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榮王殤 第180、紅梅如血繚人亂,冰雪三尺心倍寒
懿澤走出瞭望雀樓,走在漫天飛雪當中,她感到一陣又一陣的寒冷。走出數十步之後,她回頭看了一眼,白茫茫的空地上,沒有一個人影。
懿澤苦笑了一下,她是太痴心妄想了,竟然還會幻想猜測著永琪會不會跟在身後?
走著走著,懿澤似乎看到了曾經相似的大雪,她看到了那個跪走在雪地上的自己,穿的那麼單薄、臉和手都凍的通紅。她還看到了那個始終跟隨她不遠的永琪,把自己的衣服披在懿澤身上,說討厭懿澤的堅強,那心疼的眼淚,曾經讓懿澤心中無限溫暖……
又走出沒多遠,懿澤聞到了一股清香,她看到了一片紅梅,不知何時,紅梅已經盛開,遠遠望去火紅的一片,映著白色的世界,像鮮血一般沁人心脾、讓人心碎。
懿澤走進紅梅林中,端詳著枝頭的孤芳自賞,不知道是想哭還是想笑。
「福晉,你還好嗎?」
懿澤聽到了一個陌生的聲音,她微微側了臉,看到了胡云川,冷冰冰的問:「我好不好,與你何干?」
胡云川看著懿澤,說話的樣子很正式:「很抱歉,我剛才不小心聽到了你們的談話。」
懿澤冷笑一聲,問:「然後呢?」
「我不能苟同他的觀點。」
懿澤又冷笑了一聲,她實在覺得胡云川莫名其妙,他們夫妻之間的事,竟然輪到一個外人來評頭論足。
胡云川也不等懿澤問,只管說:「世間的夫妻,大多都是門當戶對,原本就是互有所圖。你們能夠成親,接納的就是當時彼此的一切,自然也包括對方的身份。就算你曾經看上過他的身份,也不能成為他變心的借口。」
「你跟我說這些做什麼?」懿澤不屑的看了胡云川一眼。
胡云川緊緊的盯著懿澤,很認真的說:「我只是想告訴你,他不能坦蕩的承認始亂終棄,而把自己的變心歸結為你的錯誤,這說明,他不是一個值得託付終身的男人!你雖然是他的妻子,可是你們共同的孩子已經不在了,他也已經失信於過去,和別人又有了孩子,你還能相信他現在對你的承諾嗎?如此為他傷心流淚,還不如趁早離開他,也許……你會得到一個真正屬於你的歸宿!」
懿澤冷笑著問:「等我離開了,你妹妹就可以獨霸永琪,從此只羨鴛鴦不羨仙,是嗎?」
胡云川愣了一下,只覺得心裡亂亂的,解釋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真的為你著想!」
懿澤收起了笑容,突然義正辭嚴的向胡云川道:「告訴你妹妹,不要以為懷了永琪的孩子,就可以取代我在王府的位置。我不高興的時候,隨時可以要了她的命!」
胡云川看著懿澤,沒有再說話,也不知道還能再說什麼。
從這天開始,懿澤又把自己關在了房中,不願與任何人見面,也不想對任何人說話。金鈿和玥鳶來敲門了幾次,全無一點動靜。
瑛麟來蕪蔓居看望懿澤,也吃了閉門羹。
懿澤只在門內應付一句話:「你回去吧!」
瑛麟在門外笑著說:「小時候,在杭州老家,我每次來找你,你就是這樣,經常一句話把我打發了。來京城之後這些年,我發現你變開朗了很多,沒想到如今,你又像當年一樣孤僻了。」
懿澤記得,小時候瑛鳳和瑛麟都不喜歡宜慶,而主動親近懿澤,懿澤只因自己的特殊身份太害怕露餡,於是整日、整年的都活在一個人的世界,拒絕與外界的任何人往來,久而久之,孤獨的很習慣,反而不喜歡身邊有人。
入宮之後,身份的驟變讓她沒有了拒絕的資格,反而漸漸感受到人情的溫暖,曾經最珍惜的,就是孟冬和永琪,當這些都化為泡影,她慢慢明白,最溫暖的原來也是最寒冷的。
瑛麟又在門外說了一句:「你若是不出來,我就走了。」
懿澤終於打開了門,出現在瑛麟面前。
瑛麟開心的笑了,拉著懿澤的手來到花園中散步。
大雪已經停了,白茫茫的大地上,留著一些稀稀疏疏的腳印。
走出蕪蔓居,懿澤和瑛麟都看到,一撥又一撥的侍女在向望雀樓搬運炭盆、棉被等物,那待遇,絕對不像一個侍妾。
走進花園沒多久,懿澤遇到了永琪,他正小心翼翼的扶著胡嬙,一起走在雪地上,呵護備至,生怕有一絲閃失。
永琪看到了懿澤,往前走也不是,掉頭走也不是,只能停住了腳步。
胡嬙不敢看懿澤,尷尬的低著頭。
瑛麟冷笑著,問:「胡格格有了身孕,還這麼冰天雪地的跑出來,不怕滑一跤孩子沒了,你可如何在王爺面前獻寶呢?」
「我……我聽說紅梅開了,閑來無事,想看看。」胡嬙回答的聲音很低沉,還是不敢抬頭。
瑛麟又笑道:「既然胡格格這麼閑,怎麼不繼續養豬呢?」
永琪氣憤的斥責道:「陳瑛麟,我看在懿澤的面上,才容你在王府有一席之地,你不要太得寸進尺!」
瑛麟嘖嘖了幾聲,嬉笑著問:「原來……表姐在王爺心裡這麼有面子?我還以為,王爺幾個月沒踏進表姐的門檻,早就忘了府里還有我們這些人呢!」
永琪沒有理會瑛麟,扶著胡嬙往旁邊走。
瑛麟伸腿絆了胡嬙一腳,胡嬙差點摔倒,被永琪一把扶住。
永琪朝瑛麟吼道:「你明知嬙兒有孕在身,竟敢當著我的面害她?」
「王爺息怒,臣妾只是試一試,看王爺對胡格格的保護,到底夠不夠到位!如今可見,是臣妾多慮了!」說罷,瑛麟大笑起來。
永琪心浮氣躁,又呵斥道:「你少給我來這套!你給我記著,嬙兒肚子懷的,是我的骨肉,我不允許他們有任何閃失。你若再敢肆意挑釁,就別怪我翻臉無情了!」
懿澤冷冷的問了一句:「王爺還能再無情一些嗎?」
回答懿澤的時候,永琪的語氣稍微緩和了些,解釋道:「我只是想保護好自己的孩子,你不要多想。」
懿澤問:「那我的孩子呢?」
永琪不知如何作答。
懿澤又更大聲的問了一句:「我的孩子呢?」
永琪低著頭,依然沒有說話。
懿澤隱隱感到了她的心在痛,她不想再看到永琪和胡嬙出現在一處的畫面,轉身離開了這裡,越走越快。
瑛麟忙跟上了懿澤。
懿澤快步的走著,心痛的滋味越來越明顯。經過河流附近時,她被河岸上凍結的冰滑了一跤,沿著河岸的坡度滾了下去,額頭撞在了一塊凍住的大石頭上,昏了過去。
瑛麟看見懿澤摔倒,驚叫了一聲:「表姐!」
她小心的追到河岸,只見懿澤已經滾了下去,昏迷不醒,就站在河岸上,向四圍喊道:「有沒有人啊,誰來救救她?」
因為懿澤最近的情緒不穩定,胡云川總擔心她會出事,常常暗暗的跟著懿澤。瑛麟早已察覺到了,才故意呼喚。
果然,胡云川很快出現,跳到凍住的河面上,走到懿澤身邊,將懿澤抱了起來,瑛麟又幫著,一起將懿澤拉了上來。
瑛麟催促道:「表姐受傷了,得趕緊把她送回去才行!」
胡云川點點頭,抱著懿澤往蕪蔓居走去。
瑛麟卻掉頭來到紅梅林,看到永琪和胡嬙還在那裡賞花。
瑛麟暗暗看了一眼,只見胡嬙饒有興緻,左顧右看的聞著花香,永琪雖然扶著胡嬙,卻看起來有些心不在焉。
瑛麟忙走了過去,故作慌張的對永琪說:「王爺,不好了,表姐剛剛滑倒了,撞傷了頭,昏過去了!你快去看看吧!」
永琪聽了,大吃一驚,想也沒想就鬆開了胡嬙,飛快的向蕪蔓居跑去,幾次差點滑倒。
胡嬙望著永琪的背影,痴痴的站著,像一個被遺忘的人。
瑛麟走到胡嬙面前,笑道:「看到了吧?這就是你和懿澤在王爺心中的差距!如果懿澤肯放下架子跟你搶,你一定會輸的一根毛都不剩。」
胡嬙沉默著,佇立著。
瑛麟笑嘻嘻的走了。
胡云川抱著懿澤,往蕪蔓居方向走。因雪地上走著慢,他一路上好幾次碰到了府內的下人,都投以異樣的目光。胡云川毫不在意,只管走自己的路。
永琪只有一個人,自然走的快一些,反而先到了蕪蔓居,到院子里看到了玥鳶,便問:「懿澤呢?」
玥鳶答道:「福晉跟側福晉出去了好大一會兒了,好像是去了花園。」
永琪又忙走出蕪蔓居,迎頭看到胡云川抱著昏倒的懿澤走來,這個畫面,似乎有一點熟悉。
胡云川走到了永琪面前,不想重複與上次類似的解釋。
永琪問:「你覺得你這樣抱著她,滿院子的走,合適嗎?」
胡云川反問道:「難道王爺認為我見死不救,就合適嗎?」
「你混賬!」永琪忍不住罵了一句。
「混賬的是你!」胡云川以同樣仇視的目光看著永琪,毫不示弱。
玥鳶從院子里跑了出來,看到懿澤,驚訝的問:「福晉怎麼受傷了?」
永琪看著昏迷的懿澤,強行從胡云川手中抱過來了懿澤。玥鳶忙跟在永琪的身後,一起回到房中,將懿澤放在床上。
玥鳶取出了一個放在房中的醫藥箱,遞與永琪。
永琪坐在床邊,輕輕的擦拭了懿澤額頭上的傷。
懿澤被疼醒了,不自覺的用手摸了一下額頭,睜開了眼睛。
永琪憂心的問:「懿澤,你看著我,你覺得自己清醒嗎?要是有內傷,得趕緊叫御醫來!」
「你給我滾。」懿澤把臉轉向裡面,不看永琪。
看到懿澤這個態度,永琪可以確定懿澤是腦筋清醒的,頭上的傷應無大礙,他站了起來,交待玥鳶道:「好好照顧福晉,萬一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趕緊來告訴我。」
玥鳶應了一聲。
永琪走出了房門,玥鳶送了出來,發現胡云川還在院子里站著,並未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