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榮王殤 第156、懿澤正理逐狐媚,永琪堅拒聖賜婚
放完了孔明燈,永琪握住懿澤的手,問:「我們講和好嗎?」
懿澤甩開了永琪的手。
「我知道,這件事讓你很受傷,其實我也是。可是,我們都無可奈何。我們只是自己,很渺小,就像這孔明燈,雖然帶著熾熱的心愿飛的很高,卻不能保證風的侵襲,它對於天空是微不足道的,最後全都會消失掉。我們也是,在世上很微不足道,左右不了任何人,更左右不了天下,可是,我們難道就要因此不能好好生活了嗎?」永琪的目光很誠摯,說出來的話很有理也很動聽。
懿澤終於看了永琪一眼,問:「那你以前答應我的事呢?」
「哪件事?」
「和她保持距離。」懿澤說話的時候,目光掃過胡嬙。
胡嬙雙手相互揉搓著,很不自在。
永琪磨動著嘴唇,慢慢說了句:「我答應過你的事,自然作數。」
懿澤道:「那就讓她走。」
「讓她去哪?」永琪不敢大聲,目光也不知在何處。
懿澤冷冷的說:「離開我的家,去哪與我無關。」
永琪低著頭,周圍很安靜,空氣凝滯著,半晌沒有人說話。
懿澤淡淡的說:「王爺要是捨不得,就算了,以後,我們橋歸橋、路歸路,互不相擾。」
說著,懿澤就要離開。
永琪忙抓住了懿澤的手腕,解釋道:「沒有捨不得,我只是在想,要怎麼跟碧彤交待。」
「碧彤如果問起,我會跟她交待。」懿澤回答的很自然,她早已猜到永琪會這樣說。這個說法,既是永琪的顧慮,也同樣是他的借口。
永琪不知道自己希望的結局到底應該是怎樣的,但如果在懿澤和胡嬙中二選一,他很明白,自己選擇的一定是懿澤,那就實在沒有理由讓胡嬙留下,因此只好答應著:「那好吧!」
胡嬙的眼淚流了下來,靜靜的站在那裡。她老早就知道,在永琪二選一的抉擇中,她一定會是被拋出局的那個。
周圍黑壓壓的一片沉寂,偶爾能聽到幾聲青蛙在叫。
永琪走到胡嬙身邊,不知如何啟齒,喃喃而道:「嬙兒,對不起……我……」
胡嬙跪下,含著淚笑道:「奴婢多謝王爺這段日子的垂憐,奴婢身份低賤,原本不配服侍王爺,既然福晉如此討厭奴婢,奴婢走就是了。」
永琪不知道說什麼,只覺得心裡進了風,吹的涼涼的。
胡嬙對著永琪磕了個頭,站起來走了。她當晚便收拾東西,離開了王府,沒有人知道她的去向。
這個夜晚,永琪是在懿澤房中度過的,就算是馬馬虎虎的和好了。
次日清晨,永琪和懿澤起來梳洗,正吃早飯時,卓貴慌慌張張的跑過來,對永琪和懿澤說:「不好了,沒想到碧彤福晉這麼快就知道了,正在往這邊趕呢!」
永琪放下筷子,慌忙抿了嘴,對懿澤說:「我要去上朝了,你慢慢吃!」
懿澤還沒來得及回答,她看到的永琪就像撞見貓的耗子一樣,飛快的溜了。
自從綿侒死後,永琪就特別害怕見到碧彤,可以說是能躲就躲。尤其是碧彤有可能有事情質問的時候,永琪會躲的更快。
看到永琪怕碧彤怕成這個樣子,懿澤實在無語至極。
沒多大一會兒,碧彤出現在懿澤門前,問:「王爺人呢?」
懿澤答道:「上朝去了。」
碧彤質疑道:「我剛才還聽說他在你這兒吃飯呢!」
懿澤如實答道:「剛走。」
碧彤臉上帶著些怒色,問:「你們成心的是吧?」
懿澤平靜如水,向碧彤道:「現在永琪不在這兒,咱們不妨打開天窗說亮話。綿侒的事,是我對不起你,但我已經按照你要求的儘可能做到了。你把胡嬙弄過來,變著法的整我,我也不敢說什麼。連綿脩得天花的事,我都沒有在永琪面前指認你報復,我自己想辦法救兒子的命,這還不行嗎?你到底要做到什麼地步才能滿意?綿侒畢竟是個意外,如果我把你害綿脩的事抖出來,你覺得你還能在這個府里安穩做榮王妃嗎?」
碧彤冷笑著問:「你是在指責我嗎?」
懿澤答道:「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太過分!你之前假孕栽贓、指使宜慶用嬿翎的事誣陷我,我跟你計較過嗎?到現在為止,我覺得我已經不欠你了,我還願意跟你相安無事,不是因為愧疚,而是因為我同情你!你知道嗎?」
「你同情我?」碧彤擺出一副高貴的姿態,質問道:「你有什麼資格同情我?我乃忠烈之後,我祖父的靈位曾擺在大清的賢良祠,當今皇上親臨祭拜,你家有過這個殊榮嗎?你的父親也不過就會寫幾首歪詩,養養鳥、喂餵魚,他為大清做過什麼?」
懿澤點點頭,就順著碧彤的話作答:「對,我的出身是不如你,所以就算皇上下旨讓你我平起平坐,同為榮王妃,可掌管府內事務的人還是你,在外人眼裡,你也依然是榮親王的大福晉,是這裡的女主人,我雖然進門比你早,卻永遠都要排在你後面。」
「你知道就好!」碧彤佯裝出一副得意的笑臉:「所以,別在那假惺惺的說什麼同情我,我不需要你同情!」
碧彤抬頭挺胸的走了,懿澤望著碧彤的背影,只覺得更加可憐。
散朝後,乾隆讓陳進忠叫住了永琪,帶到養心殿單獨召見。
永琪見到乾隆,行禮畢,問:「皇阿瑪召見兒臣,不知所為何事?」
乾隆笑了笑,說:「你每天為朕分憂解勞,實屬辛苦,朕要慰勞你,決定將萬琉哈氏許配給你做側福晉。」
「皇阿瑪怎麼又要給我指婚?」永琪很是意外,問:「萬琉哈氏,又是哪家的姑娘?」
乾隆拍了拍手,屏風後走出來一個旗裝打扮的女子,到乾隆和永琪身邊屈膝做了個福。
永琪定睛一看,他看到的竟然是懿澤的表妹瑛麟,大吃一驚,問:「你沒死?」
瑛麟笑道:「承蒙王爺關懷,奴婢還活著。」
不必問,瑛麟被救,必是乾隆的特殊優待。
永琪看到瑛麟,就想起懿澤這段時間跟他的所有矛盾都是因陳家、因天下會而已,因此心中大為不快,道:「大家都傳言說皇阿瑪最近心情不好,連六宮都不肯去,哪個妃嬪都不見。兒臣方才進來還奇怪,怎麼兒臣看到的皇阿瑪神采奕奕,與傳言正好相反。原來這養心殿是『金屋藏嬌』啊!」
乾隆並沒有為永琪的言語生氣,反而解釋道:「你多想了,她現在只是養心殿的一個宮女罷了。」
永琪瞟了瑛麟一眼,問:「皇阿瑪要我娶的人,就是她?」
乾隆點了點頭。
永琪難免有些抵觸情緒,又問:「皇阿瑪,兒臣豈能娶一個叛臣之女?」
乾隆笑著說:「朕已經賜她滿姓萬琉哈氏,她現在不是叛臣之女了。」
「皇阿瑪!換個姓就算脫胎換骨了?」永琪聽了乾隆的說辭,更感到生氣,冷冷的說:「原來她不僅活著,還想換個身份進榮王府當側福晉,難為懿澤還為了她在府里放了那麼多孔明燈!」
乾隆恍然一悟,道:「哦……原來朕昨晚看到的孔明燈,是榮王府里放的?」
瑛麟向永琪再次行禮,笑道:「那我倒要謝謝王爺和表姐了,不過你們為我祈禱的早了一點!」
永琪不屑與瑛麟講話,只對乾隆說:「皇阿瑪,我拒絕這門婚事!」
乾隆對瑛麟說:「你先出去隨便走走,朕和永琪單獨聊一會。」
瑛麟拜退。
永琪躬身向乾隆一拜,道:「皇阿瑪肯赦免她,兒臣當替懿澤多謝隆恩。可皇阿瑪把自己看上的女人硬塞給兒臣,這算什麼?」
「你先不要那麼激動!」乾隆又笑了笑,慢悠悠的說:「朕是喜歡過瑛麟,可是,朕有些原因不能娶她,而且她也不願意嫁給朕,她只願意嫁給你,否則她寧可終身不嫁。」
永琪悶悶的問:「她願意嫁給我,我就得娶她嗎?皇阿瑪這哪裡是在嘉獎我?根本是為了成全她!」
乾隆再次解釋道:「事情不像你想的那樣!朕會救瑛麟,並非出於私心。你知道,陳可齋逃了,逃的無影無蹤,朕懸賞重金捉拿,這麼多天了,還是沒有一點消息。這個人老奸巨猾,可在民間又很有威信,搞不好捲土重來,朕不得不防!所以朕不殺瑛麟,更不能把她放走,她得留在京城,在朕能看到的地方,當然就得給她一個長留的名分。」
永琪搖了搖頭,向乾隆進言道:「皇阿瑪,陳可齋既然能在失事的時候放棄女兒、獨自逃生,你現在布下誘餌,還指望他來上鉤嗎?」
乾隆笑道:「話不能這麼說!大難之時,各自逃生是一種本能反應,不代表他們之間沒有感情。況且瑛麟本人,留著也是有用的。」
永琪不解的問:「她有什麼用?」
「朕已經決定立你為太子,當然要重點栽培你。你現在的兩位福晉……」乾隆停頓了一下,又笑著說:「朕說了,你別不高興。你喜歡懿澤,朕其實也挺喜歡懿澤,可是朕老覺得懿澤動機不單純,也無法確定她的問題出在哪。總之,她不是你未來皇后的最佳人選。至於碧彤,她已經沒有生育能力了,即便出身再高,一個不可能為你延綿子嗣的女人是絕對做不了皇后的。」
「所以皇阿瑪認為陳瑛麟適合當皇后?」
「朕知道你現在不能認可這一點,但是瑛麟的目標就是成為皇后、甚至太后。一個不願意當將軍的士兵不是好士兵,瑛麟不僅有這個心,也有這個能力。她目光高遠,在緊急時刻還能從容不迫,她雖然有心計、記仇,但她的格局更大,審時度勢、隨機應變的能力都很強,而且,她永遠都不會是一個為情所困的小女人,這樣的女人,最適合當皇后,也最適合輔佐你。」
永琪無奈的笑著,問:「皇阿瑪把她說的這麼好,那麼能幹,把她放在兒臣枕邊,就不怕她殺了兒臣嗎?」
乾隆似笑非笑的說:「殺了你,她還怎麼當皇后?正好相反,朕認為,她要想成為皇后,放在你身邊才最能保護你、幫助你,你倒不如小心一下身邊蠱惑你的小人。」
永琪又問:「那等到她想當太后的時候呢?是不是就該過河拆橋了?」
「等你做了皇帝,給不給機會讓她成為太后、想讓她生還是死,不都是你說了算嗎?」乾隆的笑容變得有那麼一點陰險,大概只有擅長利用,才是做皇帝的最好秘訣。
永琪說不過乾隆,但仍然堅持己見,坦白著自己的心意:「可是皇阿瑪,兒臣不願意娶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