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先發制人背鍋呂
第50章 先發制人背鍋呂
禁宮的天似乎黑得比別處都要早。
大約是因為宮牆太高的緣故。
早早遮住了夕陽。
而辛者庫的宮人,幾乎終年都活在暗夜裡。
他們做著宮裡最臟最累的活,還要時時處處受人的冷眼和打罵。
兩個穎妃宮裡的小太監趕過來,指著一個挑水的老太監罵道:「說好了要八挑水,到現在才挑了四挑。
那邊兒急著用,催了你幾趟了,還是這麼慢吞吞的?!
你這老東西活膩歪了吧?!就是烏龜, 爬得也比你快些!」
其實這水並不是給穎妃用的,娘娘沐浴的水有專人送。
老太監挑的水只是給那邊宮裡的大宮女們用的。
老太監的腳步有些蹣跚,他佝僂著身子,抬起袖子來擦額頭上的汗。
央告道:「兩位行行好,這路實在是遠,我這把年紀走不快啦!」
「放屁!」其中一個小太監立刻打斷了他的話,「要是做不得怎麼不幹脆一頭撞死?!」
另一個也奚落道:「仗著你自己曾經是八局的副總管,作威作福慣了。今兒腰酸,明兒腿疼。
要知道, 那都是老黃曆了。你現如今就是個做雜役的,該你的活兒你不做誰做?」
原來這個老太監就是之前的八局副總管呂雙喜。
針工局的庫房失火,責任大半都落到了他頭上,被罰做了辛者庫的雜役太監。
那兩個小太監對著他罵罵咧咧,呂雙喜也不再爭辯,掙命似地挑著水往前走。
天越來越黑,呂雙喜送完最後一趟水,兩條腿都快抬不起來了。
雖然已經立春,但依然寒意料峭。
他拖著腿找了個避風的角落,把扁擔戳在一旁,順著牆慢慢坐下來。
捂著胸口咳嗽了兩聲,垂著頭盡量讓喘息慢下來。
按理說他也才五十歲,身體卻已經糟爛成了這樣子。
本來還好,只是年前錢三春他們出事的時候,呂雙喜就被拷打了好一陣子。
傷還沒好利索,就又出了事兒。
其實說起來他們在井裡藏寶貝的事, 他是真不知道細情。
但隱約也知道這裡頭應該有周泓的份,只是這麼多年,他替周泓背的鍋太多了,已經習慣了。
「呂公公?」忽然有人叫他。
呂雙喜以為是有人叫他做活兒,連忙答應著起來。
「呂公公,有人要見你,且隨我來一趟。」說話的是個小太監,呂雙喜看著他面生,不知道他是哪一個宮裡的。
「這位小兄弟,不知道是誰要見老奴?」呂雙喜覺得納悶兒。
「呂公公不需要多問,到了自然就清楚了。」小太監不肯跟他多說,自顧自在前面帶路。呂雙喜知道人家不說,自己便不能再問了。
只好閉上嘴跟在後面,只是不知道這一去是福是禍。
七拐八繞走了好大一段路,小太監把他帶到了一處房門前。
「你自己進去吧。」那小太監指了指房門,自己倒先往後退去了。
窗紙上亮著燈光,呂雙喜知道裡頭多半是有人。
等他走進去發現屋裡頭只有兩個人,一個年輕貌美的小宮女就站在門邊。
還有個男子坐在椅子上,面如冠玉,目如朗星。
他認出了是世子爺玉孤明。
不知道他為什麼找自己,呂雙喜立馬跪下問安。
「起來。」玉孤明在薛姮照面前常常無措, 可是在別人面前卻總是一副冷清矜貴的態度。
呂雙喜哆哆嗦嗦地站起來,小心翼翼地問道:「不知世子爺喚老奴有何吩咐?」
「呂公公,還是我來跟你說吧。」那美貌小宮女聲音冷清,呂雙喜對她多少還有些印象,似乎她是被從別處調到針工局來的。
薛姮照身上披著一件拖到腳面的斗篷。
斗篷的顏色是暗青的,越發顯得她單薄嬌弱。
燭火映在她的瞳仁里,好似嵌著一對黑水晶。
「世子命我來問你,周泓這麼多年假公濟私的事,你都知道多少?」
呂雙喜聽了這話,好比頭頂打了個焦雷。
他好半天沒說話,心裡盤算著玉孤明為什麼要來查問這些?
是誰授意他來的?莫非錢三春的事還沒完?
他手上有了多少證據?
「回世子爺的話,老奴雖然和周泓共事多年,於他的事卻並不十分清楚。更何況如今我已經被貶做了雜役,就更不清楚他的所作所為了。」呂雙喜不傻,在情況未明朗的時候,他當然要裝作毫不知情。
「呂公公,到這個時候了,你還在為他打馬虎眼。」薛姮照輕笑,呂雙喜的回答完全在她的意料之內。
「不是老奴打馬虎眼,說的都是實話。世子爺面前,我哪敢說半句假話。」呂雙喜陪著笑說,「何況我現在都這個樣子了,若是真知道他點兒什麼事,還不痛快說了?說不定因為這個還能給我些賞賜呢!」
「是啊!這麼多年,周泓一直穩坐釣魚台,但凡有些風吹草動,挨打受罰的總是你。」薛姮照直視著呂雙喜的臉。
呂雙喜神情謙卑又平靜,眼神滿是無奈。
好似他們冤枉了一個好人,並逼著自己要給這個人捏造罪名。
「呂公公,你是經歷過風浪的,而且不止一場。」薛姮照的眼神沒有絲毫躲閃,深邃又明亮,彷彿能洞悉一切,「別說如今只是世子在這裡,我一個小宮女詢問。
當初在慎刑司,你受了幾天幾夜的拷打,都沒有招認。足見你的骨頭有多硬,心志有多堅了。」
「這位姑娘,你實在過獎了。不是我骨頭硬心志堅,實在是沒什麼可招認的。我總不能誣賴人家吧?」呂雙喜苦了臉,一副大無可奈何的樣子。
「呂公公,我知道你是周泓一手提拔起來的,他對你有恩。」薛姮照不急不惱,「不過你這麼多年替他背的鍋也足夠了。」
「姑娘,我現在是這宮裡最低等的雜役太監,牆頭上的螞蟻都比我高。」呂雙喜把手一攤,「就算我曾經得過周總管的恩惠,我也早都還給他了。
只是你讓我說他假公濟私的事,我是真不知道。要不,你再問問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