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榮王殤 第216、懿澤單槍斗五雷,永琪追悔恨作別
話音剛落,四方響起轟轟的雷聲,東方一道天雷劈下,擊在懿澤頭頂的營帳上,營帳的支架瞬間倒塌,上面的東西嘩啦啦的往下掉,所有人都慌亂的後退躲避。
永琪一把抓住懿澤往外拉,躲過了帳篷的坍塌。
軍營中混亂一片,劉藻指著懿澤,喊道:「妖孽……是妖孽觸怒了上天!」
一語未完,南方又一道天雷劈下,仍是劈向懿澤。
懿澤手掌向心,閉上雙眼,念訣,以心中靈玉召喚來龍錫杖。龍錫杖飛到懿澤之上,接住了天雷,剎那間閃出萬丈光芒,蓋過了天雷之光,兩股光芒交匯后消失,龍錫杖完好無損,落入懿澤手中。
永琪再次見證了龍錫杖的威力,想當年他從王府鐘樓摔下,龍錫杖突然飛出接住永琪,自然也是受到了懿澤的召喚。
不及多想,西方又一道天雷劈下,還是沖懿澤而來。
懿澤心中已經有些明白,定是因為她之前為了截斷緬兵追擊永琪,擅自引天雷劈開地面,才招致雷神之怒。可是這事已經過去幾天,雷神何以今日知曉此事,不必猜,這裡擁有通神之力的人只有雲中子一個。
事實本是如此,就在雲中子方才做法時,將懿澤此前私引天雷之舉上奏雷神,這樣做的目的無非就是要誤導劉藻、永琪等人,讓所有人以為懿澤是妖,因傷及軍中無辜性命,才會被雷劈。
龍錫杖原為夢龍所化,其實就是一根龍骨,懿澤舉起龍錫杖,以龍骨之口接住西方天雷,轉而擊向雲中子。雲中子立刻將自己的拂塵拋向半空,以抵制天雷,拂塵頃刻被劈作兩半,散落在地上。
在場的人多被嚇得目瞪口呆、四面流竄。
胡云川原本在自己帳篷中休息,因聽到一陣又一陣雷聲,也被吸引到這裡來,和所有人看著這千載難逢的一幕。
東南西天雷已過,下面該輪到北方了。
懿澤已經做好了準備,她當然深惡雲中子之舉。但雷神身為天神,不問青紅皂白,就作這般行徑,誤導凡人顛倒黑白,讓懿澤更覺可氣。
北方天雷劈下,她再次舉起龍錫杖,以龍口接住,即刻原路擊回,電光在天與龍口之間來來回回,空中發出隆隆聲,北方烏雲集結,緊促的涌動著,像滾滾濃煙,最後在天之北慢慢平息。
懿澤看著烏雲,輕蔑一笑,她以為她的龍錫杖制服了雷神。
永琪完全被懿澤今日的行為震驚到瞠目結舌,他從來不知道,原來自己的妻子可以這麼厲害。
四方傳來的聲音越來越小,四處的烏雲卻微動著往正中挪移,看似平靜,卻透露著一種不祥的徵兆。
眾人慢慢都停止了方才的驚恐或躲避,靜靜站立,齊刷刷的仰望天空,不敢妄猜下一刻會發生什麼。
懿澤也仰著頭,漠視天空,緊握龍錫杖,密切的注視著烏雲的變化。
烏雲聚於正中,越聚越小,顏色卻越來越重,東南西北恢復了如常的光亮,中央的雲與天的分界線格外明顯。天的安靜,與軍營一樣,所有人都屏息凝神,靜的聽不到一絲一毫的聲響。
突然,聚攏的烏雲炸裂出一聲巨響,雲縫之間射下無數道電光,如旋風一般擰成一股劈下,將懿澤與龍錫杖整個籠罩住,一起承受雷擊。
龍錫杖最上方的綠珠承受不住,漸漸現出裂紋,隨著裂紋的出現,懿澤似乎感到自己心中的靈玉也在裂開,內有裂心之痛、外有雷擊的切膚之痛,兩種痛感交錯,真叫做一個生不如死!
懿澤的頭髮一根根散開,蓬向上方、後方、左右,她的衣衫裙擺也全體發直,身體像要爆炸一樣。
軍中之人目睹這一切,都感到震驚又疑心。東、南、西、北,再加上正中,統共有五次天雷劈下,莫非就是傳說中的五雷轟頂?
永琪看著在電光雷擊之中飽受折磨的懿澤,大驚失色,他試圖接近懿澤,想要把她拉出電光之外,卻被瑛麟和雲中子等人死死的拉住。
瑛麟拚命勸阻道:「不能過去!你會死的!」
胡云川見狀,一下子猛撲過去,撲倒在懿澤身上。他原以為自己是要替懿澤承受雷擊,卻沒想到,在他撲過去的瞬間,天雷竟消失的無影無蹤。烏雲也不見了,天空晴朗、大地吹著微風,一切都恢復了正常的模樣。
這是因為天譴有道,雷神要懲治的只有懿澤一個,是不會傷及無辜凡人的,否則雷神自己也就違反了天規。
瑛麟和雲中子這才敢鬆手,永琪飛奔到懿澤身旁,推開胡云川,扶起懿澤,只見懿澤的臉色、手臂等肌膚能被看到的地方,都已經有些發黑,像蒙上了一層黑土。
永琪心疼的問:「懿澤……懿澤……你怎麼樣了?」
懿澤微微睜開眼睛,嘴唇挪動,只說了一個字:「滾。」
胡云川一把將永琪推到一邊,吼道:「她叫你滾,沒聽見嗎?」
永琪問:「你有什麼資格代她說話?」
「她叫你滾,又沒叫我滾,我當然就可以替她說話。」胡云川朝永琪翻了個白眼,十分不屑。
永琪望著懿澤,還有周圍各種異樣的眼光,無言以對。
劉藻朝永琪喊道:「王爺,如今已經真相大白,你還要護著這個妖孽嗎?難道不該還老臣一個公道?」
永琪更加無言以對。
懿澤默默的抓起龍錫杖,她不想再起什麼紛爭,只想立刻離開,不再面對眼前這些人。
沒想到,她剛剛要念訣啟用龍錫杖,意欲一步千里脫離此處,龍錫杖卻沒有發揮作用,上面的綠珠反而從裂紋處碎裂開,碎片紛紛掉下。
懿澤吃了一驚,原來龍錫杖也和她一樣,因雷擊受了傷。綠珠是夢龍的眼睛,豈能丟棄?她伏地捧起綠珠的碎片,碎片割傷了手指,血滴在碎片上,懿澤的世界忽然一片黑暗。
懿澤驚叫了一聲。
胡云川問:「你怎麼了?」
「我的眼睛……我的眼睛看不見了……」懿澤驚慌失措,她在地上亂摸著,尋找跌落的碎片,和受傷的龍錫杖。
「自作孽,不可活!」劉藻瞪了懿澤一眼,朝手下的將士們喊道:「既然王爺不能還我們一個公道,我們就要自己討回公道!讓妖孽血債血償!」
將士們應聲,就要來擒拿懿澤。
胡云川守在懿澤身旁,凡是衝來的人,也不管是誰,一律劍鋒相迎。
頭起殺過來的一撥士兵,還沒接近懿澤,就被胡云川一頓連環踢,甩了一圈的四仰八叉。又殺過來一撥士兵,人數翻了方才幾倍,胡云川拔劍相迎,四面應敵,如有分身術般的快捷,不大一會兒的功夫,所來之兵,非死即傷。
永琪從前只知道胡云川功夫很好,卻並不知究竟有多好,今日看來,以一敵百,也不過如入無人之境。
幾位將軍甚是驚異,飛身來擒,胡云川一人一刀,劃破肉皮,十分精準。每人身上都只有一道傷口,不多不少,且傷口長度如出一轍,實在讓人嘆為觀止。
胡云川狂笑著,問:「誰還要來?誰還敢來?」
懿澤聽得出殺戮之聲,也聽得出胡云川的聲音,低聲道了句:「胡公子,莫要為了我傷人性命了,帶我走,離開這裡。」
胡云川聽到懿澤是在對自己說話,激動萬分,忙點頭道:「好,我帶你走。」
永琪在一旁看著,說不出心裡有多難受。
劉藻大喝一聲:「軍營是你們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地方嗎?」
胡云川才不願理會這些人,他撕下裙擺衣角,包起地上的綠珠碎片,又撿起地上的龍錫杖,一起塞到懿澤手中。他蹲下身子,蹲在懿澤面前,說:「你爬到我背上,我背你走。」
懿澤將綠珠的碎片揣入懷中,伸手摸到了胡云川,慢慢爬上胡云川的背,胡云川就背著懿澤,站了起來。
劉藻帶人站成一排,擋在了胡云川面前。
胡云川吼道:「讓開!」
劉藻亦然厲聲喝道:「她必須為我軍中枉死的兵償命!」
永琪無奈的走到劉藻和部下的面前,向劉藻道:「懿澤絕非兇手,我命令你放他們走!」
劉藻冷笑一聲,道:「恕老臣難以從命。」
永琪突然拔出一個士兵腰間的佩劍,置於頸下,問:「你到底放不放人?」
若是永琪在邊關出事,劉藻一定會滿門獲罪。劉藻心裡憋著氣,還是給胡云川和懿澤讓開了一條路。
胡云川看了永琪一眼,沒有說話,他背著懿澤,默默走出了軍營。
目送懿澤和胡云川的背影遠去,永琪無法用言語表達心中的滋味。他憤怒的將劍插在地上,轉身離開了這裡,一口氣跑到了福靈安的營帳。
福靈安坐在桌案前,如同往常一樣,他看到永琪跑過來,忙離開座椅,跪在一旁,行君臣之禮。
永琪走到了福靈安的桌案前,扶著桌面,問:「你早就知道會出事是不是?你為什麼不阻止我?你為什麼不阻止這場『捉妖』?」
福靈安伏地跪拜,道:「回王爺,微臣沒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也沒有阻止的能力,請王爺息怒。」
永琪哀傷極了,使勁的拍著桌子,痛心疾首的喊道:「可是懿澤走了,還是跟著胡云川走的!她說的對,我們之間的信任是那麼不堪一擊。我確實懷疑過她的身份,而且懷疑過很多次,可是,我回憶中每一件關於她的怪異事,幾乎都是她在保護我……她對我一定很失望,太失望了……我好怕,她再也不會回到我身邊了!這是她給我的最後一次機會!我失去了最後一次機會,你知道嗎?」
福靈安道:「兆惠將軍回京之前,交待臣要勸王爺儘早離開軍營,否則可能給軍中帶來諸多麻煩。臣有負皇恩,有辱師命,以致今日,無顏再見恩師。」
「你說的對,是我給軍中帶來了麻煩。我有時候真的很懷疑,我的存在可能就是一個錯,我是不是原本就不該存在?」永琪狠狠的捶著桌子,他恨這個軍營、恨天、恨地、更恨自己,恨世間一切。
福靈安不答,曾幾何時,他也覺得自己的存在就是一個錯,所以他離開了京城、離開了他生活過二十多年的家。幸而他是個光棍,沒有妻室、沒有子女,所以來去自由,才有機會獲得清凈。不似永琪這般拖家帶口,走到哪裡,都有一大堆累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