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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榮王殤 第190、公主傾情吐心事,將軍循規冷如鐵

  琅玦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她慌忙抿掉了眼淚,整頓了衣著,大氣不敢出的低著頭,很低很低。

  永琪也站了起來,往門前走。

  果然,福靈安走了進來,他穿著官服,還是老樣子,只有臉上又多了幾分蒼老,頭上又多了幾根白髮。

  福靈安看到客人竟然是永琪,還是穿著粗布短衣,心中著實吃驚,立刻跪下行禮道:「微臣永北總兵福靈安,叩見榮郡王。」

  永琪扶起福靈安,笑道:「你果然還是你!」

  福靈安站起,問:「王爺不遠千里,突然駕到,必然是有些緣故,微臣還請王爺示下。」

  「要來找你的不是我,是她。」永琪閃到一旁,示意身後的琅玦。

  琅玦有些難為情的略抬起頭,看了福靈安一眼,弱弱的喚了一聲:「大哥……」

  福靈安更加意外,他看到琅玦身著男裝、臉上還掛著一絲傷痕、眼角似乎還有一點淚水,震驚極了。他忙又跪下,拜道:「微臣參見和嘉公主。」

  琅玦不知不覺又哭了出來,跺著腳問:「這裡就我們三個人,你就不能不要這樣一會兒一跪一行禮嗎?」

  福靈安規規矩矩的答道:「君臣之禮不可廢,還請公主恕罪。」

  永琪再次扶起福靈安,有些不好意思的說:「我知道,我帶她來這裡不合適,可我是個性情中人,做不到像你這樣謹守禮儀。琅玦在京城過的很苦,自從你離開后,她的生活幾乎沒有了半點希望。我不能眼睜睜看著她活不下去,所以我帶她來了,她在路上生病又受傷,差點送了命,卻始終都不肯放棄這一趟,我真的很感動,請你不要視而不見。」

  「王爺,你太任性了。」福靈安看著永琪,仍然是嚴肅的神情。

  「就算今天這是我的命令,你必須好好和她談一談,我會感激你的。」永琪說罷,走出門去,將門帶上了。

  琅玦和福靈安對面站著,她眼角淌著淚,不知是喜是悲。生平第一次,她期待了多年,終於有了一次不被打攪的、單獨和福靈安說話的機會。

  琅玦還沒有開口,福靈安先行跪下,道:「微臣死罪,求公主允許微臣退下,微臣與公主如此單獨共處一室,實在有違倫常。」

  琅玦咆哮道:「我不許你退下!你要敢出去,我現在就死在這裡。」

  福靈安靜靜的跪著,一動不動,絕不抬頭直視琅玦。

  琅玦眼淚汪汪的問:「你就不能正常的跟我說一會兒話嗎?你就不能暫時忘記我是公主、不能暫時忘記我是你弟弟的妻子嗎?」

  「回公主,臣不能。」福靈安仍然跪著,低著頭。

  琅玦氣得嚎啕大哭,哭聲很難聽。

  福靈安一直跪著聽琅玦的哭聲,不曾抬頭,不敢出去。

  琅玦哭了一會兒,漸漸平息,對福靈安說:「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嗎?那是在榮王府,五哥找你來商議皇阿瑪出巡的事,我在花園裡踢毽子。從第一眼看到你,我就不可救藥的陷進去了……不知道為什麼,我一刻都忘不掉你。我漸漸明白了那句,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福靈安沒有說話,依然靜靜的跪著。

  琅玦看了福靈安一眼,心中充滿失望,福靈安果然不願抬頭看她一眼,她淚眼模糊的把臉轉向一旁,又說:「我求五哥想辦法,把我也加入微服出巡的隊伍里,只是為了路上能有機會看到你。可是人心總是貪婪的,當我能夠看到你的時候,我所求的便不只是看到你而已。我自恃出身和容貌,不會配不上你,可是我多次想要藉機接近你,你卻從來都不肯給我留一點機會。你受傷的時候,我恨不能替你,我看到你渾身上下那麼多傷口,每一道疤都印在了我心裡。在杭州,那麼冷的夜裡,我在大石壁後面等了你整整一夜,回到京城,卻被皇阿瑪逼婚,我為了見到你一面,堅持了幾天不吃不喝、不眠不休,才換來偷偷跑到你家的機會……我是多麼想和你單獨見上一面啊!我找了一夜,好不容易見到你,連幾句話的沒說完,還搞得滿世界風雨。最讓我傷心的,是你親自為弟弟做媒,親手把我推了出去!你怎麼就那麼狠心?我真恨不得把你撕成一片一片的……」

  福靈安還是維持著原來的位置和狀態。

  「我不是沒想過和福隆安將就著過,可是你那個弟弟,對你娘言聽計從,每次為了不讓你娘生氣,寧可讓我受委屈。我圖個什麼呢?你們家也是高門望族,對我這個庶出的公主,也不過如此,若不是五哥偏疼我,我早就被你娘折磨死了。我也實在想不明白,就你娘那種人品,你們兄妹幾個竟然都能孝順的畢恭畢敬!尤其是你!她那麼欺負你,你怎麼就那麼能忍?她罵你的時候,一點尊嚴都不給你留,打你的時候,根本都忘記了你也是個人,她處處擠兌你,有了氣就往你身上撒,你呢?你卻一直都在顧忌整個家族的興衰榮辱,不斷的奔波、付出,傾盡所有,最後還是被她擠出了家門……我真的好心疼你啊……」琅玦哭泣的連聲音都顫抖著,泣不成聲的說:「你離開京城的時候,我的心都碎了,我追到了城門外,還是錯過了你,我好不甘心,我多麼希望我是你隨行的一個兵,甚至是你馬蹄下的一粒沙子、一抔塵土,我都願意用一切來換!每當想到我也許再也見不到你,我的心都死了,如此,就算擁有長長的壽命,對於我也毫無意義,我這輩子,只有為你,流了太多的眼淚,我用盡了所有辦法、冒著天大的風險,私自離開京城,我可以不顧名節、不要生命,就是不願放棄來見你這一面,你就真的那麼鐵石心腸、不願意多看我一眼、不願意和我好好說幾句話嗎?」

  福靈安還是那個姿勢,跪著、低著頭、一動不動。

  琅玦痛哭著蹲了下來,她心中憤恨極了,一拳捶在福靈安的肩上。

  福靈安的腿早就跪酸了,受這一拳的作用,他蹲坐在了地上,卻還是沒有抬頭。他用手扶著地,又重新跪好。

  琅玦很難過,她癱坐在地上,抱著膝蓋痛哭起來。

  「是微臣對不住公主。」福靈安終於開口說話了,他的語氣依然是冷靜沉著的,依然低著頭。

  琅玦慢慢抬起頭,她深情的凝望著福靈安,似乎感到周圍的空氣開始凝滯,變得安靜異常。

  福靈安向琅玦一拜,說:「微臣當初一心只顧著平息皇上的怒氣、為家族謀福祉,才替二弟向公主求親,卻違背了公主的意志,是臣之過。」

  琅玦問:「你是在後悔嗎?」

  福靈安答道:「微臣是在內疚。公主婚後遭遇的所有無奈和痛苦,都讓微臣良心不安。」

  琅玦含著眼淚,笑問:「如果人生可以重來一次,你會改變當初的決定嗎?」

  「人生不會重來,臣無法回答公主這個問題。」福靈安的態度自始至終都是一樣的平靜,絕不直視琅玦。

  琅玦卻不甘心,她盯著福靈安,仍然懷著情竇初開時的悸動,忍不住說:「可我真的很想知道,你到底有沒有為我心動過?在我成親之前,那個時候我還不是你弟弟的妻子,你有沒有喜歡過我呢?」

  「臣不能回答這個問題,請公主恕罪。」福靈安又向琅玦深深一拜。

  「我明白了。」琅玦笑著點了點頭,只覺得失望透頂,苦笑著說:「在來的路上,我一直在幻想,如果你會為我感動,你能不能放下心中的規矩禮儀,帶我遠走高飛呢?現在看來,真的是我想多了……」

  福靈安沒有回應琅玦的話。

  琅玦深深嘆了一口氣,說:「人有時候就是很奇怪,越是得不到,就越是忘不掉。五哥曾對我說過,我放不下你,只是我求而不得的一種執念罷了。或許他說的是對的,可是又有誰心中的感情,不是一種執念呢?」

  福靈安仍然沉默。

  琅玦望著福靈安,輕輕的問:「在你的世界里,有沒有一直在努力追求、卻求而不得的東西呢?」

  「有。」

  「是什麼?」

  福靈安誠實的答道:「母愛。」

  琅玦有一點震驚,在她的認知中,福靈安是一個威風八面的將軍,內心堅強無比、也冷酷至極,卻在追求著常人唾手可得、不以為意的東西。

  瞬間,琅玦理解了福靈安對敏敏所有的包容和忍讓。

  琅玦還是不敢很確定的問:「你所追求的母愛,是敏敏嗎?」

  福靈安答道:「臣幼年時,以為她就是臣的親生母親,後來在別人的閑言碎語中,漸漸得知了真相。微臣其實只是一個酒家女為傍上阿瑪而故意生下的籌碼罷了,結果籌碼不夠有用、對手太強大,失敗了。」

  琅玦關切的問:「在你知道她不是你的親娘之後,為什麼還想獲得母愛呢?」

  福靈安答道:「臣認為,即使得知真相,家還是家、父母還是父母,不該有所改變,仍然應該做好忠臣孝子的本分,或許還有機會被真正接納。」

  「何必呢?」琅玦搖了搖頭,嘆道:「女人的嫉妒心很可怕,更何況敏敏還是一個心胸狹窄的人。在我看來,你的存在,只不過是讓她跟你爹吵架的時候多一個站住腳的借口罷了,你何必做吃力不討好的事呢?」

  「所以臣放棄了。」福靈安停頓了一下,意味深沉的又說了一句:「求而不得,不如放手。」

  這句話是福靈安在借自己的事勸琅玦,她聽得出來。

  「不……不……」琅玦拚命的搖頭,淚水再次落下,她含著淚,傾情而道:「其實……其實我們是一樣的人,父親身份貴重、生母卻太卑微。我和你一樣,也曾經渴望母愛,我額娘雖然養了我,可是她心心念念都在兒子身上,她離開人世的時候,懷念著三哥、牽挂著六哥,就是沒有一句話是留給我的。還有皇額娘,她說對我視如己出,可還是眼睜睜的看著我去過自己不情願的日子,面對我受到的欺負,她總也無可奈何。我也知道,她腹背受敵,忙著和令貴妃勾心鬥角,根本顧不上我。我寄居在五哥家很久,但我知道,我不該在那裡,我一直渴望著有一個自己的歸宿,直到我遇見了你,我真的好喜歡好喜歡你,可是……我嫁到了你家,嫁的人卻不是你……」

  福靈安又低下頭,不答。

  琅玦卻突然失控,往前走了兩步,抱住了福靈安。

  福靈安本能的推開琅玦,又立刻跪下,道:「微臣死罪,請公主恕罪。」

  「你又來了!讓我抱一下能死嗎?」琅玦咆哮起來。

  福靈安義正辭嚴:「就請公主賜臣一死。臣可以死,但不能冒犯公主,更不能冒犯弟媳。」

  琅玦以為經過了這番敞開心扉的談話,他們之間應該不太一樣了,沒想到福靈安還是如此丁是丁卯是卯,不能有一丁點逾越。

  她氣憤的打開門,跑了出去。

  福靈安便往裡間去查閱公文去了。

  琅玦出門后,並沒有看到永琪,左右看看,也都沒有永琪的影子。她想,永琪不可能走遠,應該會站在某個顯眼的大道上等自己才對。

  總兵府並不算很大,可是琅玦找尋了一圈,卻找不到,問了幾個府中的士兵,竟然沒有一個人知道永琪的去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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