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初心(三)
煜祺心裡堵,而且堵得很厲害。照她往日直來直去的爽快性格,若是哪個尋常小仙,她早就已經發作了。但眼下這個可不是一般人,更何況自己還有求於他。煜祺憤懣地走著,不知過了多久才走到專門接待外來仙使的禪院。這禪院雖說是院,內里卻大的驚人,煜祺覺得就算天上的神仙都來也定能裝下。
午飯將至,煜祺走出房間,摸摸肚子已是咕咕直叫,嘴裡也渴得很,於是一路行至玄溟住處想問問他在哪吃飯,抬手敲了敲門,等了半晌無人來開。
許是出去同故人會面,或是有其他事情也不說不定,煜祺剛轉身要走,忽然一個念頭跳了出來。也許,也許趁玄溟不在悄悄在他房中使個迷魂訣,好讓他答應幫言承挽回面子。唔,雖說這迷魂訣乃九尾天狐獨有的法術,爹娘自小便教導切不可亂用此法以免生亂,但如今眼下這個情形也是不得已而為之,爹娘他們應該八成大概差不多不會怪罪下來。
想到這裡,煜祺抖著膽子推開了房門。她小心翼翼地伸頭看了看,確定沒人後她關上房門,閉眼開始念訣。這迷魂訣若無雙目對視則須附著在一實體上,待中訣者觸碰到這一物體,方可奏效。眼前正有一套青瓷杯子,念及品茶乃是玄溟一大愛好,煜祺想將訣附著於此再合適不過,於是將指做蘭花狀把法力一點點封在杯中。
施法完畢,正準備悄悄溜走,緊閉的房門忽然嘎吱一響,被推開了。
玄溟臉上沒有半分表情,冷淡的眸子里看不出他內心任何的情緒流轉,他從容的走了進來,然後站定后望向煜祺。
煜祺乾笑兩聲,然後想到了玄溟的那把乾坤扇,心裡有些發毛。「方才小仙腹中飢餓,路過此處只覺靈台甚是清明,自覺是哪位有緣人在此居住,便敲了敲房門,誰知屋內無人房門竟自行打開,小仙正欲一探究竟,神君就進來了。小仙與神君著實有緣,看在這緣分的面子上,還求神君寬恕小仙這擅自進入神君房間之罪。呃,小仙並不知道神君居於此地,若是知道,小仙定當……」
話還沒有說完,一陣清風拂過,再抬頭時自己已是站在門外,房門砰地一聲被關了個結實。煜祺想罵人的心都有了,但是再想想自己是個要做大事的人,這個火還是暫時先壓壓,先把眼前這個事解決了再說。
用法力窺探定然會被玄溟發現,於是煜祺貓著腰走到一個合適的位置,然後用手戳破了窗戶紙,隔著小洞可以看到玄溟正優哉游哉地半倚半躺在榻上,雙目微闔,刀鋒般薄的嘴唇微抿,一頭濃密地黑髮被整齊地挽在腦後。平心靜氣而言,玄溟這張臉,嗯,稱得上是好看了。不過,也並非都是好看,煜祺覺得這好看中又帶著點英氣,英氣里又帶著些許逼人的冷,玄溟這個人著實是怪的厲害,此事過後,自己走路上若是遇上他,還是繞個道為妙。
玄溟就這麼躺了很久,大約半柱香的時間過了,一點要睜開眼起身倒杯茶的意思都沒有。煜祺的腳有些麻了,她貓著腰走到了離房子不遠的一處空地,然後站起來伸了伸腿,覺得血液還沒有運行暢快,於是她祭出翎羽劍開始耍她那些無門無派的劍招。一時間劍氣紛飛,木百合自樹榦脫落與劍氣融為一體,衣袂翩飛間,十步之內的摩柯曼陀羅都在劍氣掠過後努力張開花瓣汲取這至純至聖的靈氣。上古有云:九尾天狐,靈者,乃青丘日月化之,踏尋處,有靈波綽綽,花魅舞之。
這一番話說的便是煜祺他們一家子,想當年,煜祺她娘紫虞仙姬乃是當初八荒眾仙里一等一的美貌。據說她娘剛出生時乃是冬日,青丘百里之內卻無一不是一派春景,只是後來他們族內經了大亂,又渡了天劫,靈氣大減,闔族上下整整沉睡了六千七百年才醒來。
時過境遷,如今的煜祺雖不及她娘當初的風采,卻也是當得上驚艷二字,但偏偏那玄溟不近女色不問世事,不然隨便換個別的什麼神君,煜祺也不會吃這許多苦如此大費周折。念及此舉是為了她的好朋友終身幸福,煜祺咬咬牙忍了,正欲轉身回去偷看進展如何,自花叢中走來一人,一襲白衣,正是那先前半倚半躺於榻上的玄溟,但不巧的是,他後頭還跟了一個眼熟的碧藍袍子。
煜祺正想著,這碧藍袍子是誰的時候,那袍子開口說話了:「小表妹,你還好嗎?」
嗯,是了,是言承。
言承晃了晃正在愣神的煜祺,恰好有一朵木百合飄落在了煜祺的衣肩,言承順手給拂了下來。然後定定地望了她許久才緩緩道:「表妹,你好美。」
煜祺被這一番動作言語嚇得舌頭有些打結,不自覺得已經後退了一小步:「你你你、你我何曾有這一層親戚關係了?」
「不是親人,卻勝似親人。」語畢,修長的手攀上煜祺漆黑的頭髮,煜祺沒由來地抖了抖,雞皮疙瘩自胳膊蔓延全身。
玄溟扶了扶被風吹亂的衣袖,然後徑直從煜祺身旁走過,眼中的淡然不言而喻。煜祺正暗自奇怪著:莫非是自己的法術出了什麼差池?也不應該啊,這法術雖說好久沒使,有些生疏了,但老祖宗傳下來的東西定然是沒有錯的。愣神間,那言承已然從懷裡摸出一塊鑲金的玉墜子,然後定定地放入煜祺手中。
「小表妹,哥哥我也沒有什麼好贈與你的,這塊鑲金璃龍乃是我父王贈與我的護身符,今日你且拿去,定可護你平安。」言承一番話說的情誼深厚,一雙含情脈脈的眼裡流露著疼惜。
這一系列突如其來的舉動讓煜祺傻在了原地,手指僵硬的握著那塊指節大小的玉墜子。嗯,定是那迷魂訣陰錯陽差的叫言承撞著了,玄溟這個老狐狸果然有一手。
只是這迷魂訣下了,但那若要解開需得自家配上自家的解藥才算成事,煜祺摸了摸袖口,裝解藥小瓶子果然不知丟在哪了。
一股凄涼之意頓時浮上心頭,若沒得解藥,這訣需得兩天方可自行解除,煜祺想到自己兩天之內都要忍受言承這個鬼樣子,心中不免煩躁些。況且,這件事也著實難辦,若不是自己撞見了那依傾公主的私事,自己恐怕早就不知道去哪逍遙了。話又說回來這言承,也忒不給自己長臉了,怎麼說,自己幫的也是他的頭等大事,沒給自己幫忙也就算了,這添亂之事確要怪他一怪。
所以事成之後該問他要多少金子好呢?聽說他們家養了些能吐琉璃珠的魚,要過來幾隻也許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