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榮王殤 第130、永琪感懷忠懿澤,碧彤請旨接胡嬙
懿澤含淚,輕聲問了一句:「你相信我嗎?」
永琪也鼻子酸酸的,問:「我還不夠相信你嗎?」
懿澤默默感動著,點點頭,又問:「那我們都既往不咎,從頭開始好嗎?」
永琪也點點頭。
懿澤笑了。
永琪卻笑不出來。
懿澤微笑著說:「請原諒我最後自私一次,我想先做好一個母親,然後再做一個好妻子,請你讓開,讓我把這條路走完。」
永琪一動不動。
懿澤繞過永琪,繼續跪著前行,一步一磕頭,走出很遠,她回頭看時,永琪總也默默的跟在不遠處。
懿澤好冷、好累,她生怕自己忽然一下就會昏過去,如果那樣,永琪一定會把她抱回屋裡去,那麼碧彤就能指責她沒有遵照約定,然後也就不能放過綿脩。因此,懿澤努力控制著自己的意識,讓自己時刻清醒著。
綿脩又被哄睡了,孟冬在屋裡看著綿脩,吩咐金鈿不停出去看情況。
金鈿回來告訴孟冬:「王爺一直在小姐身旁,還有,福晉的人也一直在遠處看著呢!」
孟冬坐下,沒有吭聲。
金鈿問:「有沒有辦法救小姐?」
孟冬搖了搖頭,答道:「不能救,這次的事太大了,如果懿澤不能實實在在的吃苦,碧彤福晉的心很難平復,這些不平衡的心理,留在以後會是更大的麻煩。」
「可是,小姐這樣,會不會凍出來個好歹?」
「你不用擔心,碧彤福晉有句話說的很對,無論發生了什麼,懿澤一定會比我們所有人都長壽。」
金鈿不解的問:「為什麼?」
孟冬沒有作答。
從天亮到天黑,懿澤終於跪著走完了榮王府一圈。她只覺得渾身滾燙,早已感覺不到自己腿腳的存在,她按著地面,無論如何都站不起來。
永琪扶起懿澤,懿澤的腿卻走不成路了。永琪只好將她抱起來往回走,懿澤道:「你的身上也有好多雪,你冷不冷?」
永琪搖了搖頭,他喘著氣,抱著懿澤一步一步艱難的走著,白色的雪地上留下一串深深的腳印。
他們回到蕪蔓居,金鈿隆起火盆,永琪和懿澤就坐在火盆旁邊烤火。金鈿又端過來兩碗薑湯,讓他們每人喝了一碗。
懿澤的腿腳漸漸恢復了知覺,臉上卻開始火辣辣的疼起來。孟冬用軟毛巾蘸著藥水,輕輕為懿澤擦臉。
懿澤問:「綿脩呢?」
孟冬答道:「奶娘餵了奶,已經睡了。」
金鈿用一個盤子托著兩碗粥進來,拿到永琪和懿澤面前,說:「王爺,小姐,奴婢知道,你們都沒有胃口,可是都一天都沒吃沒喝了,勉強就喝一碗粥吧!」
永琪接過了粥,抿了一口,又望著窗外的月亮發獃。
懿澤輕聲問:「你今晚去陪陪福晉吧?」
永琪搖了搖頭,道:「我不敢去,我現在很害怕見到她。」
「可是,你今晚呆在我這,就更不合適了。」
永琪又抿了一口粥,站了起來,說:「我還是回書房睡去吧!」
懿澤沒有吱聲。
永琪穿好衣服,披上斗篷,走出了蕪蔓居。
懿澤問孟冬道:「你有沒有去打聽福晉那裡怎麼樣?」
孟冬答道:「不怎麼好,也是不吃不喝的,御醫開的葯,丫鬟們跪著求了一天也沒喝。」
懿澤輕輕的嘆了一口氣。
夜間,永琪有些咳嗽,也不放在心上,到了晨起似乎更嚴重了。懿澤聽說,召了御醫來給永琪看,說是凍到了,開了幾副調理的葯。府里都有些納罕,同樣是受凍一天,懿澤一個女子尚且不礙事,永琪反而凍著了。
榮王府出了這樣的大事,自然是要上奏的。永琪將此事擬寫成奏摺,呈給乾隆。
乾隆聽說又夭折一個皇孫,難免哀憐嘆息,親自到府中探望。
永琪和懿澤到府外迎接,引著乾隆進了王府。
乾隆問:「福晉現在怎麼樣?」
永琪跟在乾隆一旁,答道:「不怎麼好,皇阿瑪去勸一勸,興許她還能聽一點。」
乾隆隨永琪一起去了琴瑟館,懿澤覺得碧彤應該不想看到自己,便向乾隆告退,先回蕪蔓居去了。
碧彤聽說是乾隆親臨探望,只得大概梳妝了一下,出來拜見。
乾隆勸說道:「聽說福晉不吃飯也不吃藥,這怎麼能行呢?皇嗣雖然不幸,你還是朕的兒媳婦,是這榮王府的女主人,應當保重才是。」
碧彤屈膝做了個福,勉強笑道:「讓皇阿瑪擔心,是臣媳的不是。不過,皇阿瑪可能有所不知,早在臣媳孕中,王爺已經將府中事務都交給懿澤打理了。」
乾隆看了永琪一眼,目光帶著些疑惑。
永琪忙解釋說:「主要是為了碧彤的身子著想。我已經吩咐下面了,等碧彤這陣子養好了,還是交由她來管。」
乾隆點點頭,又對碧彤說:「看在朕的份上,你要好好聽御醫的話,把自己調養好。若還有什麼需要的,儘管向朕開口。」
碧彤恭敬行禮,笑道:「皇阿瑪既然這麼說,臣媳當真有一事相求。」
「你講!」
「臣媳想向皇阿瑪討一個宮女當丫鬟,不知可否?」
乾隆笑道:「這算什麼大事,宮裡的宮女,你隨便挑!」
碧彤笑了笑,道:「臣媳只要一個,卻是冷宮裡的人,她叫胡嬙,皇阿瑪能將她賜給臣媳嗎?」
乾隆有些意外,永琪更感到吃驚。
君王無戲言,乾隆既然方才已經應允,此刻自然不能變卦,因此道:「胡嬙是戴罪之身,本來是在冷宮受罰的,不過既然你開口了,朕焉有不許之理?准了!」
碧彤拜謝道:「謝皇阿瑪恩典。」
勸慰了一會,乾隆離開了琴瑟館,永琪也陪著一起出來了。
乾隆問:「她要胡嬙到王府做丫鬟,這其中的用意,你可知道?」
永琪的樣子,似乎有些心虛,低聲答道:「兒臣心裡都明白。」
乾隆淡淡一笑,問:「你心裡是不是正在偷著樂呢?」
「沒有。」永琪臉上沒有一絲笑意。
乾隆瞄了永琪一眼,一臉古怪的問:「朕怎麼有點不信呢?」
永琪躬身向乾隆一拜,道:「皇阿瑪,最近發生了很多事,額娘病著,綿侒一出世便夭折,懿澤又為此受了很多苦,兒臣真的不敢自私。兒臣只一心想好好孝敬皇阿瑪、額娘,補償碧彤,挽回我和懿澤的感情,還有撫養教導綿脩。原以為皇阿瑪來了,碧彤總要給些面子,慢慢好起來,卻不想她竟然提出這樣的要求,我現在也很難辦。」
乾隆問:「如果碧彤不提出這個,你就真的能忘記胡嬙,你不是前些日子還嚷著求朕把胡嬙放出冷宮嗎?」
永琪目光篤定的答道:「此一時彼一時,兒臣心裡最在意的人,始終都是懿澤。只要她不負我,我絕不負她,我不能再做對不起她的事了。」
乾隆笑著嘆氣,道:「你是個多情之人,想專情於一人,難!」
永琪心裡毛毛的,似乎每一次他下定決心要跟胡嬙斷個乾淨、要對懿澤一心一意的時候,總有些客觀原因讓他必須繼續面對胡嬙。
乾隆又來到蕪蔓居,懿澤帶著綿脩來向乾隆請安。永琪在椅子上鋪了厚厚的墊子,乾隆就坐在上面。
懿澤教綿脩道:「你說,給皇瑪父請安。」
綿脩看看懿澤,又看看乾隆,嬉笑著去拉扯乾隆的裙擺。
懿澤又教綿脩道:「皇瑪父是九五之尊,不能這樣扯。」
「不要著急,他哪能一下子學這麼多?」乾隆將綿脩抱起來放在腿上,問:「你不記得朕?」
綿脩看著乾隆,眨巴著眼睛。
乾隆看著綿脩,嘆道:「朕不如康熙爺,已經上了年紀,皇子長成人的卻沒幾個,皇孫更是稀少。永璋懷恨而去,沒能留下一子半女;永珹成婚都這麼多年了,福晉肚子竟然連一點動靜都沒有,還不允許永珹納妾;永瑢呢,福晉太年輕,估計一時半會也添不上皇孫。現在榮王府又出了這樣的事,朕都想到祖宗面前去請罪了!」
永琪低頭道:「兒臣不孝,不過幾個弟弟還是很有希望的。眼下八弟也不小了,或許也該議親了。」
乾隆點點頭,道:「永璇的事,朕考慮過。等過了年,再議吧!」
永琪問:「皇阿瑪推遲此事,是因為顧忌著太后嗎?」
乾隆笑道:「永璇是舒妃養大的,他的親事,太后肯定有主張,朕怎麼能不顧及?太后把籌碼壓在永璇身上,想把他推上太子之位,難道你就不顧忌?」
提起「太子」之位,懿澤心中又有些觸動,永琪未必真的在乎這件事,可是她卻不能不在乎。
果然,永琪答道:「皇阿瑪若器重哪位兄弟,兒臣都沒有意見。」
乾隆笑了笑:「朕器重你!」
永琪低頭道:「兒臣愧不敢當!」
乾隆又說:「關鍵問題是,未來的天子,絕對不能夠任由後宮的婦人擺布,你明白嗎?」
永琪知道乾隆一向討厭太后弄權,答道:「兒臣明白。」
永琪是乾隆心中認定的太子,懿澤親耳聽到乾隆這麼說,而且是當著自己的面這樣說,實在喜出望外。
懿澤沉浸在夫妻重歸於好、永琪繼承皇位有望的喜悅中,渾然不知,碧彤已經吩咐準備去進宮接胡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