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初心(一)
自父神盤古開天闢地后,天地萬物風雲頓起,軒轅戰神與東華帝君平定天下后,以神力托琉璃、靈霄、雲浮三山飄浮於九天之上,遂各入琉璃、靈霄二山。
那雲浮山山神整日在門前朝拜,祈求得一貴主入此仙山,五百年後九尾天狐一族蘇醒,駕雲經過此處時,族中一名喚紫虞的仙姬忽然腹痛不止,懷了兩年的仙胎眼見就要臨盆。一行人當機立斷按下雲頭,於一處山洞中等候半日,便傳來「嚶嚶」啼聲,湊上前一看,竟是一女娃。這洞中不見日光卻與外頭亮度無異,為圖個吉祥於是便喚作「煜祺」,自此,九尾天狐一族在此住了下來。
一百年後,這個小狐狸脫成人形,雖是娃娃模樣,卻是粉雕玉琢,媚眼桃花的模樣,隨著時間海的運轉,煜祺已脫胎換骨出落得亭亭玉立,八荒六合無人不知她的美貌。因九尾天狐天生聰穎,族中仙人多次剿滅魔族平定戰亂有功,被九天之上的帝君封了神族,一時間地位飛升,來雲浮山賀喜的大小神仙早已經踏破門檻。
煜祺天生好動,又不喜禮數,遇到這等需裝腔作勢並依禮接待的差事自然是不幹,於是尋了個空閑便溜出了雲浮山。
她剛來到琉璃後山的溪水旁準備歇歇腳欣賞一下四處風景,誰知前腳剛落到草地,就看到不遠處的樹林里似有人影綽綽。於是她貓著腰藏在了一顆千年古樹的後頭,準備一探究竟。
那不遠處的兩人,一個著青衣長裙,頭頂珍珠寶釵,儼然一副仙姬的模樣,另一個,則白衣玉冠,出落得一副公子的打扮。二人抱在一起如膠似漆如同一對落魄鴛鴦正互訴衷腸,那女子面容已是梨花帶雨,聲音有些許哽咽,「我昨日面見父君,說是要推了與那西海二皇子的婚約,誰知父君大怒,說已經同意與那西海的婚約,豈能言而無信?我把我們的事情全盤托出,希望父君能體諒自己對你的一片痴心,可是……可是父君卻命人把我關了起來,我託人找我三哥幫忙這才溜出來見你一面。燕公子,你說……你說我們該怎麼辦?」
那白衣公子早已一副視死如歸的表情,他沉了一口氣道:「依傾妹妹,既已如此,那你與我私奔吧,凡世雖不比天界,卻也是個去處,不然你怎麼忍心讓我眼睜睜地看著你與別的男子成婚!」
看的正帶勁,煜祺不知從哪來弄了一壺果釀,對著壺嘴微微嘗了一口,自言自語道:「這果釀正巧是那西海二皇子言承於前日送來的,幸虧我偷偷藏了一壺,今日出門時正巧帶上。」
話畢似是覺得有什麼不妥,又從袖口裡翻出個金鑲玉的杯子,滿上后一飲而盡,略略回味了一番后淡淡道:「味道果然絕佳,言承自幼與我在一起玩耍,雖不能與大哥二哥比較,卻也算得上是半個哥哥的。西海龍王掌管四海律法最要面子,他要是知道這件事……」
煜祺頓了一頓暗自斟酌道:「他要是知道這件事,不得鬍子都氣的飛起來了!」
林中依偎的兩人聽到了這邊的動靜,立刻尋了過來,一聲清冷的聲音驚得樹上的鳥四散開來,「誰!出來!」
煜祺偷聽牆角被發現,正準備提裙子逃跑,誰知那一男一女動作倒是伶俐轉眼便來到跟前,一把抓個正著。
依傾帝姬的私密事被人發現,自然是又羞又惱,但礙於禮數還是硬撐著臉面決然地開了口:「我當是誰呢?原來是九尾族的神姬。既已遇見,為何不出來與我招呼兩聲,神姬好禮數,想那煜炎上神原是這般管教自家孩兒,今日真是叫依傾長了見識了。」
煜祺上前福了福身子,又上下打量了面前二人這才緩緩開口道:「我恰好路過此地,剛停下身子,帝姬姐姐與這位公子就出現在面前。這偷聽牆角一事,確然沒有的,如此看來是煜祺打攪了,我這就速速離去。」
那依傾帝姬見她並不承認已是惱羞成怒,話已在口正要發作,那個叫燕公子的上前一步抬手作了一揖道:「不知是神姬駕臨,多有得罪。久聞神姬大名,今日一見果真名不虛傳。不巧的是,帝姬正與我商討事情,多有不便還請神姬諒解,改日在下一定親自上門拜訪。」
煜祺淡淡一笑,心道商量私奔之事也如此有理,卻又怕因此惹了事端於是立刻捏起雲訣溜走,只剩一對痴男怨女在那裡為此事發愁。
雲訣大約已經捏有半個時辰,三山碧落的景色已然被看個遍。煜祺坐在雲頭,一對遠山眉緊緊擰著,小嘴乾癟一副氣鼓鼓的樣子,手裡攥著一方衣角不肯鬆手。
此事若是被帝君知曉,恐怕這賬就要記自己的頭上了。帝君的顏面何等重要,如若讓旁人看了他的笑話,他如何能跟自己過得去?但換一個角度來說,言承是家中常客,又或者算得上是閨中好友,此事事關自己好友的名聲與顏面,這通風報信之事是做與不做,卻是難辦。
思考的正悶,煜祺拿出那剩下的果釀喝了一口仍舊熄不了心中的怒火,於猛地喝了一大口,又喝了大一口,終於把那壺底兒都倒了乾淨。不想那果釀後勁十足,不多時兩頰已是緋紅一片,似兩朵瑞氣騰騰的祥雲浮在臉上。
遲鈍的坐在雲上飛了一會,煜祺伸頭望了望雲朵下方的地界,已經到了八重天,乃是司水之神玄溟的曲淼宮。想那言承打小便被西海龍王送到玄溟處學習翻雲布雨的本事,於是暗自將雲頭按了下去。
拿捏好架子,整理好儀態后,順當地敲了三下門,不多時一個扎著兩個總角的小仙童前來開了門。
那小仙童本來無精打採的面容,抬眼看見一個素未謀面的美艷仙姬站在跟前,靈台立刻清醒了許多。又細細打量眼前的人,一頭墨發上零星的點綴著幾個銀色頭飾,細細的花鈿嵌入眉心渾然天成,再看那雙眼睛,明亮動人又包羅萬種風情看得讓人心生醉意。不論是容貌還是氣度都不是這九天之上隨便哪個仙姬能比的。他用手胡了胡臉,然後抬手揖了揖,隨後便響起了他稚嫩清脆的小嗓音:「不知是哪位神姬姐姐?來我曲淼宮有何貴幹?」
「我乃是九尾天狐族煜炎神君的女兒,煜祺,今日有要事來找你家神君商議,還請小仙童幫我通傳一下。」
那小仙童露出憨厚可愛之色道:「久聞神姬姐姐的盛名,我家神君正與西海言承二皇子修禪打坐不知神姬姐姐前來所為何事?」
煜祺眼皮一陣亂跳,正要開口訴說實情忽然想到此事重大切不可讓外人知道,於是用她那靈台僅剩的清明想了一套說辭。
「麻煩你通傳一下神君,說我有一事不明想請神君指點,還望神君行個方便。」一行話說的得體,煜祺暗自竊喜自己已醉了酒說話做事卻還是如此不失分寸,真是沒有丟了她爹娘的臉面。
小仙童蹦蹦跳跳地離去,回來時卻是一副愁眉苦臉的神態。他走到煜祺跟前耷拉著腦袋,頓了頓才道:「我家神君說他此時不得空,神姬姐姐怕是要白跑一趟了。」
煜祺聽得這一番話後面露不耐煩之意,嘴裡念叨著:「不管你今日得不得空,本神姬都要進去!」說完,一陣風刮過人便沒了蹤影。
那小仙童回過神時,身邊已是空空如也,心中大喊不妙,立刻關上殿門朝裡面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