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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初心(五)

  煜祺回到禪院后,做了一個夢,夢裡大火連天。許是火燒的太大,醒來時不免覺得口中甚渴,於是披了衣服起身去倒茶。拿起茶壺時才發現,裡面是空空如也,煜祺心道,這菩薩也太摳門了,遠道而來的皆是客,竟然連茶水都不備好,這是哪門子待客之道?又想起小時候,教業夫子說的一則凡界俗語,好像是什麼一個和尚挑水喝,兩個和尚抬水喝,三個和尚沒水喝,索性嘆了口氣也不做再多計較。

  抬頭望向窗外,月色清明,空中偶有雲霧絲絲縷縷地飄過。大約是渴的實在厲害,煜祺穿好外衣,推開了房門,一路行至三生湖旁,環顧四周,遠處樹林影影綽綽,許是有風的緣故,已是深夜,四下並無什麼人。這會兒,她只覺得喉嚨里像是被火燒的一樣,眼看滅火的水就在跟前,也來不及作他想就化出了她的原身,通體潔白,九條尾巴優雅的立在身後。

  煜祺匆忙的喝著水,這水好甜啊,比雲浮山的清泉還要甜上幾分,冰冰涼涼的,流淌至喉嚨里頓時舒服了許多。

  「你在這裡做什麼?」喝的水剛咽進喉嚨就聽見了這個聲音,煜祺嚇得一個哆嗦化回了人形。回過頭看到玄溟負手站立在湖畔旁,一雙眼微眯著,月光的照射下把他的影子拉的修長。

  剛才四周是沒人的,這點她很確定,玄溟這麼沒聲音的就過來了,還看見她這麼沒形象的喝水,這件事要是傳出去,那丟人就丟大了。

  煜祺拿袖子擦了擦嘴,又看了看玄溟面無表情的臉,覺得玄溟他也並不是什麼愛八卦之人便很誠實地道:「口渴,房裡沒水了。」

  「哦?我房裡倒是有水。」玄溟望著一汪湖水,嘴角難得地上揚了幾分。

  水?他房裡?煜祺不免想到之前迷魂訣之事,於是裝作一副受寵若驚的樣子,故意把聲音捏的糯糯地回應著:「夜深人靜,有諸多不便,怎敢打擾神君。」

  玄溟沿著湖畔一路往西走著,似乎沒有要回去的意思。煜祺的好奇心被穿花引蝶般勾了出來,眼下離天亮尚有一段時間,她揉了揉眼睛強忍著困意一路跟著玄溟。

  「神君這是要去哪?」多嘴的一句話,卻又很直接。

  自東方刮來的風把湖面上的幽蓮吹得搖曳生姿,襯映著漆黑的夜幕,顯得無比嫵媚又妖嬈。但是玄溟的目光並沒有被這麼動人的景色所吸引,幽蓮散發出的夢幻熒光並沒能讓玄溟的步伐變得慢一點。他沒有說話,嘴角卻仍含著一個笑,說不出是平淡還是嘲諷,又或者今夜頗得他心意所以有那麼一個笑掛在嘴邊。

  「你可知,我為何坐視不理?」沒由來的一句話連帶著風的力量突兀地有些沉重。

  「煜祺不懂,還請神君明示。」莫名的火氣從心底躥出,其實並非她多管閑事,從前爹娘的教導煜祺一直謹記在心。她爹一直強調,神仙么,就要有個神仙的樣子,普度眾生救人於水火雖為佛家理念,但他日若路遇不平,也該儘力拔刀相助一番,方不失自己的身份。是以如此這麼多年來,煜祺一直秉著這個理念儘力想做個好神仙,小到她學堂同桌被欺負大到,唔,最大也莫過於言承這件事了。

  「劫者,乃天命上蒼所為。為仙者,掌六道輪迴,凡間大小皆由仙造。那你可知,這仙者若是有了劫難,若非靠自己一力承受,是會再生變數的。我行於這大荒世界這麼些年,看過多少生死,劫數之事,不是你一個小小神姬可以化解的。」玄溟的眼神有些蒼涼,嘴角的笑也已經散去,風把他的黑髮吹的飛揚,俊朗的容顏在月光的襯托下顯得無比迷人,帶著一種朦朧的霧,看不清,更道不明。

  煜祺有些失望,她不懂為什麼玄溟身為一個堂堂司水之神會如此忌憚天命,論仙力,玄溟遠在自己之上,說到底不過是一個隱劫,就如此難辦嗎?「所以就,沒有辦法?」

  「沒有辦法。」

  「不過是兒女情長之事,會發生什麼?」

  「不知道。」

  煜祺長這麼大一路順風順水,除了從前習武時偶有磕碰,其他什麼小災小難是沒見過的。她這一個仙姬當的,確然是如出水芙蓉一般,讓家裡的大大小小都憐愛的不得了,今日頭一回聽見這等事情,說害怕是沒有的,她從沒見過哪個神仙受天劫,活著的這兩千多年,她平日里不是在雲浮山裡學習課業,就是被她同族的哥哥姐姐帶出去到處逍遙。她覺得一般若非大惡的凡人有難也不過是顛沛流離或者大病一場,並不算什麼要了命的事情,更何況他們神仙生來仙骨集天地之靈氣,再不濟也不會出什麼事。

  所以玄溟今晚的這番話說的,讓她很是不爽,她覺得玄溟做神仙做的太保守,也太沒有感情。為了讓自己知難而退就編出這麼一番冠冕堂皇的謊話,他也是夠可以的。

  於是,回房后,她揣摩了很久,最後決定,由她親自出馬,逼依傾退了這個婚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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