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妃朝見 第7章、嘉妃身死留懸案,皇后借故留新人
皇後去到景仁宮,果然嘉貴妃已經身亡,景仁宮內外哭聲一片,同在景仁宮居住的穎嬪和揆常在都在內間侍奉,流露出哀不自勝的模樣。各宮嬪妃也有來此看望的,或真或假的哭悼一番,見皇後到來,都不敢擅自離去。
皇后探視一圈,問:「可稟告了皇上?」
穎嬪施禮答道:「嬪妾早已派人去報了,皇上傳話說,令妃娘娘身體欠安,恐怕得知此事傷心過度,動了胎氣,因此要瞞著令妃娘娘,皇上也就不便過來了,令禮部按規矩辦理此事。」
「怕令妃傷心過度動了胎氣?」皇后暗暗苦笑了一下,她想乾隆大概已經忘了自己快要生產的事了。她不禁感傷,嘉貴妃曾經也是皇上放在心尖上的人,先後為皇上生了四個皇子,如今溘然長辭,皇上憂心的,卻是令妃肚子那個才剛有的胎。
穎嬪意識到了皇后的心理,忙又補了一句:「皇上原本未曾讓人將此事稟告皇後娘娘,想來也是擔心娘娘腹中皇子。可娘娘過於體恤六宮,無所不知,還是親自來了……夜已深了,娘娘還是早些回宮休息,嬪妾與景仁宮宮人當盡心侍奉嘉貴妃娘娘身後之事,還望娘娘勿要掛懷,鳳體與皇子要緊。」
皇后輕笑著看著穎嬪,她知穎嬪素來聰敏謹慎,因此拉住穎嬪的手道:「人各有命,嘉貴妃不幸先去,你也不要太傷懷,忙壞了身子就辜負了本宮的心意了。嘉貴妃沒了,你以後便是這景仁宮的主位了,當多保重自己。」
「娘娘厚愛,臣妾不敢不愛惜自己。嘉貴妃姐姐仙去,嬪妾本該盡心侍奉,不敢妄自抬舉自己,一切都聽皇後娘娘吩咐。」穎嬪再次向皇后施禮。
皇後點點頭,帶著蕭韞等人走出了景仁宮。滯留景仁宮已久的純貴妃也緊隨皇後身側,一起走了出來。
漆黑的夜點綴著兩排燈籠,皇后與純貴妃就在燈籠的圍繞中,走出數百步,皇后輕聲問:「嘉貴妃此次發病,與以往有何不同?」
純貴妃答道:「臣妾聽太醫說,並沒有什麼不同,用藥也是一樣的。」
「那為何……」皇后說到這裡,並沒有再往下問,料想純貴妃也是不知道的,於是改口問:「今日都有誰來景仁宮探望過?」
純貴妃深知皇后問此話的疑慮,於是低頭答道:「今日嘉貴妃在翊坤宮昏倒之事,六宮皆知,來探望的人也多,至於說誰先誰后,停留多久,臣妾也難以詳記。」
皇後點點頭,似有深意的問:「令妃可來過?」
純貴妃道:「這倒是沒見,後宮中唯有延禧宮沒人來過。剛才穎嬪不是說,皇上在延禧宮,阻擋了這裡消息的傳入……」
皇后冷笑一聲:「她倒是脫的乾淨。」
蕭韞抬頭看了純貴妃一眼,笑道:「敢問貴妃娘娘,今日可是一直都在這景仁宮了?」
純貴妃不假思索,便回應道:「自離開皇後娘娘那裡就過來看看,後來姐妹們一波一波的來,這裡又是太醫診病、又是秀女生事,事情也多,就一直沒走。」
蕭韞又笑問:「那嘉貴妃今日服用的湯藥,經手之人可有娘娘宮中的人?」
純貴妃像是受了晴天霹靂一般,忙跪倒在皇後身側,行了大禮,說:「皇後娘娘明察,臣妾的人都只是在外間隨臣妾探視,並不曾進裡面服侍,更沒有機會接觸嘉貴妃的湯藥。」
皇后也吃了一驚,令人扶起純貴妃,斥責蕭韞道:「你好大的膽子,仗著是本宮帶進宮的人,連貴妃也敢無端質問,還不趕快向貴妃請罪!」
蕭韞稍稍向純貴妃行了禮,笑道:「娘娘誤會了,奴婢只是提醒娘娘,今日唯有娘娘在那裡呆的時間最長,可小心被有心人利用了。」
純貴妃的神色很是怪異,只低頭向皇后陳情:「臣妾本不曾多想,若被人有心栽贓,還求皇後娘娘做主。」
皇后拉住純貴妃的手,笑道:「你是什麼樣的人,我還能不知道嗎?快回去休息吧!蕭韞的話,不必放在心上。」
純貴妃行禮告退,皇后也攜蕭韞等人同歸。回到翊坤宮,皇后又指責了蕭韞一番:「文薔一向膽子小,你不要隨便嚇唬她,你這麼隨口一句提醒,她就好多天不能睡好覺了。」
蕭韞卻不以為然,道:「她已經貴為貴妃,在後宮中僅次於皇后,皇后還當她是那個王府里的侍妾格格?」
「她不過是論資排輩,熬到了貴妃的位置,誰說位分高了,膽量就見長?」皇后嘆了口氣,道:「罷了,我不與你談論這些。你原說為永璂伸冤的事,都在嘉貴妃身上,你又失算了,嘉貴妃已死,可該如何是好?」
「嘉貴妃有的是兒子,還怕沒人為她喊冤嗎?」
聽了這句,皇后忽然想起,嘉貴妃的兒子中唯一成年的四阿哥永珹,昨日剛被乾隆派遣出宮,今天嘉貴妃就死了,未免太過於巧合,也許這件事老早就是被設計好的一串連環計。
蕭韞又提醒道:「穎嬪方才說,皇上怕令妃得知此事動了胎氣,所以要瞞著。可是,以四阿哥的性子,還能讓令妃繼續『不知道』嗎?」
皇後點點頭,道:「嘉貴妃仙去這麼大的事,我理應立刻派人告知四阿哥回來奔喪,才算合情合理。」
蕭韞又另為皇后謀策道:「此事第一,還有第二件事,令妃現今已懷孕,接下來便不能侍奉皇上。自古以來,懷孕是被奪專寵的最好機會,娘娘該考慮這件事了。」
皇后玊玉不禁想起,當年她還是嫻妃時,魏妡妧不過是一個做雜役的宮女,卻心機頗重,先得到孝賢皇后的賞識,后被孝賢皇后舉薦給乾隆,封為貴人。孝賢皇后不久辭世,乾隆傷心不已,竟把魏貴人當做孝賢皇后的替身一般,寵愛有加。
嘉妃追隨孝賢皇后的時間最久,看到乾隆把對孝賢皇后的感情轉在魏貴人身上,當然不服。也不知她在乾隆面前如何攛掇,乾隆就賜魏貴人住進嘉妃的景仁宮。嘉妃使盡手段,卻還是讓魏貴人晉為令嬪、令妃,自立門戶,成了延禧宮的主位。
後來論資排輩,玊玉由嫻妃成為皇貴妃、成為皇后,終於也得到過皇上幾年青睞,皇后第一次有孕時,生恐其他嬪妃藉機爭寵,讓娘家人在親眷中尋覓了有幾分姿色的揆氏,送入宮中,沒想到揆氏居然是一個只會嘰嘰喳喳、做事卻不帶腦子的人,在宮中呆了七八年,卻還停留在常在這個位置,連常在的名分,都是看在皇后的面子上給的。
「嘉貴妃也算是能為自己謀划的人,卻還是沒能擋住自己宮中的貴人冊嬪封妃,這後宮之人,若無所作為,莫說地位不保,稍有不慎便有性命之憂。娘娘在這裡傷感又有什麼用?」蕭韞忽然把皇后從回憶中拉回現實。
皇后不禁又是一陣嘆息:「若說作為,令妃青春貌美,又剛懷了龍種,原有的嬪妃皆難以抗衡,新人又被她用計全部落選。我已無可用之人,又有什麼辦法可想,又如何作為?」
「新人還尚未離宮。」蕭韞提醒了一句。
「那又如何?皇上已經稟明太后,明日全部放出宮去,又逢嘉貴妃的喪事,我難道還能奏請留下再次選秀不成?」
「留下不一定是為了選秀……」蕭韞的臉上神情奇怪,讓人難以捉摸。
長夜漫漫,漆黑的紫禁城,不知有誰在這一夜睡得不安穩,不知誰又在這一夜樂不可支。懿澤當真在院子里站了一夜,但不是因為揆常在的懲罰,而是她真的不想回屋看到宜慶,以及其他秀女。
天剛剛亮,皇后就來到景仁宮,先到前殿的靈堂憑弔一番,又去了後殿的院落。在靈前侍奉的穎嬪、揆常在也只好尾隨皇后,一起到了秀女們暫住的後殿之偏殿。
「皇後娘娘駕到!」
懿澤孤零零的站在後院中的偏殿前方,皇後走進來,迎面一眼就看到了她。她一身狼狽的模樣,像石頭一樣立在那裡。
皇后很是奇怪,再走近仔細看時,心中已經中意。因為懿澤即便是沒有梳洗,熬了一夜的憔悴,也遮蓋不住她神女下凡的傾城容顏。
皇后就問懿澤:「你是何人?為何不梳洗?這般模樣站在這裡?」
懿澤一動不動,像是沒聽見一樣。
揆常在見狀,上前怒斥道:「大膽奴才!皇後娘娘問話竟敢不答,來人!給我掌嘴!」
皇後面對這樣的懿澤,忽而想起了年輕時候的自己,也是那麼倔強,藐視一切,遂舉手制止了揆常在的言語。
穎嬪上前拜道:「啟稟皇後娘娘,此女名喚懿澤,是索綽羅氏尚書觀保大人的長女。都是嬪妾調教無方,使她昨夜衝撞了揆妹妹,因此被罰在此思過,竟站了一夜,致今日如此失儀,嬪妾向皇後娘娘請罪。」
揆常在慌忙解釋道:「嬪妾只是怕她驚擾了嘉貴妃……」
「你閉嘴,嘉貴妃不在了,景仁宮的事情自有穎嬪做主,哪裡輪到你插手?」皇后斥責了揆常在,又轉頭對穎嬪說:「穎嬪調教秀女多日勞碌,又服侍嘉貴妃生前身後,可謂勞苦功高,何罪之有?」
穎嬪再拜道:「娘娘寬厚,體恤下情,嬪妾愧不敢當。」
皇后笑道:「嘉貴妃生前,遵從孝賢皇后遺德,勤儉度日,連身旁侍奉之人都裁減的所剩不多,如今仙去,本宮傷懷不已,在宮中停靈七七四十九日,需要添置一些妥帖的人前去守靈。從其他宮中調人,又恐各宮中人手不足,正巧這些秀女都是知書達理的小姐,近日又受嘉貴妃親自調教,不如選幾個侍奉靈前,你以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