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花開兩朵連理枝
清水街拐棍巷子。
這裡的房舍都是連山的灰瓦房,每家院子都小小的,是真正的小門小戶。
不過巷子里還算乾淨,不時有挎籃頂筐的走街小販,吆喝著賣零嘴兒。
一個送水的老漢牽著驢子,驢背上馱著幾隻空桶,身後跟著個半大小子,手裡拿著一串水牌。
「大伯,你來京城怕不有二十幾年,怎地老婆也沒討到,房子也沒置下?」半大小子問老者。
「你懂個屁?!」老者鬍子一翹,「這是寸土寸金的京城!你當是在老家呢?不遠了說,你就看這巷子里的院子,巴掌大的一塊地方就得三百兩雪花銀。
別說我一個賣水的買不起,就是衙門裡的公差,又有幾個能在京城買得起房的?
你爹娘以為這京城遍地都是銀錢,說死說活把你送了來,卻不知這京城裡窮人也多了去呢!」
「大伯你看,這家門上貼著賤賣,」半大小子指著其中的一戶說道,「不知道賤多少?」
「就算是賤一半兒,咱們也買不起。」老者搖搖頭,「況且這院子前些日子死了人,晦氣得很。」
二人說著走遠了,巷子里也隨之恢復寂靜。
又過了一會兒,一個穿著藍花棉襖的胖婦人走到貼著賤賣的門外,伸手敲了敲門。
隨即裡頭有婦人答應了一聲,又過了一會兒,門才開了。
「大嫂,我來看房子。」胖婦人笑笑地說。
她的模樣總叫人忍不住多看兩眼。
因為實在生得有些怪。
兩彎翠眉之下,是一雙翻肚白的死魚眼。
漏天鼻子又短又外翻,可一張紅潤小巧的櫻桃口卻是難描難畫。
開門的婦人一身孝,面色也是難掩的憔悴,但神情卻十分端莊。
十分禮貌地請胖婦人進來。
胖婦人一邊往裡走,一邊打量著院子。
嘴裡還不住地問。
「這院子要賣多少?」
「要一百五十兩,實價一百三十兩就賣。」戴孝的婦人說。
「怎地這般便宜?」
「不須瞞你,家夫前些日子在家中吊死了。」婦人倒是坦誠。
「怪道聽人說這裡是凶宅。」胖婦人點點頭,「不過大嫂,你這價可也給的夠低。便是凶宅,也賣得太便宜了些。」
「實不相瞞,當初我家為了買這房子,把家中的積蓄全都用上,還借了債。這幾年好容易還完了,偏偏又出了這樣的事。」婦人嘆息一聲,卻並不怨尤,「原以為家夫好歹有個差事,日子能將就得下去。如今家中沒了支撐,婆母又一病不起。
只有這房子還算值錢,我便打算把它賣了。一來給婆母治病,二來做個盤費回老家去。」
「回老家,老家的親戚都還在嗎?若是京城能過得下去將就著過也就是了。」胖婦人說,「把這裡賣了,賃間小房子,你們婆媳兩個做些縫補漿洗的活計也能糊口。」
說話間二人就走到了房門口,婦人開了門。
一個五六歲大的孩子正站在灶台邊踩著板凳盛粥。
朝著婦人叫了聲娘。那婦人就說:「娘這裡有事,你先給祖母喂飯。要把粥吹涼了,別燙著。」
看著屋子裡的陳設極其簡單,可見平時的日子也不富足。
「對了,還不知該怎麼稱呼娘子。」胖婦人把屋中的情形都掃視了一遍,又問那婦人。
「我丈夫姓王,」婦人說,「娘家姓白。」
「王大嫂,你這房子倒是不錯,只是我現在沒帶那麼多銀子,先留下二十兩做定金,明日再把剩下的銀子付清,你看可使得?」胖婦人似乎對這院子還算滿意。
「你不再講講價?」王大嫂不禁意外。
「已經落到這份兒上,再跟你講價,就是落井下石了。」胖婦人說著取出一個荷包來遞給王大嫂,「這銀子你先拿去給老太太瞧病吧。若是我最後沒能把剩下的銀子交給你,依規矩這定金我也不能往回要了。」
「這……你是真的要買這房子?」王大嫂竟有些遲疑,沒有立刻伸手去接銀子。
「你賣我買兩廂情願的事,難道還能作假不成?你給我個收據,我帶著。」胖婦人說。
「那好。」王大嫂想了想,覺得這事除了太順利之外,沒有什麼不妥的地方。
於是回頭寫了收據,把收據交給胖婦人才把銀子拿過來,仔細看過了,確實是二十兩紋銀。
胖婦人袖了收據,扭扭答答地走了出去。
大理寺監獄內。
又到了放飯的時候。
隨著一陣腳步響,兩個獄卒提著木桶走了進來,從東往西按順序分派牢飯。
「都把碗排開了放好!誰敢搶就餓著!」胖獄卒每到一處就要吼一嗓子。
其中那個乾瘦的長臉獄卒,拿了木瓢,從飯桶里舀出粥來,隔著木柵欄倒進碗里。
他似乎吝嗇極了,每個碗里只放那麼一點。
很多犯人都忍氣吞聲,不敢爭辯。
也有陪著小心央求多給些的。
可都沒用,他每次還是只給那麼一點兒。
「老爺,先前的那位可沒給這麼少。」終於有人握住了拿瓢的獄卒的手腕,「你來了三天,我們喝了三天稀粥,這是要餓死人不成?」
長臉獄卒把眼一瞪:「牢飯要能吃飽,誰還在外頭做什麼?!你們犯了法就得受著!把手給我鬆開!」
「我們是來告御狀的,可不是犯人!」握住獄卒手腕的這個顯然是這些人當中領頭的,「我們連皇子都敢告,還怕你個分牢飯的?!」
「鬆開!鬆開!」長臉獄卒呲牙咧嘴地掙扎著。
可他實在太瘦了,跟握著他手腕的人相比,明顯處於劣勢。
「我們不要多,每頓一碗粥,一個粗糧餅子就夠了。要不然我就把你這條胳膊卸下來,看我敢不敢!」那人說著手上用了勁兒,將長臉獄卒的胳膊扭了過去。
「鬆手,鬆手,鬆手,我的手臂要斷了!我知道了。」長臉獄卒一邊慘叫一邊說,「我算看出來了,你們這幫純是光腳泥腿子,一夥兒刺頭!」
那人將他鬆開,只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沒再爭辯。
長臉獄卒一邊哈著氣,一面小聲抱怨著。
但他到底有提來了一桶乾糧,沒好氣地分給了牢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