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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9章 甘心作餌是與否

  「一般的馬若是斷了腿,要麼不吃不喝餓死,要麼狂躁憤怒,不叫人近前。


  怎麼這匹馬就這麼溫順聽話,似乎又長了些膘呢?」六皇子不解地問池素。


  他近來頗忙,從那一日這匹馬摔斷了腿,到今天他才容出空兒來瞧瞧。


  「它剛剛摔斷腿的時候,自然也是異常狂躁。但我祖父他們曾說過,這個時候格外需要主人耐心照料。


  因為馬兒不但是因為疼痛才會如此,它們有靈性,生怕從此之後變得無用,會被主人遺棄。


  如果主人細心呵護,馬兒自然會漸漸平靜下來,再給它們好好調養,總能恢復個六七成。」池素雖然和六皇子說著話,但眼睛始終看著那匹馬。


  她帶來了一個小布袋,裡頭裝的是南瓜子。不時的捏出一小把來,送到馬兒的嘴裡。


  那馬似乎很喜歡南瓜子的味道,咀嚼得起勁。


  「我單知道馬兒喜歡吃黃豆,沒想到它還喜歡吃這個。」六皇子看了覺得新奇。


  「我這些天一直喂它這個,南瓜子對於骨折有奇效。我爹爹原本有一匹黑風駒,那一年在洮河殺敵,河上結了冰,馬掌脫落,因此折了前腿。


  當時那匹馬已經六歲,人們都說多半治不好了,不如養上些日子,就讓它在馬廄里老死算了。


  我爹爹捨不得,親自照料那匹馬,甚至最初的幾天夜裡就睡在馬棚里。


  那馬差不多吃了八斗南瓜子,到底把傷給養好了。


  雖然上陣殺敵時不敢再騎著它衝鋒,可若平時無事的時候,盡可以騎上兩圈,或是將它放到山坡上,悠然吃草。總比讓它窩死在馬廄里強百倍。」


  「是啊,想這馬兒從出生之後便儘快學會了站立,連睡覺都是站著的。斷了腿的馬,就好似是被關進大牢里的人,失了自由身,活得生不如死。」六皇子也不禁慨嘆。


  「我自幼就覺得馬是這世間最好看的生靈,又通人性。」池素想起當初,有些出神,「我還記得進宮前最後一次騎馬,是祖父親手把韁繩遞給我的。那也是一匹白色小馬,毛色和這匹一樣……」


  池素不知不覺陷入到回憶里去,絲毫沒有留意到一旁的六皇子正目不轉睛地看著她。


  「池姐姐,你在哪裡?」薛姮照在門外看了許久,決定現身。


  池素猛的回過神來,聽出是薛姮照的聲音,便站起身應道:「是姮照嗎?你怎麼找到這兒來了?」


  「我告了半日假,特地來尋你的。」薛姮照說著往裡走,裝作才看見六皇子的樣子,連忙問安道,「奴婢給殿下請安,不知殿下也在這裡,請恕奴婢唐突之罪。」


  「不妨事,你不用害怕。」六皇子對薛姮照說,「我也是恰好經過這裡,就進來看看。還有事情,先走了。」


  還不忘囑咐池素:「這匹馬就有勞你了,真能把它治好,我一定要好好賞賜你。」


  等六皇子離開以後,池素才抓住薛姮照的手說:「大老遠的,你怎麼跑到這邊來了?這屋子裡氣味不好,我同你出去吧!」


  說著便和薛姮照來到外面,此時那個去找水的小丫頭也過來了。


  手裡端著個托盤,裡頭放著兩碗茶。


  「這算不得好茶,兩位姐姐將就一下吧。」小丫頭笑著說。


  「你倒是機靈,討茶去也知道討兩杯。」薛姮照誇獎道。


  「那你自己呢?」池素問,「你不渴嗎?」


  「多謝姐姐動問,我先在那頭喝飽了的。」小丫頭笑著說,「我喜歡喝涼水。」


  「左右來了,你便看看這裡的馬吧。」薛姮照說,「我和池姐姐說會兒話,要走的時候叫上你。」


  小丫頭識趣地退開了。


  「你沒熱著吧?」池素總是忍不住擔心薛姮照的身體,「可是有什麼要緊的事,你特地來找我?」


  「我來是想問姐姐一句話。」薛姮照輕笑道。


  「問我話?」池素不禁瞪圓了眼睛,「什麼要緊的話,還得讓你大熱天的跑來問我?」 「這話的確要緊,且必須得我當面問清楚姐姐才行。」薛姮照說。


  池素見她說得鄭重,便道:「那好,你問吧。我聽著。」


  「姐姐,我想問你若能讓你家人從蜀州回到京城,一家團圓。但須得你來做餌,演一場戲。你可願意?」薛姮照看著池素的眼睛問。


  池素愣了片刻,方才明白她的意思:「你是說有辦法叫我家人回京?」


  「辦法自然有,可是也有條件。」薛姮照說。


  「你說要我做餌,究竟是要我做什麼?」池素已然預感到薛姮照要她做的事,絕不是輕而易舉就能辦到的。


  「池姐姐,我知道你是個正直的人,所以我不會勉強你。我今天把事情向你和盤托出,你不必急著答覆我。這件事本也不急於一時。」薛姮照說。


  池素緊張地吞了口口水,握緊了拳頭道:「好,你說。我聽著呢。」


  薛姮照於是靠在她耳邊,將事情說了個大概。


  池素的臉色由紅轉白,最後變成青白色。


  一陣微風吹過,將她們頭頂的樹葉拂動。沙沙的響聲,猶如竊竊耳語,述說著不可告人的秘事。


  「池姐姐,事情就是這樣的。」薛姮照說,「做與不做,全憑你。你不必顧及咱們之間所謂的情義,我早就說過我是個無情的人。


  況且哪怕是再高明的計策,也難免有疏漏和意外之處。我並不能夠保證,即便你答應了,這件事也一定能做成。


  或者說的直白些,你若不做,最壞的結果也不過是維持原狀。


  你去做的話,成了自然得償所願,若有差池,怕是你連性命都不保。」


  池素咬緊了嘴唇,她知道薛姮照說的每一個字都對。


  而她心中此刻所受的煎熬,是她有生以來最痛苦的一次。


  她的祖父、父母連同兄弟都被發配到了蜀州。


  那地方山高路險,異常潮濕。


  且她祖父和父親身上都有積年的舊傷,最怕這樣潮濕陰冷的氣候。


  濕氣和寒氣像毒針一樣刺入身體,每個毛孔,每一塊骨頭,都時時刻刻遭受著酷刑。


  上一次祖父在家書中提到怕是有生之年再也見不到池素了,叮囑她在宮中小心謹慎以保平安。


  母親就更不用說,在生小弟的時候落下了月子病,一受潮受涼,小腹便如同塞了冰塊一樣生不如死。


  別的兄弟還好,唯有小弟身體最弱,時常肯病。


  在蜀州怕是已不知病了多少場了。


  池素是女孩子,心思細膩,心中從來也沒有放下對家人的惦念。


  她無數次祈求無數次禱告,希望老天開眼,上蒼垂憐,讓家裡人能夠回到京城,過上平安順遂的日子。


  哪怕是要她用命去換,她也願意。


  可眼下,薛姮照所說的事情還牽扯到了別人。


  她不想傷害那個人,她覺得他是個好人。


  池素可以豁出自己的性命,可她不忍心去欺騙和傷害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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