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這趙國的天下，你可想要？
第104章 這趙國的天下，你可想要？
洛京東門之外，一道氣血長龍咆哮撞在城門之上。
精鋼所鑄的兩丈高城門震蕩，門后數百精銳戰卒全都口中吐血，然後死死將門抵住。
他們接到的命令是，死守城門，不得放一兵一卒入城。
「阻本王進洛京城，你們是要造反嗎？」武王趙城一聲高喝，聲音化為滾滾雷動轟鳴，隨著雲濤迴響。
氣血所凝聚的長龍咆哮，引動天地流雲激動。
大宗師之威，一言一行，可聚天威！
這一刻，洛京城中無數人抬頭，看向洛京東城方向。
世人皆知，武王趙城是欽定的下一任趙國皇帝。
以他武道大宗師境修為，加上駐守北境二十年功勞和平定永州之亂的功業，坐上趙國皇帝之位，是眾望所歸。
可是朝堂局勢變幻，皇族內亂，陛下中風，供奉堂大長老選定廢太子趙謙主持朝政，監國。
此事，已經是定局。
一個國家不可能有兩個皇帝。
太子趙謙和武王趙城，誰才是趙國下一任帝王？
如今，城內城外，就看誰能登上那個位置？
城外，洛水上游，河畔邊站著的黃仙玉，公孫久，都是神色凝重。
「趙城，有天道眷顧，可惜運道差了。」手中握著長劍的黃仙玉眯起雙眼，輕聲開口。
他身側的公孫久輕輕點頭。
公孫久輕嘆一聲，低語道：「本我是很看好趙吉那小子的，只是沒想到，人算不如天算。」
「趙城若倒，趙吉和其身後的裕王府自然也無力支撐。」
他本來都已經答允了與裕王府的聯姻，現在看看，只能放棄。
大道之爭，趙城和趙吉既然捲入，就只能直面。
可他們要面對的，是坐鎮趙國皇族百多年的大宗師趙玉柄。
趙玉柄身後還有鍊氣士，還有魏國大國士甄長雲和百工殿殿主墨深，懸空寺主持空聞。
別說一個趙城，就是黃仙玉他們全都出手，也不敢說能改變局勢。
何況他們這些大宗師，對這等朝堂大勢完全是敬而遠之，根本不敢插足。
天道鐵律，干涉天下大局者，必然不得善終。
這麼多年來，這等鐵律根本沒有變過。
今日，趙國武王趙城或許就是這一次趙國大勢之爭的獻祭品。
「也不知東方鏡會如何選擇。」黃仙玉轉頭看向遠處，那邊是景元觀方向。
今日，東方鏡會前往景元觀迎娶被鎮壓在鎮妖塔中的女妖，虞紅姑。
大宗師荀匡和鮫人族族長青霖已經往景元觀去了。
景元觀有章先生坐鎮，不知東方鏡迎娶虞紅姑之事會有怎樣的波折。
若不是今日趙城勤王大軍到來，整個洛京的目光該都是在景元觀，在東方鏡身上。
或許這就是東方鏡這等主持朝堂百年的強者算計之處。
趁武王回京，牽扯各方目光和力量，不能關注景元觀事情。
只是，恐怕連東方鏡之前也沒有想到，景元觀中還有章先生這樣的強者。
東方鏡如今怕是也騎虎難下。
如今局勢其實已經逐漸明朗，東方鏡與儒道圖謀趙國天下，趙玉柄則是以趙國為籌碼，搭上了東海鍊氣士。
這世間從無誰當真會坐以待斃的道理。
現在就看趙國大局會變成什麼樣子。
「轟——」
洛京東城，一聲巨響。
趙城一拳再擊出，撞在城牆之上，引動整個洛京東城十里城牆震動。
碎石青磚炸裂，城頭上手持刀槍的軍卒全都面色蒼白。
「大宗師境之威，別說你們，就是宗師在前，也擋不住。」趙城身後龍吟虎嘯，雙目之中透出金色光暈。
他雙拳抬起，有一頭金色雄獅浮現。
下一擊，他可以擊碎這面前城牆！
「殿下，沒有陛下手書，末將等就是戰死，也不敢開門。」城頭，穿著黑甲的中年握著腰間長劍劍柄，面色繃緊，沉聲開口。
趙城雙目眯起，身上的氣血翻湧。
「趙啟勝，給你一個時辰通稟父皇。」
「本王倒是想看看，伱們這些亂臣賊子將父皇怎樣了，竟是連我這親子都不見！」
趙城抬起手，背後大軍轟然而立，肅穆好似雕像。
洛京東城之外，匯聚的氣血不斷引動天穹上的雲層，大半洛京都有黑雲壓城之勢。
城頭之上的守關軍將面色凝重，點點頭，轉身下城，往皇城報信。
唯有大宗師能擋大宗師。
別說他們這東城之上的軍卒擋不住武王趙城，就算能擋住他們也不敢。
何況，洛京之中有多少人真的想將武王趙城擋在城外？
陛下三子，唯武王有帝王之姿。
東城之外，朔風呼嘯。
洛京南城之外，景元觀前，景元觀中諸位宗師在觀主王慶陽帶領下肅穆等待。
師叔章立表示，虞紅姑可以放出鎮妖塔，有什麼問題他會出手。
有師叔這句話，景元觀中自然無人反對放出虞紅姑。
何況師叔真的能放出被鎮壓在鎮妖塔中的虞紅姑。
石階之前，一位身穿大紅喜袍的身影緩步而來。
站在景元觀之前，東方鏡抬頭，看向景元觀中五層高塔。
從虞紅姑被鎮壓在鎮妖塔，他就從來都不敢直面這座塔。
「百年，世間能有幾個百年。」
東方鏡看向面前的王慶陽和那一排肅穆不動的景元觀中宗師，拱手開口：「今日東方鏡來景元觀，求娶虞紅姑。」
「望諸位放她出鎮妖塔。」
不遠處，一位身穿黑甲的獨臂中年身形出現在廣場上，身上有凝重的氣勢浮現。
手持一卷書冊的荀匡背著手，立在廣場邊緣處。
「當年老夫看著虞紅姑進鎮妖塔，今日自然要看她走出鎮妖塔。」荀匡看著前方的景元觀大門，輕聲開口。
大宗師境的氣勢涌動，景元觀前的廣場上，似乎有罡風浮動。
王慶陽身上，一道淡薄的罡氣震蕩，將與那涌動的罡風碰撞。
大宗師境！
景元觀觀主王慶陽，也是大宗師境！
雖然明顯感覺到他應對荀匡身上罡風的吃力，但這就是大宗師境。
能擋大宗師的，唯有大宗師。
荀匡雙目微微眯起。
獨臂的青霖身上氣血化為灰黑。
「當——」
一聲輕響。
景元觀中，一道大紅身影緩緩走出。
兩位身穿青紅衣裙的女子，扶著一位穿大紅喜服，頭上蓋著大紅蓋頭的身影，緩緩走來。
虞紅姑。
景元觀外，原本劍拔弩張的氣氛瞬間化為雲淡風輕。
看著那道身影，青霖的身軀微微震顫。
東方鏡盯著那走來的身影，天下風雲變幻而神色不改的面容上，透出一絲緊張。
他深吸一口氣，看著被虞夢夢和青月扶著走到身前的身影。
「紅姑，這百年……苦了你了。」
東方鏡的聲音之中透著輕顫。
「東方公子，紅姑說過，願為公子做任何事的。」虞紅姑的聲音已經全力想要壓住，卻依然能聽到哭腔。
站在虞紅姑身側的青月和虞夢夢，此時已經淚流滿面。
輕輕將蓋頭掀開，虞紅姑的容顏百年未變。
她看著面前的東方鏡，臉上露出悲切而又歡喜的笑容。
「東方公子，你，老了不少。」
東方鏡輕嘆，伸出手，開口道：「東方鏡依約而來，不知紅姑可還看得上我這老朽。」
虞紅姑面上露出一絲紅暈，伸出手。
斜刺里一隻手伸出，將虞紅姑的手臂扯住。
身穿黑甲的獨臂中年看著東方鏡，冷聲低喝：「東方鏡，當年我妹妹代你入鎮妖塔受苦百年，如今這麼輕易你就想將她娶走？」
青霖的話讓虞紅姑身軀一僵，轉頭看到獨臂的青霖，虞紅姑面上閃過一絲痛色：「哥哥……」
「紅姑，跟哥哥回東海，我帶你們離開這凡塵世界。」青霖看向站在虞紅姑身側的青月和虞夢夢，沉聲道：「這凡塵人族，沒有一個好東西。」
虞紅姑張張嘴想說話，卻不知該說什麼。
青霖的獨臂讓她心痛。
東方鏡看向青霖，沉吟一下，低聲道：「青霖兄，東方鏡如今也不敢說能有什麼可以拿得出手的。」
他轉過頭，看向一旁立著的荀匡：「大祭酒，東方鏡這百年來有治學經要十二卷，願奉送稷下學宮。」
「希望換取稷下學宮出手，護持東海鮫人族，讓他們有容身之地。」
東方鏡的話讓在場眾人都是面色一整。
「公子，那是你的心血！」虞紅姑低呼一聲。
荀匡微微點頭，輕笑道：「拋卻百年潛修，只為紅顏佳人，東方你的修行，更進一層啊……」
「好，若是東海鮫人族願來，我稷下學宮必然護持。」
東方鏡看向青霖。
青霖咬著牙，低聲道：「我東海鮫人一族不是沒處去，我若不是看妹妹苦等你百年——」
他話沒說完，虞夢夢伸手將虞紅姑的手臂扯回，瞪眼道：「舅舅，你再耽擱，姑姑要跟你翻臉了。」
虞夢夢的話讓青霖愣住。
等他回過神，已經看著東方鏡牽著虞紅姑的手，轉身並肩前行。
「轟隆隆——」
一輛丈高的青銅色戰車從景元觀大門之中駛出。
一頭黑色猛虎拖著戰車，奔踏而來。
黑虎身高丈余，滿身妖氣瀰漫。
「紅姑，上仙讓我駕車送你一程。」
黑虎口吐人言，雙目之中閃動金色光芒。
似乎是因為走出鎮妖塔而激動，黑虎四足不斷撲騰。
轉頭看向東方鏡，黑虎咧嘴：「紅姑可是鎮妖塔中嫁出去的姑娘，你若是敢虧待她，老趙撕了你。」
黑虎身上氣勢翻湧。
虞紅姑眉頭一皺，東方鏡輕笑搖頭，牽著虞紅姑的手，登上車架。
戰車轟鳴而走。
景元觀外，所有人立在那，面上神色複雜。
世間有多少有情人可以蹉跎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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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元觀，鎮妖塔五層。
章立身側，是一身青色道袍，面帶感慨的祝雲山。
「這就是凡俗修行。」
「紅塵眯眼，可就算明知自己落在紅塵網羅，又有幾人願意回頭呢？」
祝雲山看著那載著東方鏡和虞紅姑的車架離去，輕輕搖頭。
他自己，東方鏡，都是世間頂尖人物，最終卻未能脫卻紅塵牽絆。
不是不能，是不願。
修行所求，當真是斬斷一切嗎？
「儒道要以趙國東南境和楚國為根基，鍊氣士想與北魏聯合，分去趙國西北境。」
祝雲山輕聲開口，有些疑惑道：「那位大秦皇帝，竟是一點都不動？」
「他真要看天下三分？」
大秦皇帝贏無涯號稱天下無敵，大秦一國的大宗師占天下過半。
如此強大的秦國，會眼睜睜看著天下大勢變化？
章立目光轉向西南之境。
那邊，隱隱有強大的力量在匯聚。
外人感覺不到。
連身邊的祝雲山都感應不到。
唯有真正得到天道力量加持的人，才有這般資格感應。
誰說大秦不會出手？
只不過大秦皇帝出手就是山崩地裂罷了。
身為武道成就先天，身聚天道加持的大秦皇帝，不可能讓儒道和鍊氣士改變了天道大勢。
只是，這一切當中，多了變數。
他章立。
還有改變心意的東方鏡。
還有，藉助機緣踏入先天大宗師境的武王趙城。
天道，並未選擇什麼。
天道，在觀望。
「你讓那黑虎送虞紅姑，是有什麼安排嗎？」祝雲山好奇的看向章立。
「當然。」章立面帶輕笑，開口道：「東方鏡這人這麼有趣，總不能平白死了吧？」
祝雲山笑著點點頭，然後一甩衣袖，轉身就走：「我去公主府瞧瞧，那個赫連吉舒想帶長公主去北狄。」
「這我沒意見，可我不想讓月兒跟著去。」
「北狄有什麼好的，可沒有洛水上的清風楊柳，輕歌曼舞。」
赫連吉舒身為北狄鎮天王，踏入武道宗師三重境的強者，也不願在此時參與到天下大勢爭鬥中去。
凡俗世界的大宗師並不知道每一次的大勢之爭是天道之爭，但他們都謹慎的盡量不踏足其中。
章立目光投向東城方向。
那裡發生的一切，決定著洛京大勢，趙國大勢的走向。
走下鎮妖塔，章立面前一道身影躬身。
「章先生。」
鎮妖塔下，一身風塵的張楚躬身施禮。
章立點點頭。
張楚出去這一趟，沉穩了許多。
「趙吉世子讓我轉告先生。」
「他不能拜在先生門下了。」
「他說，先生曾問他想要什麼，有什麼。」
「他讓我轉告先生，他現在一無所有，但他想要這天下。」
張楚雙目之中透出晶亮。
要天下？
章立面上露出笑意。
「轟——」
天際，一道雷光閃耀。
皇城之中，涌動的雲氣向著東城方向去。
「陛下出行，退避——」
十六匹戰馬拖拽的金色龍輦車架上，面色蒼白的趙國皇帝御景帝端坐。
他的身側，面色陰沉又帶著張狂的太子趙謙雙目閃動寒芒。
「父皇，妖毒就要發作了吧？」
「只要你站在城頭將傳位昭書宣讀完畢，我就會給你壓制妖毒的葯。」
「這趙國天下，本就是該是我的。」
趙景堂轉頭看一眼，沒有說話。
八千羽林衛護送，龍輦在東城的城牆后停下。
趙謙和兩位供奉堂的高手將趙景堂扶著，在無數「拜見陛下」的高呼聲中，緩緩登上城頭。
「我兒趙城，這一趟平定永州之亂，可還順利？」
城頭之上，趙景堂擺擺手，推開身邊趙謙等人的護持，立在城牆前，看向下方端坐戰馬之上的趙城。
趙城面上露出一絲激動神色，翻身下馬，單膝跪地。
「兒臣不負父皇所託，已經平定永州。」
趙景堂面上露出笑意。
站在趙景堂身後的趙謙目中閃過不耐，低聲道：「父皇，你的時間不多了。」
趙景堂面上閃過一絲痛苦，然後化為一聲長笑。
「趙城，這趙國的天下，你可想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