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面具
直到這個時候，伊芙終於看清了艾麗莎現在的模樣。
她脖頸上的印記早已經不再是那個點狀模樣，而是呈現蔓延的趨勢，順著她的脖頸瀰漫到整個臉頰。
乍一看，就像是一張古怪的紅色面具自下而上把她的臉龐徹底包了起來，只留下那雙猩紅如血的眼睛。
「放手！」伊芙掙扎。
感受到束縛身體的那股宛若膠水般的魔力徹底消失，求生的慾望讓伊芙的反抗之心愈發強烈。
左手猛地一握，一道強烈的氣旋從伊芙戴在左手腕上的鐲子里悄然劃出。
只聽撕拉一聲，艾麗莎左手位置的幾根觸手應聲而斷。
慘叫聲響起。
感受到左邊身體陡然一輕，伊芙再一次把魔力灌輸到自己左手腕的鐲子里。
一道如精鋼利刃般鋒利的氣旋出現在了伊芙的手中。
壓制少了許多之後，伊芙手臂的活動範圍也變大了許多，所以這一次，她瞄準的是艾麗莎的肚子。雖然眼中還有著些許迷惑和不舍，但是伊芙很清楚的明白——現在的艾麗莎，根本不是之前的同伴了。
旋轉的氣刃愈發強烈。
可是，就在伊芙把手摁在艾麗莎肚子上的那一瞬間，一股可怕的蠻力直接作用在了她的手腕上。
咔嚓。
一聲清脆的響聲，伊芙那纖細的手臂直接被蠻力生生折斷了。
「啊唔……」硬生生的把即將脫口而出的慘叫咽了下去，伊芙的右手死死地握住她腰間的掛墜。
一抹輝光在伊芙的右手心中一明一滅，但是她現在卻絲毫沒有要使用的跡象。
那是她的底牌。
也是最後的……活下去的希望。
因為到了這個時候，伊芙忽然覺察到艾麗莎現在和剛才似乎又有了一些新的變化。
是的，從她身軀徹底變成一個怪物開始，艾麗莎就和之前完全不同了。
這種變化，出現在精神層面上。
……
「嗬嗬嗬嗬……」艾麗莎的嘴巴微張，一絲古怪的、黏稠的紅色液體正緩緩地向下流淌。
那不是血，而是一種看起來像是有生命的奇怪粘液。
是的，艾麗莎臉頰上那古怪的像是面具的東西正是由這種東西形成的。
咕嘟咕嘟~
艾麗莎左臂的傷口處再一次蠕動了起來，比先前還多一倍的觸手從那斷口處涌了出來，它們的模樣和之前幾乎完全一致，只是體形看上去小了許多。
「食物……我餓了……」說著，艾麗莎舉起了一隻「手臂」。
從她的肢體發生變化之後，艾麗莎雙眼完全是一片雪白，她的口中也一直在重複著這幾個字。
或許現在，她的身體完全是以一種捕食的本能進行活動。
那張古怪的「口罩」猛然裂開，一張滿是尖牙的嘴巴直接對著伊芙的脖子部位落了下來。
那進食的模樣，直接就和某個被遺忘的種族一模一樣。
血族。
傳說中的吸血鬼。
……
已經可以很清晰的感受到艾麗莎呼出來的氣體——那冰冷的氣息直接在伊芙的脖子上結出了一層薄薄的冰霜。
到了這個時候，伊芙也只好鬆開了她的右手。
一層乳白色的光輝猛然亮起，伊莎貝拉模糊的虛影瞬間出現在了伊芙的身旁。只是輕輕的抬了抬手，艾麗莎的身體就直接被彈飛了出去。
砰！
艾麗莎的身體直接撞在了一塊巨大的冰柱上。
在她落下的那一瞬間，艾麗莎的身軀里似乎有無數個小型炸彈猛然爆開。
「噼里啪啦！」
一陣毛骨悚然的噼啪聲后，她右手和左腿的觸手就變成了一堆不完整的碎屑。
「啊！！！」
撕心裂肺的慘叫猛然響起。
聲音似乎又回歸到了艾麗莎原本澄澈的聲音，只不過言語中，卻多了許多痛楚。
「我怎麼了？我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我在哪裡？」一連串的疑問接連拋出，艾麗莎開始發了瘋一樣嘶吼著。
魔力涌動，一面冰鏡出現在了她的面前。
鏡子里，一個詭異的模樣不加掩飾的出現在了艾麗莎的面前。
「這是誰……這是我？」扭動著身體，似乎是想要去觸摸自己的臉頰，可是在一陣短暫的痛楚之後，艾麗莎很清晰的看見幾根觸手緩緩的附在了自己那紅色面具上。
「這是什麼？我的手呢？你是誰？為什麼要控制我？」艾麗莎的聲音在顫抖，有一種別樣的情感充斥在她的聲音里。
那是一種看不到光的絕望。
洋溢著死亡的味道。
……
寒冰構成的手臂宛若刀刃一般在艾麗莎的臉頰上刮過，大片大片的血色皮革連帶血肉一起被蹭了下來。
疼痛？
這是顯而易見的事情。
血跡混著紅色的液體向下流淌，把她腳邊的地面染的一片通紅，可是這時候的艾麗莎卻絲毫沒有在意這些，她還是毫不猶豫的揮動著冰刀。
寒冷，凍結了她的皮肉，那些紅色的液體也在嚴寒的侵蝕下變得有些發黑。
可是，不管艾麗莎怎麼做，那些被扯下來的部位都會很快的再生回來，變得和之前幾乎沒有差別。
這似乎是陷入了一個死循環，不管她怎麼做，都是一個無盡的輪迴。
「誰來……救救我……」空氣中，傳來了艾麗莎絕望的求救聲。
……
站在暗鴉的旁邊，伊芙沉默的望著遠處的艾麗莎。
借著精靈族的「擬態」魔法，伊芙把自己所在的位置和附近的環境變得極其相似，藉由這個，她和暗鴉暫時從這個大廳中「消失」了。
是的，只是視覺上的消失而已。
這個魔法的隱藏能力非常弱小，只要對方稍微用點魔力感知去探查，那這個魔法就一點效果都沒有了，不過按照目前看來，艾麗莎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自己的身上。
控制？
艾麗莎的話語中有提到這麼一個詞。
如果猜測沒有錯的話，那個紅色的像是皮革一般的物體，就是控制艾麗莎身體的罪魁禍首。
許久，伊芙看了一眼沒有動靜的暗鴉。
「我不知道，不過看起來不像是裝的。」暗鴉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也不敢下定論。
「他一定可以看出來的……」看了一眼被凍結在冰塊中的維爾，伊芙心中這麼想著。
可是，這只是想想而已。
這些冰塊里似乎有一種特殊的魔力，在那種魔力的加持下，它們的硬度完全可以媲美普通的鋼鐵了。
當然，如果換成維爾來的話，恐怕只是一劍的事情，但是對於伊芙而言，她卻拿那個冰塊一點辦法都沒有，當然，暗鴉這裡的冰塊也是沒轍。
【精靈王的加護】
這個掛墜可以呼喚出伊莎貝拉的幻影，讓伊芙在短時間得到伊莎貝拉的保護，但是，這東西也是有局限性的。
【保護】。
字面意思，僅此而已。
那麼。
只有一個辦法了。
……
猶豫再三，伊芙還是決定試一試。
「艾麗莎。」說著，伊芙解除了施加在附近的魔法。
「伊芙？你為什麼在這裡？」
渾濁的眼睛陡然一亮，艾麗莎一臉欣喜的朝著伊芙的方向就要過來，可是她僅僅只是挪動了幾下，就整個身體往下摔了過去。
「我的腿……」艾麗莎的聲音裡帶著哭腔。
還有一抹恐懼。
「你能解除這些冰塊嗎？」伊芙指了指身後的暗鴉，在他身上，那些冰槍融化后產生的冰晶鎖鏈似乎比之前還要恐怖。
「這是……我的魔法？」
「嗯。」
「能解除，不過我要碰到那些冰才可以，可是我……」說著，艾麗莎垂下了腦袋。
「我過來扶你吧，」嘆了一口氣，伊芙緩緩地直起身子。
雖然和艾麗莎大戰了一場，不過總體來說，伊芙自己的消耗還是比較小的，絕大部分，都是藉助身上豐富的魔道具進行周旋而已，現在伊芙身上最重的傷，估計也就是直接艾麗莎撞過來產生的衝擊而已。
……
「別過來！」就在伊芙來到艾麗莎四五米遠的時候，後者的臉色猛然一變，她的身體顫抖著往後挪了幾下，但是，卻因為過於笨拙而根本無法大幅度後撤。
在摔倒了數次之後，艾麗莎只好用一種極度恐懼的目光望著伊芙。
「你別過來！那個東西到底是什麼！你會殺了我的！」
她說的自然是伊芙身旁的精靈王幻象。
確實，召喚時間還沒有結束，按照艾麗莎現在的模樣，不管怎麼樣，她都會被伊莎貝拉殿下的幻影放入「敵對目標」這一範疇里。
「哎呀，我忘記了。」摸了摸腰間的掛墜，一道白光閃過，伊莎貝拉的幻影徹底消失不見。
掛墜依舊是原先那副模樣，只是它的顏色似乎黯淡了一點，看起來更加不起眼了。
「呼……」長吁了一口氣，艾麗莎一臉惶恐，「那到底是什麼？」
「沒什麼，先解除你的魔法吧。」伊芙閃爍其詞。
「好吧，你扶我過去。」晃動著身體，艾麗莎幾乎把整個身體都搭在伊芙的肩膀上。
雖然都是女性，可是這現在的艾麗莎怎麼看都是那麼不協調。
……
就那麼緩緩的往暗鴉的方向移動著。
可是什麼都沒有發生。
艾麗莎的身體很輕，幾乎沒什麼重量。
剛才因為艾麗莎的發狂，那宛若面具一般的紅色皮革已經被生生扯下了一大半，露出了她血肉模糊的臉頰，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那個棺材抽取生命力和血液的緣故，此刻的艾麗莎看起來格外的蒼老，如果只是從皮膚來看的話，這分明就是一個行將就木的老人。
看了一眼虛弱無比的艾麗莎，伊芙的鼻子有些發酸。
也就只有幾十米的距離，兩人似乎走了很久。
「好了，你先解除暗鴉身上的魔法吧，維爾在那邊。」指了指一個黑黝黝的角落，伊芙的臉上滿是落寞。
「嗯。」
回應了一聲，艾麗莎伸出了自己的「右臂」，數根觸手瘋狂的舞動著。
可是，它們的目標並不是暗鴉，而是有些走神的伊芙。
「！」
一切都發生的那麼快。
沒有給伊芙任何反應的機會，她已經被艾麗莎的觸手給捆成了粽子。
「你？！」
「再見了。」回答伊芙的只有這冷冷的三個字。
艾麗莎的聲音異常清晰，話語中，還有著一絲得意。
她的眼神冷若冰霜，但是在那裡面，還有一抹隱隱的、戲謔的笑意。
這模樣……
完全沒有一絲一毫被控制的樣子。
到了現在這情況，伊芙又怎麼會不明白呢？
那癲狂的模樣、那瘋狂的嘶吼聲、還有現在冰冷的、戲謔的眼神，這完全就是對她同情心泛濫輕蔑的嘲笑。
噗嗤。
劇痛傳來，伊芙眼前的景物開始模糊。
恍惚中，她感受到自己的精神順著自己的血液被人生生的抽取了。
雙手無力的垂下，身體不自覺的顫抖著，此刻的她。連反抗的力量都沒有了。
「天真的精靈女孩，你的血，將變成我復仇力量的源泉。」伊芙的耳邊傳來了艾麗莎輕蔑的笑聲。
就在這時，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
「再見了。」
噗嗤。
一個黑點出現在了艾麗莎的額心位置。
剎那間，無數道宛若蛛網般的紋路爬滿了艾麗莎臉上的那張紅色面具。
就像是一面遭到重擊的玻璃，無數紅色的碎片宛若下雨一樣往下飄落。
在碎片的正中心，一個黑點驟然放大。
那是一片短短的、黑色的劍尖，散發著古怪的黑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