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榮王殤 第168、永琪固執身心傷,乾隆疑查胡氏籍
綿脩的事很快傳出榮王府,傳到宮中,以及皇城的每一個府邸。
次日,永琪沒有去上朝,乾隆派人詢問,得知此事,大吃一驚:「什麼?綿脩死了?被馬給踢死了?怎麼可能發生這種事?」
陳進忠答道:「聽說,是胡格格的馬車進府,府里的人都去看熱鬧,世子也擠了過去,不知道怎麼著,就到了馬蹄下。」
「混賬!」乾隆猛的將奏摺摔到桌案上,罵道:「這個賤人,一進門就把朕的皇孫給踢死了,簡直是個掃把星!朕要讓她為朕的皇孫償命!」
陳進忠提醒道:「可是殺了胡格格,您不就又折了一個皇孫嗎?」
乾隆沒有再做出什麼決定,他忙換了衣服,帶人來到榮王府探視。
此時,永琪和懿澤都各自把自己關在房中,閉門不出,只有碧彤帶了瑛麟、胡嬙出門迎接聖駕。
乾隆的目光掃過胡嬙,胡嬙嚇得渾身打哆嗦。
乾隆問:「永琪呢?」
碧彤答道:「自從綿脩出事後,王爺就把自己一個人關在書房裡,誰都不見,也不吃不喝。懿澤也是。」
乾隆聽說,便來到永琪的藤琴書屋門口,卓貴在門外守著,忙跪下給乾隆磕頭。
乾隆吩咐道:「開門。」
卓貴將房門打開,乾隆獨自進去了。
碧彤知道,乾隆必然要跟永琪聊很久,便先回琴瑟館去了。胡嬙心裡害怕,不敢一直呆在這兒,也先行離開。只有瑛麟,一直在藤琴書屋外面守著。
乾隆進了書房,左顧右看,沒看到永琪的影子,又走到永琪時常坐的書桌前,才發現永琪在書桌下面,就蹲坐在地上。
乾隆俯下身,問:「你怎麼如此經不住事,受點打擊,就消沉成這樣?」
「皇阿瑪,兒臣不孝,可能是要絕後了。」永琪說著話,卻只有嘴在動,身體就像僵硬的一樣,眼看著地,也沒有行禮,一副死氣沉沉的模樣。
乾隆斥責道:「胡說什麼?你是朕的太子,怎麼能絕後呢?」
永琪不答。
乾隆看永琪如此,難免心酸,只好勸慰道:「皇室的子孫尊貴,向來薄命。在你之前和之後,朕也夭折了好幾個皇子,若朕也像你這樣一蹶不振,大清的江山,該當如何?」
永琪這才俯身跪拜,道:「兒臣知錯。」
乾隆扶起永琪,又安慰道:「朕知道,綿侒、綿脩接連夭折,讓你很灰心喪氣,可是逝者已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你要先振作起來,然後也勸勸懿澤。懿澤雖然失去了綿脩,但她還可以再生嘛!瑛麟也可以!以後還會有新人進來,哪還能沒有子嗣?」
永琪搖了搖頭,失魂落魄的說:「娶的越多,恐怕更難有孩子了。您看傅九叔,只有一個夫人,可是夫妻恩愛,生育了四子二女,多麼美滿。兒臣如果只是娶了懿澤一個,這幾年應該早就兒女成群了。我現在反而理解八弟,為什麼寧可得罪一群人,都想要堅持只娶一人。可惜,我就是意志不夠堅定,才弄成現在這個樣子。皇阿瑪,到此為止吧,兒臣不會再娶了。」
乾隆聽了,一臉鬱悶和不滿,問:「你那是什麼歪理?永璇這個逆子,放著一個賢良端莊的福晉在那兒守空房,卻整天跟一個戲子卿卿我我,你還贊成他?什麼娶的越多,更難有孩子?你就是不該娶胡嬙!綿侒的死就是意外,綿脩又是一個意外,哪能有這麼多意外?必然是胡嬙從中作梗!」
永琪忙替胡嬙辯解道:「胡嬙不會害綿脩,我了解她!」
乾隆冷笑道:「就算她沒有做,這件事也與她脫不了干係,朕若不是看在她懷了皇嗣的份上,絕對不會輕饒她!」
瑛麟在門外聽到乾隆這句話,立刻向內喊道:「皇阿瑪,胡格格根本沒有懷孕!」
乾隆聽到,急急忙忙的走出門外,問:「你說什麼?」
瑛麟答道:「就在皇阿瑪賜婚之後,王爺曾親口對錶姐說過,他根本沒有碰過胡格格,胡格格是假孕,目的就是為了嫁入王府!皇阿瑪可以隨便找一個大夫來把把脈,就能證實臣媳所言不假!」
永琪看了瑛麟一眼,無法隱瞞,拱手向乾隆一拜,解釋道:「皇阿瑪,嬙兒撒謊其實另有隱情,實在是逼不得已,絕非瑛麟所言的那樣!」
乾隆點點頭,看著永琪,問:「你的意思是,胡嬙確實沒有懷孕?」
永琪只好低頭答道:「是的。」
「她膽敢以假孕欺騙朕,簡直是罪大惡極!」乾隆立刻向陳進忠喊道:「把胡嬙給朕抓起來!」
永琪突然跪在乾隆面前,道:「皇阿瑪,兒臣也配合了她的謊言,皇阿瑪若是要治她的欺君之罪,兒臣應該同罪!」
乾隆繞開永琪,吩咐瑛麟帶路,瑛麟便引著乾隆、陳進忠等人,一起往後院走去。
胡嬙住在榮王府後院的西樓,名曰望雀樓,在蕪蔓居的西側。
永琪忙站起,跟上了乾隆。
不一會兒,只見陳進忠已經帶了人,將胡嬙從望雀樓抓了出來。胡云川也在側。
懿澤聽說乾隆為綿脩之事親審胡嬙,不能不關心。她從房中走出來,走到望雀樓的院子外邊,並不進去,只靜靜看著裡面發生的一切。
乾隆剛看到胡嬙,也不須多審,直接下令道:「將胡嬙亂棍打死!」
胡嬙嚇得臉色大變,喊道:「皇上,奴婢冤枉!奴婢真的是冤枉的!」
永琪再次跪下,陳情道:「皇阿瑪,她不可能是兇手,求皇阿瑪給兒臣一點時間,兒臣一定能將此案查個水落石出!」
瑛麟斥責永琪道:「王爺,表姐的孩子都沒了,那可是你的親生骨肉!你怎麼還能如此護著這個狐狸精,你未免偏心的太過分!」
陳進忠已經讓幾個太監拿來了棍棒。乾隆誰也不看,誰也不聽,只管吩咐道:「打!」
一個太監一棍打到胡嬙的腿上,胡嬙跌倒,其他太監也都跟上,亂棍打在胡嬙的身上各處。
永琪見求情已經阻擋不住,只好站起,幾步走到胡嬙身邊,趴在胡嬙身上。太監們看到永琪,不敢動手,都停住了。
乾隆瞪著永琪,問:「這個妖女到底什麼能耐,能讓你如此執迷不悟?」
永琪答道:「皇阿瑪,嬙兒絕對不會是兇手,皇阿瑪這樣不分青紅皂白的打死她,只會讓真兇逍遙法外!嬙兒犯的每一個錯,都是因兒臣而起,倘若她有罪,那兒臣的罪名只會更多!」
懿澤看到眼前永琪拼上性命去維護胡嬙的樣子,恍如當年在斷頭台誓要與自己同生死的那個神情,真的好像、好像。這個時候,她以為她應該心痛的,可是似乎沒有,也許,她心中最大的傷口,已經被失去綿脩的痛覺填滿了。
乾隆十分氣憤,咆哮道:「不必手下留情,他想同罪,就一起打死!」
太監們復又動手,但都不敢實打實的重打,只有一個太監是新來的,不太明白裡面的深意,一棍打到了永琪頭上。永琪頓時昏了過去,滾到一旁地上躺著不再動彈。
乾隆嚇了一跳,忙上前去看永琪,只見頭上流出血來。
陳進忠立即抽了那小太監一個嘴巴,罵道:「混蛋,誰教你往頭上打的?你們愣著做什麼?還不趕緊宣太醫?」
胡云川見永琪已經護不了胡嬙了,跪下對乾隆求情道:「皇上,請准許榮親王查案,臣願用項上人頭擔保,胡嬙並非真兇,如若不然,請皇上將微臣兄妹一同治罪!」
胡云川曾在危急時救下乾隆,乾隆當然是記得的,也因此會給胡云川幾分薄面。
當下,聽到胡云川這些話,乾隆意識到胡云川和胡嬙原是一個姓,乃問:「原來你是胡嬙的哥哥?」
胡云川答道:「回皇上,正是。」
乾隆其實並不確定害死綿脩的是誰,面對眼前的情況,也覺得可以緩緩,於是對胡嬙說:「今日看在永琪和你哥哥的份上,朕先放你一馬!若是查出有你害綿脩的證據,朕誅你胡氏滿門!」
胡嬙嚇的攤在地上不能動,胡云川也心裡猛然一驚,他們都不得不擔心,他們家裡還有一個老父親。
不多時,御醫至,看了永琪,永琪頭上的傷並無大礙,被送回紫薇寒舍休息,乾隆便離開了榮王府回宮。
走出榮王府,乾隆思慮著胡云川此人。
在天下會舉事圓明園之前,乾隆是壓根不認得也不知道有這號人的。在王進保行刺、胡云川緊急救駕時,乾隆也就以為胡云川是一個身手敏捷的侍衛,與看待其他侍衛並沒有什麼不同。今日才知,胡云川和胡嬙是親兄妹,而胡嬙是一個心中充滿算計、滿身都是秘密的人,那麼胡云川又怎能只是個普通的侍衛呢?
乾隆的目光掃過陳進忠,想起那天圓明園去九州清晏護駕的侍衛還不都是陳進忠帶進去的,便問:「你是不是算準了胡云川會是將來的國舅,才一路幫他往上爬?」
陳進忠惶恐的答道:「萬歲爺明鑒,胡侍衛和胡格格是兄妹這件事,老奴也是最近才聽說的。」
曾經好長一段時間,乾隆都以為陳進忠已死,不想竟是一直被太后藏在行宮中,後來陳進忠雖然也算救駕有功,乾隆卻不可能像早些年那樣信任他了。
乾隆似笑非笑的狐疑著,問:「胡嬙也曾為太后辦事,你之前在太后那兒,會一點也不知道?」
陳進忠慌忙跪下,說:「皇上,奴才從沒給太后辦過事,所以不知道。奴才先前被王進保所騙,險些丟了性命,太后識破叛賊的詭計,才給了奴才一次回到皇上身邊的機會。奴才在太後面前保薦胡侍衛到圓明園秘密救駕,完全是看中了他的功夫和膽識,對他的身世一無所知。奴才一直以為胡格格是令貴妃娘娘的外甥女,哪裡會想到她有一個做侍衛的兄長?」
乾隆點點頭,時間久了,他幾乎都忘了,胡嬙是以令貴妃外甥女的身份入宮的。如果胡嬙真的是令貴妃的外甥女,那胡云川就應該是令貴妃的外甥才對。
可是,乾隆心裡清楚,胡嬙並不是令貴妃的外甥女,而是令貴妃在民間尋覓的美女,是一個牧羊女,那胡云川自然也是牧民,又怎麼會有資格成為大內侍衛?
乾隆覺得這裡有問題,吩咐道:「那你就去給朕查一查,胡云川是怎麼被選入宮做侍衛的,把他在侍衛處的履歷拿來給朕看看。」
胡云川當初是花重金買的官籍,才有資格參與侍衛的選拔,然後憑藉自身的功夫入圍,這些並不難被知道。
陳進忠查清楚后,報知乾隆,乾隆顧忌胡云川有救駕之功,並沒有因虛假身份而將其治罪,只是默默知道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