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咒符之夜 第五十五章 赴軍營好友共舉杯
莫放聽到這裡,將半開著的門兒重新關上。折回到桌子邊坐下,忍著怒氣道:「那你說,我要怎麼做?再給你一次機會!」
小淑道:「只要在名冊最終定版后,再去私下裡將公子的名諱加上去。神不知鬼不覺,這樣侯爺也奈何不了公子了。」
莫放聽罷,又是怒氣沖沖,朝小淑喊道:「我當你會使甚麼高明的法子,哪知卻是這樣低俗無趣!照你這般說來,何須在名冊上搞花樣?我只消瞞著父親,偷偷前去報名,父親也照樣不能奈我何呀?」
小淑正欲解釋,卻見莫放直接推椅子離開。不論小淑怎麼在後頭喊他。他都無動於衷,該是直直認為小淑的法子根本無用。
快三更了。莫放悵然落失,到了房中百般思索,漸漸已暈暈乎乎地睡了。
豎日,莫放早早地起榻,洗漱完畢后,也不去吃早飯。只速速去演武場馬棚內牽出一匹迎風馬,縱馬自北院側門而出。
金陵城內,縱馬賓士原是犯法,必會有巡城軍前來阻撓,並將縱馬之人押入地牢。若其家人或兄友前來花費重金,四處打通關係,還可只關個三五日就可放出。
然無權無勢,無錢無財的平民百姓,倘若這樣不識抬舉。少則十天半個月,多則半年到一年。這可不是小事。
上駿府的三公子,此時騎著迎風烈馬,如此大大方方地踏街而行,直趕著往城防營里狂奔。
路上撞見些許擋道的平民,莫放亦是發出虎狼一般的吼聲:「賤民!擋甚麼路?快點滾開!」
這要擱到從前,他必是直接當頭一撞,就算將那擋路的人兒撞飛天際,他也從不會管顧。以至於後頭惹出了禍端,上駿府頻頻被人舉告,衙門雖是有各種緣由將其暫壓。但屢次都是這樣,莫雲天自是遏制不住怒火。
故而對莫放總是不放心,總是沖他發脾氣。眼下這等時候,莫放也不顧得這許多了。暗想父親反正一直瞧不上自己,橫豎都沒好臉色。小淑的一席話,倒是提醒了莫放。
索性就來一個私下裡報名參武,等到塵埃落定。父親就算再生氣,也奈何不得自己。
然這招武的流程,自己卻是不清不楚,想著巡防營裡面有自己吃喝到大的好友,他總會是知道些門路。總之先打聽打聽情況再說。
莫放乘馬到城防營門口,外頭的軍卒認得他是上駿府家的公子。雖說不敢拿他怎樣,但軍營重地實在不能懈怠。
遂走到他馬下道:「三公子有何事?」
莫放喝道:「我是來找你營里的王統領的,你且讓我進去!」
那軍卒恭敬道:「那請公子在這裡稍候一會,小的進去通報一聲。」
莫放怒道:「通報個鬼!他必是讓我進去的,你且讓開。」
言罷也不等他開口,只騎著馬往裡趕。軍卒們攔截不住,又恐被撞成重傷,只得讓開路來。
莫放到了營裡面,大聲喊道:「成子,你給我出來!出來!」
軍士不敢頂撞莫放,只在馬下好生勸說。
可還是抵擋不住莫放前進的馬蹄子,還衝他們吼道:「你們這幫不知死活的,能不能別在一邊聒噪啦!」
正發著怒,突地自營帳中間走出一位頭戴鐵盔,身著軍甲之人。那人正是王成。
王成見到莫放這樣放肆,竟也不生氣,只朝他喊道:「兄弟,哪陣風把你吹來了?」
莫放朝他道:「你小子現在進益了是罷,當上巡防營統領了,就跟我擺架子了?還不好酒好肉伺候著?」
王成笑道:「莫大兄弟這話說的,我怎敢違抗你呢?不過好酒好肉就沒了,軍營裡面可不如你上駿府闊綽。我這有剛沏完的寒潭香,不知你來不來?」
莫放道:「有酒嗎?喝茶有甚麼帶勁兒的?」
王成道:「哈哈哈哈,果然你分不清茶酒的,難道不知寒潭香就是上佳的陳釀么?」
莫放道:「好啊,你小子欺負我孤陋寡聞是罷,你看我怎麼收拾你!」
說著已跳下馬來,朝身邊的軍卒道:「好生將本公子馬喂得飽飽的,不然一會子要你們好看!」
那軍卒唯唯諾諾點了好幾個頭,接過韁繩,仔細將馬牽往營帳後頭。
莫放與王成打打鬧鬧地進了帳內,二人坐在用楠木製成的桌椅上。王成道:「這寒潭香你竟從沒聽過?你這樣一個嗜酒如命的人,哪會不知?」
莫放道:「誒,最近也不怎麼飲酒了,你忘了我那年酗酒過後,幹了啥事了?」
王成頓了頓,道:「也是,這寒潭香今年才出,而你是不是忙於公務。對這些也不太在意的罷。」
莫放道:「忙於公務?也得有公務才行。我一個閑散人,每日唯一的樂趣,也只能去演武場騎騎馬射射箭了。」
王成疑道:「莫侯爺沒給你尋一份差事做做?」
莫放冷笑道:「哼,他巴不得我在家裡每日不出府門才好呢。我給他惹了這麼多麻煩,他豈會放心我?」
王成笑道:「看來你對你父親很不滿啊。」
莫放道:「我哪敢呢,就像我二哥說的,父親這是在關心我。不讓我重蹈大哥的覆轍,是一直在保護著我。聽得我都要流淚了。」
王成道:「重蹈你大哥的覆轍?這是何意?你大哥不是戰死了么?難不成你也要.……」
莫放道:「誒,最近不是有一個臨鳳台招武么?父親不讓我去,說此次招武沒這麼簡單。聖上有意選拔武力超群之士,實則是為了擴充北境大軍。」
王成驚道:「是這樣嗎?北境這幾年不是很太平么?自打你家大哥……那之後,北境再無動蕩。怎麼這會子又來了要擴充這回事?」
莫放道:「你問我也沒用啊,我對這些一無所知,還想過來談談你的口風呢。你怎麼看?你會報選么?」
王成道:「我司職巡防統領,哪有閑暇參武?」
莫放道:「這可無關職位的事,有那麼多高手將要齊聚臨鳳台。這次招武可是朝廷首次向我們武人發出橄欖枝,你就不心動?」
王成道:「首次?你的意思是說朝廷向來不重視我們習武之人么?」
莫放道:「朝廷選拔將才,哪一次似這等草率?不都是層層舉薦,日日篩選而定的?」
王成道:「你就是想讓我也報一份兒唄。」
莫放道:「我倒沒想讓你一定要參報,只是托你給我打聽打聽。這參報的流程規章是如何的,我該是去何處報名?」
王成道:「你真想去?」
莫放點了點頭。王成又道:「你可得想清楚了,這可是在違逆莫侯爺。倘若被他知道了,你頂多是被他訓斥一頓,我這頂軍帽還不曉得保不保得住。」
莫放道:「你怕甚麼?天塌下來有我頂著,父親就算知道了。甚麼罪責過錯,都會加註在我身上,與你又有甚麼相干?」
王成道:「誒,你若只是讓我幫你打聽打聽,然後你也不會供我出來。那自然相安無事,就怕.……對了!你打聽這些,還用得著我么?憑你上駿府三公子的身份兒,你覺得他們有誰敢阻撓你?再說了,城裡不是張貼著告示么?你徑直去瞧瞧,不就得了?我沒明白你讓我打聽甚麼!」
莫放道:「這些我自然都瞧過了,方才在大街上,我親自在布告牆邊兒下馬,看了看皇貼。那上頭寫的是讓參武者去京兆府西門報選,此次是張尚書親自主管,可見聖上是何其重視。」
王成道:「張尚書?你說的是戶部的張尚書張大人?」
莫放道:「不然嘞,還能有哪位張尚書?」
王成道:「這倒是怪異之至,按理說張大人隸屬戶部,如何能管得這招武之事?不該是兵部的黃大人轄管么?」
莫放道:「我也覺得奇怪,可皇貼上就是這麼寫的,還能有假嗎?」
王成撓了撓後腦勺兒,道:「且不管他,你想報就直接去西門報好了。」
莫放道:「我去是可以去,就怕我父親提前打好了招呼。他們不收,這卻是難辦。」
王成嘆了口氣兒,道:「你非得和你父親較勁幹嘛?難不成你還想讓我替你去報?」
莫放道:「我是想你先自己報,而後到了選拔那一日,你再託病不來。我便可順理成章地去替你上臨鳳台,豈不一舉兩得?」
王成急道:「這可萬萬不能,你這是把我往火坑裡推啊!侯爺知道了,第一個饒不了的就是我了!」
莫放道:「反正我不管,我是沒法子了。你替我想罷,想不出來我也不回去了,回去也沒意思。」
王成道:「呦,三公子,你這是跟我耍性子呢?你可別害我,你家侯爺若是尋不著你,必定到了這裡來。到時候我可沒轍了,你還是要回去的。只怕你回去了,就再也出不來了。」
莫放想到父親陰沉的面色,這次找到自己,必定將自己鎖在府內。再也不許自己出來。
更為急躁難安,求王成道:「成子,看在咱倆是從小瘋到大的酒肉兄弟,你就同情同情我罷。給我想個穩妥的法子可好?你司職軍中,總會有門道的。」
王成白著眼兒道:「你當我是萬能的呀!你一個貴府公子都沒法子,我能怎樣呢?誒,我會儘力想想,你且先回罷。」
莫放道:「回個球,回去也是看他們臉色,甚是無趣。你答應我的寒泉香呢?你可不能賴賬啊!」
王成笑道:「瞧你說的,你在府里就如此地水深火熱么?」
言罷朝帳外喊道:「來!將我的好酒呈上來!」
俄頃,來了軍卒將酒肉送上來。莫放將手上的茶盞放下,忙端起這一小壺貼著紅紙酒壺。紙上寫著的自是「寒泉香」三個大字了。
莫放將壺湊近至鼻前嗅聞,頓覺清爽舒宜。王成在一旁將酒壺奪過來,倒入備好的酒樽里,道:「你可別噁心我的,從小就這樣一副無賴的樣子,可別玷污了我的好酒。今兒個拿出來同你賞飲,已算是破了大例,我本還打算一個人靜悄悄地品呢。」
莫放道:「你說這話可真真是沒了良心了,自幼不都是我帶著你四處捯飭美酒來喝的?你如今大了,有了錢財權勢,到把我忘了。若不是我今日特特地來,你還不知道何時會來找我呢!更別提給我喝你那寶貝似的寒潭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