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深層殘響
無視右手骨肉撕裂的痛楚，維爾直接握住那把可怕的魔劍。
黑氣迅速蔓延。
宛若活物一般，那些黑色霧氣直接溢滿了維爾的右手。
在黑霧的包裹下，維爾那隻幾乎變成白骨的手掌瞬間變成了一隻黑色的利爪，手背上，滿是尖銳的倒刺。
那是深淵惡魔的手。
和小丑夢境中那隻手一模一樣！
「燃燒吧！不滅的黑炎！」
高舉手中的長劍，維爾一聲大喝，無盡的黑炎瞬間溢滿整個劍身。
火焰躍動著，灼燒著，順著劍身一直向著維爾的手臂攀登著。
以維爾的血肉為養料，黑色的魔焰瘋狂的燃燒著。
空氣中，開始洋溢著一種奇怪的味道。
除此之外，還有一種，極為特殊的魔力。
……
聲勢浩大的蓄力攻擊？
愚蠢。
獻祭血肉換取力量……真以為這個只是幻境就不需要承受代價？
太天真了！
誘餌？
這樣赤果果的誘餌，又怎麼會上當呢？
宛若一潭古井無波的死水，摩爾菲斯就那樣漂浮在虛空中，冷冷的看著維爾。
摩爾菲斯在等。
維爾的舉止，全在它的掌控之中。
第一波襲擊已經產生了應該有的麻痹效果，現在，就是等待下一次必殺的時機了。
它的身體透明，和四周的幻境完美的融合在了一起。
無論是感知還是視覺上，它，都根本不存在這個空間里。
沒有任何波動。
也沒有任何追加的攻擊。
偌大的幻境空間里，只有維爾一個人的身影——他孤零零的拄著長劍，漆黑的劍身上，黑炎正在無情的吞噬著周圍的一切，包括他的身體。
此刻的維爾，看上去就像飾演獨角戲的小丑一般可笑。
「愚蠢的人類。」摩爾菲斯嗤笑。
無聊的反抗。
一切的掙扎，都是徒勞的。
因為——
在這片幻境空間中，它就是主宰！
……
半個身體已經麻掉了。
魔劍納羅斯依舊握在手中，那隻深邃的魔眼正一刻不停的旋轉著。
維爾的手在瘋狂的顫抖著，他已經快握不住這柄聚合了無數魔力的魔法長劍了。
或許吧，現在能握住純粹是出於本能罷了。
麻痹依舊在蔓延著，他已經感受不到來自右手的觸覺了。
是時候結束了……
把左手放在嘴邊狠狠地撕咬了一口，用疼痛強行鎮定住自己逐漸崩潰的意識，一個激靈之後，維爾直接把傷口處蓋在了那隻不停活動的魔眼上。
黑色的血液就那麼淋了上去。
這是一個很純粹的增強型魔法，來源於紅塔某一本被封印的典籍。
是禁咒，卻又不是禁咒。
這是一個顛覆常識的增幅魔法，有著恐怖的效果和驚人的副作用。
這玩意兒的存在，本身就是一個不合理的禁忌！
「釋放吧，源自血液中的邪惡……」
駭人的禱文在維爾的嘴邊極為不熟練的吞吐著，他那張精緻的臉頰也因為魔法帶來的疼痛而徹底變得扭曲了起來。
古怪的滋滋聲響成一片。
在嘈雜的聲音中，一聲奇特的、宛若喝水一般的聲音格外刺耳。
咕嘟~
咕嘟~
聲音聽起來很有節奏感。
在血液的浸染下，那隻魔眼終於停下了它瘋狂的旋轉。
一抹幽暗的色調開始緩緩溢出。
忽然，在那魔眼中間，一道奇特的豎瞳猛然張開。
就像是一個無止境吞噬的黑洞，無數散落的魔力開始朝著魔眼處匯聚過來，不管是外界的，還是維爾自身的，就連那先瘋狂吞噬血肉的黑炎也沒能逃脫這古怪的吸力，開始瘋狂的在魔眼處匯聚開來。
「嘶嘶嘶~~~」
以維爾的魔力為粘合劑，魔劍為載體，無數不穩定的魔力迅速交織在了一起。
噼里啪啦~~
亂竄的黑色閃電在劍刃上不停躍動著，恐怖的黑炎一簇接著一簇不停的浪涌著，在那個魔眼附近，恐怖的魔力氣旋驟然成型。
沒有膨脹，只有收縮。
黑氣瀰漫，一直延伸到維爾的手腕上，在那原先眼睛的位置，一個約摸拳頭大小的黑色旋渦狀魔力聚合體徹底取代了它的存在。
近乎實質化的黑色魔力迅速擠壓著，劍柄上那隻不停轉動的眼睛已經徹底被黑暗吞噬。
宛若空間坍縮，魔眼位置的虛空都似乎承載不了匯聚過來的力量，開始出現了一連串奇特的破損裂痕。
……
毫無疑問，這股力量遠遠超出了維爾的承受能力，就連他那詭異的手掌，也在這可怕的力量下無聲的溶解了。
就像陽光下的冰雪。
這個時候，一直不知道躲在哪裡的摩爾菲斯終於動手了。
「夢魘之棘！」
四周的空間猛然一變換，十數個虛幻的影子驟然出現在了維爾的四周。
它們沒有靠近維爾，只是舉起了自己的手掌，然後對著維爾所在的位置伸出了一根手指。
咻咻咻！
沒有任何緩衝的時間，整個空間似乎一下子變成了一個密閉的立方體，然後，在所有平和的表面上，都很突兀的出現了一根根漆黑的尖刺。
天上、地下……所有的地方。
它們就好像憑空出現一般，密密麻麻，避無可避。
「噗嗤。」
肌肉被刺穿的聲音響起。
在維爾的胸口，十數根漆黑的尖刺就那麼整個穿了過去。
「咳咳……」黑色的血液順著維爾的嘴角瘋狂的溢出。
宛若一條不滅的黑色溪流。
但是，在他的嘴角，卻掛著一抹屬於勝利者的微笑。
「結束了。」維爾輕輕嘆息。
在他手中，魔劍已經沒有辦法繼續維持「劍」的形體了。
已經到達臨界點了！
一擊肘擊砸斷胸口插著的黑色尖刺，雙手握劍，維爾直接把魔劍對著自己的影子狠狠的扎了下去。
維爾已經沒有心情和這些幻術師玩「躲貓貓」的遊戲了。
既然找不到躲在這個虛幻的空間敵人，那麼最簡單的方式，就是把這個空間徹底毀掉！
這是他目前能達到的極限。
也是維爾現在……最後的掙扎！
「炸裂吧魔影！」
……
劍刃落地的那一瞬間，維爾直接引爆了魔劍上匯聚的所有力量。
腳下那原本蜷縮成一團的黑影猛然膨脹。
就像是一個瘋狂注入氣體的氣球，一團深黑色的漩渦瘋狂的擴大，當它達到臨界點的時候，在它最中心的地方，一個拇指大小的紅點瞬間綻放出耀眼的紅芒。
整個空間徹底被黑暗吞噬了。
沒有想象中的爆炸，也沒有猜想中的坍塌。
這是一顆不會產生硝煙的「炸彈」。
帶著毀滅一切的氣息。
無論是這片幻覺空間，還是那躲在暗處的摩爾菲斯……除了維爾之外，幾乎所有的一切，都在爆炸的巨大衝擊力之下無聲的消亡了。
沒有碎片，沒有殘骸。
幾乎，什麼都沒有留下。
並不是沒有試圖阻止。
在「夢魘之棘」沒有起到效果的那一瞬間，那位夢魘騎士就立刻做出了備用的方案——不知道從哪裡忽然冒出來一把造型奇特的古怪長劍，直接對著維爾襲來……哦不，確切的說應該是沖著維爾手中的魔劍襲來才對。
在那把劍的劍身上，似乎還帶著些許讓人戰慄的可怕力量。
那是神力，傳說中主神殘留的力量。
但是，毫無作用。
蘊含著神力的劍刃很輕鬆的切開了維爾身邊彌散的黑暗，可是，卻被納羅斯劍身周圍一些陡然冒出的古怪怨靈給徹底攔住了「步伐」。
結束了。
一切都結束了。
空間迅速扭曲。
眼前的畫面猛然一晃，那個熟悉的大廳再一次出現在了維爾的眼前，只不過現在，在維爾的身旁，還多了一截古怪的肢體。
看不出模樣，它就那麼泡在紅得發黑的液體里。
液體很腥，黏稠得像是一灘爛泥，氣味都瀰漫到空氣中了。
蒼白著一張臉，踉蹌了幾步，維爾靠在了牆壁上。
他的身體看上去似乎完好無損。
當然，這只是局限在「看上去」——他的罩衫看起來濕漉漉的，時不時的，還有些許黏稠的液體在往下流淌，而他的腳邊，黑色的液體已經徹底匯聚成了一個小小的坑洞。
「結束了。」
「是的，」在距離維爾十幾米開外，一個模糊的虛影靜靜的靠在牆邊。
影子很模糊，不過依稀可以看見它少了半邊身體，而僅存的另外半邊，則是不停的在向外飄灑著漆黑的碎屑。
它的聲音很冷，沒有一絲感情，聽起來就像是齒輪在摩擦。
「把『傳承』和『認可』給我，我通過了『試煉』，」維爾這樣說著。
「還有，把伊芙身上的力量撤掉。」
「愚蠢的人，」虛影的身體還在繼續凋零著，就像秋風裡的樹葉。
它抬起了那姑且可以算做頭部的東西，然後用一隻破碎的眼瞳直直的注視著維爾的眼睛。
「這不是試煉，這是……你們闖入的代價。」
「那你就去死吧！」維爾氣急敗壞。
雖然幻境的反噬讓維爾連動一下手指都感覺疼痛異常，但是心中的憤怒還是讓他強行壓下了那種難以言喻的痛楚。
幹掉眼前那個傢伙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腳下的影子瘋狂的蠕動著，一個巨大的黑影直接對著那個虛影撲了過去。
一眨眼的功夫，那個瀕臨破碎的影子徹底變成了一堆漆黑的碎屑。
「在亡者的國度，我們，還有再見的機會。」空氣中，它的遺言還在迴響著。
「不會再見了。」
「不……你會來的。」
聲音徹底消失了。
一同消失的，還有維爾不遠處那奇怪的斷肢。
氣息也消失了。
看起來似乎可以告一段落了。
摩爾菲斯被幹掉了，那屬於「夢魘騎士」的氣息已經徹底消失了。
是的，維爾很確認這一點。
但是，在他的眼睛里，卻並沒有一絲一毫的笑意。
漆黑的眼瞳裡布滿了寒意，一抹猩紅若隱若現，那無盡的深邃中，一股難掩的殺意正在瘋狂的膨脹著。
理由很簡單——
因為，伊芙不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