨屍，斬殺的其餘巨屍不計其數。


  我們在斬殺這麼多巨屍的時候，可沒說什麼『別人殺的不多，我們也不用這麼拚命』這類話語吧。


  結果讓他們支援一下，他們就來了個別人也沒有，你們也不多。


  去特嬢的，老娘不伺候他們了！」


  趙紅月也開口了，「我覺得他們連基本的算賬能力都有問題。


  他們就沒有計算過，如果我們全部折損，後續誰去衝刺活屍潮？

  如果我們全部或者，後續又會殺死多少活屍！


  也許，他們只是看在隊長你的面上，或者考慮到你一定能活下來找他們報仇的份上，不得不給出這麼個交代，一個讓你無法找茬的交代，類似於封口費的性質。」


  楚飛微微點頭，這也是他考慮到的一些問題。


  不過楚飛考慮的問題更深。


  比如：


  「但不管如何，經過這樣一次戰鬥后，你們有沒有覺得忽然放鬆了？」


  「放鬆？」王倩雲有些不解。


  但龍騰武反應最快，這個第一個向楚飛投誠的傢伙，確實有點東西。


  只聽龍騰武聲音有些高亢的說話了：

  「不錯，確實放鬆了很多。今天之前我一直在想，如果我就這麼離開這裡，自己心中真的就沒有掛礙了嗎？沒有一絲一毫的愧疚？


  不管怎麼說，是這片土地生養了我們。


  如果到了外地，別人問我們為什麼離開這裡，我們的家鄉情況如何了，我們其實無法正面回答的。


  但現在可以了。我們可以理直氣壯的說，我們為家鄉浴血奮鬥過。


  我們做到了問心無愧。


  從心靈角度分析，我們至少做到了心靈的純粹。」


  大家若有所思，隨後紛紛點頭，並一言一語的討論起來。


  是啊，現在回頭想想，還真的是這樣。


  先前楚飛說，要離開這裡，去內陸探索，大家心中多少還是有些掛礙的，更有人離開了戰隊。


  可現在大家可以走的理直氣壯。


  而內心的圓滿，也帶來了很直接的好處，現場眾人有些憤憤不平、且有些疲憊萎靡的精神，迅速蛻變。


  不過楚飛知道，大家只是思想上的蛻變，身體上的疲憊還是實打實的。


  在大家討論的時候，楚飛看了一眼遠處的戰場，尤其是正在突圍的洪城人員、以及正在「撤退」的黎明城、黑鐵城救援人員，幽幽嘆息一聲。


  其實黎明城、黑鐵城的救援人員並不是在撤退，實在是頂不住活屍潮的壓力了。


  當七百多萬活屍潮湧動起來的時候，當人類和活屍潮正面相對的時候，人類卻漸漸處於弱勢了。


  救援軍隊的軍火物資已經開始匱乏，爆炸的火焰越來越少，活屍潮匯聚的速度越來越快。


  或者說，經過足夠時間的調動后，現在活屍潮終於開始行動起來了。


  在這種情況下，洪城撤退的人員，完全是一邊走一邊死，往往死上一個人，後面的人才能前進一兩步。


  無數活屍向撤退的人員衝去，貪婪、猙獰、恐怖、血腥。


  在激烈的戰鬥中，洪城撤退的人員，幾乎是踩在屍體上前進的。


  後方城池內，還有大量的人員沒有撤退。


  不斷有爬行者、飛行活屍等跳入人群內部。大部分被人類殺死，但在死亡之前這些東西也造成了恐怖的殺傷力。


  而隨著撤退進行，隨著防線拉長，不知多少活屍面對這些移動的、主動送上門的肥肉垂涎欲滴並瘋狂攻擊。


  但洪城的人員卻並沒有退縮。或者說，已經處於絕境之中，不得不爆發了。


  這時候不爆發，就真的一點機會都沒有了。


  而來自黑鐵城、黎明城的救援，多少給他們帶來了一絲希望。 楚飛觀察中，趙洪月問楚飛，「楚飛，我們現在就撤退嗎？」


  楚飛微微點頭，而後又搖頭，「先撤退，休息兩個小時，然後再戰鬥。但接下來的戰鬥，我們就只為了收集活屍晶核了。」


  考驗什麼的，已經結束了，能活下來的都是精英，都是經歷了生死的考驗，並突破了自己的極限。


  而救援洪城的任務，大家也都儘力了，甚至可以說超範圍完成。


  所以不需要再考驗什麼的，接下來大家要為自己考慮了。


  聽到楚飛的話后，大家臉上露出了笑容。


  楚飛和各方打了個招呼，約定兩個小時后回來，隨後帶著隊伍呼嘯而去。


  來到先前的駐地，這裡還有不少機械零件等，不過都藏得很好。現在又被挖出來，維修機車的情況。


  機車有很多優點，但卻也有一個很大的缺陷，就是維修保養。這樣一次激烈的戰鬥后，就必須維護了，有些易損件哪怕看不出問題來，該換也得換。


  維修機車、洗漱、保養武器等，用了40分鐘。隨後大家開始閉目養神。


  閉目養神中，也在修行，同時吸收剛剛收割的活屍晶核。


  極限的戰鬥，加上心靈的突破，卻讓不少人開始突破極限。


  也許一個多小時的修行不足以讓他們徹底蛻變，大數據修行還是需要學習的；但卻可以讓他們的戰鬥力有明顯的提升。


  在大家本身就不凡的根基下，現在每一點的提升，都可能讓戰鬥力蛻變。


  楚飛沒有修行，而是坐在一處山丘，看著血色的夕陽，默默出神。


  此時夕陽已經和遠處的山丘接觸，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下落。感覺眨一眨眼，夕陽就落下一絲。而山峰上方和天空之間，也出現「暮靄」。


  不到兩分鐘，夕陽就完全隱入暮靄中，徹底消失，只有天空出現血色的晚霞。


  漸漸的，晚霞開始暗淡、陰沉，紅色越發越少，卻越發陰鬱。


  楚飛就這麼靜靜地看著西方，思維一時間放空了。


  時間悄悄過去，兩個小時過去了，臨淵戰隊再次出發。


  但在展開攻擊之前，楚飛先飛上半空，掃視整個戰場。


  兩個小時，可以改變很多事情。


  比如，洪城完全空了，連活屍潮都消失了！


  不，確切的說，應該說是洪城已經死了。


  和兩個小時之前，無數人擁堵在城牆坍塌處相比，現在這裡只有死亡。


  一片片屍體鋪滿了地面，又不斷有屍體晃晃悠悠的爬起來。


  但這些活屍似乎天生不良，晃晃悠悠站起來，又晃晃悠悠倒下，再也無法動彈分毫。


  微弱又清冷的月光下，讓這裡好像森森的鬼蜮，不似人間。


  屍體在靠近逃生通道位置最多，這裡的屍體堆積高度，甚至有十多米高度！


  因為屍體太多，以至於地面正有嘩啦啦的溪水流淌。


  夜色晦暗，看不清溪流的顏色，只是顯得大地一片晦澀。


  以楚飛的經歷和心性，看到這樣的一幕，心中都忍不住寒意翻湧。


  看看連地面都覆蓋的屍體，楚飛估算出一個死亡的數字：70萬！

  沒能逃出洪城的人，就有七十萬左右！


  那逃出洪城呢？

  楚飛目光遠眺，紅外線鷹眼法術發動，不斷刷新，漸漸將前方的荒野看了個隱隱約約。


  在洪城東南方的荒野上，屍體依舊鋪滿了地面。人類的、各種活屍的、報廢的機械設備等，組成了一片另類的汪洋大海，一片死海。


  不過這片死海中也有「海鳥」——大量食腐鳥獸！

  遠處有零星的爆炸光芒閃爍，低沉的爆炸聲中，隱隱夾雜著凄厲的吶喊聲、戰鬥的聲音。


  楚飛根據聲音等計算，很快就有了大概數據：

  在三十多公裡外，在大河北岸，人群正在和追趕的活屍潮戰鬥。


  根據隱約的水浪聲，楚飛甚至可以斷定，只怕很多人在絕望中跳下河流，這數量數以萬計。


  然而現在人類這邊並沒有太多的船隻，哪怕是充氣的筏子等都有限。


  不知道洪城180萬人口，最終能有多少人渡河？


  但在活屍潮中，楚飛卻發現一個格外高大的「半截」身影。但因為距離太遠，加上天光暗淡，看的不是很真切。


  不過隱隱能看到這個身影，好像沒有腦袋！


  這不會是活屍母皇吧？不會真的是那什麼以雙乳為眼眸，以肚臍做嘴的吧。


  楚飛心中轉過這些念頭，但身影卻一點點返回戰隊。


  隊員們看著楚飛，等待楚飛分析下情況、下達命令等。


  楚飛卻幽幽嘆息一聲，「情況很不樂觀。人類這邊的情況是：越戰鬥越疲憊，補給可以說完全沒有，人數越戰越少。


  而活屍這邊，卻恰恰反了過來。所有的人，都是活屍的食物，它們越是戰鬥就越強盛，數量越多。尤其是夜色降臨，活屍更加活躍。」


  聽著楚飛的解釋，不少人張了張口想要說點什麼，但最終卻化作一聲無奈的嘆息。


  這才是和活屍戰鬥最殘酷的一面。沒有了高牆保護，人類真的很脆弱。


  龍騰武忽然開口，「但我們還是能做點的。當然，我們做的已經夠多了，接下來應該量力而為，不要再冒險。」


  楚飛想到了「可能是半截活屍母皇」的身影，和大家交流一番，討論了一下戰術，隨後再次出發了。


  當進入戰場範圍后，車燈照亮了血色的大地，燈光範圍的一片猩紅向黑暗中延伸到無邊無際。


  機車在夜風呼嘯中狂飆，不時驚起一片食腐的鳥獸。


  在無邊的屍海中，亂竄的食腐鳥獸，只是讓整個荒野看起來更加死寂。


  不知道為什麼，楚飛心中忽然冒出這麼一句話：蟬噪林逾靜，鳥鳴山更幽。


  心中剛冒出這樣的念頭，楚飛就慌忙甩頭，將這有些荒唐的念頭摔掉。


  再次凝視前方血色的荒野，感受著空氣中腥臭和血腥混雜的氣息，楚飛卻發出幽幽的嘆息。


  雖然已經接受了末世的現實，然而眼下這一幕依舊讓楚飛震驚。


  「流血漂櫓」這個詞，楚飛一直以為是形容詞。可現場讓楚飛明白，這其實是個寫實的詞語。


  車隊前進，但不知道為什麼，大家卻都沉默了，通信頻道中靜悄悄的。


  只有機車轟鳴著，從大地上掠過，並不斷加速、加速……(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