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他攜風雨而來
「打了小的,出來老的,羅夫子教導我們的江湖套路果然都是真的!」侯香君道。
「小心些!」王栩觀那老者氣勢如虹,動作乾淨利落,毫不拖泥帶水,看氣質竟與那日在街頭遇到的悍卒一般,提醒了一句。
侯香君朝他一笑,表示理會得。
那老者來到跟前,來得聲勢浩大,墜落卻輕飄飄的,剛一落下,顧不上王栩和侯香君,急忙將朱江扶起,探了探他的鼻息,舒出一口氣,從懷中取出一枚黃澄澄的丹藥來。
丹藥造型奇特,如同一枚刀幣,通體鐫刻著古樸紋路,散發著清幽香氣,王栩只聞了一聞,腦海中的思維都快了幾分。
老者毫不猶豫將丹藥捏碎,灌入朱江嘴中,朱江呻吟一聲,睜開眼睛,看向老者,表情黯淡,似哭似笑喊了一聲:「二爺爺!」
「可還有其他傷勢?」老者將他扶起,一雙大手在其身上遊走,一道道碧綠光華隨著大手浸入朱江體內,幫他滋潤溫養肉身。
「肉身傷勢倒是無礙!只是在交戰的時候,王栩以羅夫子的學問趁機撼動我心神,讓我對帝師府的學問產生了懷疑,這一下幾乎動搖了我的見神根基!此番事了,沒有三兩年苦讀,只怕是難以走出!」朱江凄涼道。
這事由不得他不恨,年青一代,百舸爭流,一步慢,步步慢,他十八歲見神,在原來的圈子已經算是落後,勉強位列中游。因為帝師被蒼生大帝驅逐,使他更是少了很多知行合一的歷練場所,這麼一來,其實已經落後於原來的圈子中人。如今被王栩打擊心靈,對所學產生懷疑,需要埋首苦讀三兩年才能恢復,等他恢復,早已被踢出那個圈子。
老者聞言,眼角含煞,道:「哪需要如此麻煩!他用羅俊山的理論撼動你心神,那二爺爺就用我帝師府的學問去幫你找回場子,孰高孰低?孰對孰錯?一比便知!二爺爺要讓你知道,我帝師府延綿千年,靠的是堂堂正正的學問!」
老者安慰完朱江,轉而看向王栩和侯香君,不屑道:「叛賊羅俊山的門徒!羅俊山是泥腿子出身,找的學生也是泥腿子,羅俊山果然還是這麼上不得檯面!你們既然以羅俊山的學問問道於江兒,江兒年幼,學藝不精,那就換老夫以我帝師府的學問指點指點你們!」
老者說完,卻是輕輕巧巧拉個架子,也不喚出祖先印記,雙手抱拳,向著二人遙遙一拜,桀桀笑道:「兩個毛還沒扎齊的毛頭小子,若非要向江兒證明我帝師府扶龍寶術的神奇,老夫怎會在你們面前用出這般折辱自己的學問?不過,你們倒是好福氣,老夫這參君之禮,除了我家老爺和那些王侯,還從來沒人見識過!只是老夫這一拜,還要看你倆受不受得起!承受得起,老夫就承認叛賊羅俊山的確有幾把刷子!承受不起,就等著頃刻之間,骨肉成泥吧!」
老者陰沉一笑,同時,回頭向朱江解釋道:「參拜君王,就是參拜天下,侍奉君王,就是為了君王更好施行君王之道,治理天下,通過扶龍寶術,我等雖沒直接參与到國家大事,但是國家大事之中,處處有我等的努力,正所謂功成不必在我,功成必定有我!如此扶龍寶術,與那經略天下之術有和區別?你學得不夠精深,沒有悟透其中關鍵,要不然何至於妄自菲薄,對自己學問產生懷疑!」
朱江眼睛一亮,被王栩打擊得粉碎的心靈重新聚攏,一股破而後生、更加堅韌的信念在其心中升起。
老者這一拜,的確比朱江的一拜更加堅定透徹,因此威力也更強,甫一下拜,一股無形壓力已經撲面而來,讓王栩和侯香君呼吸一滯。
待老者完全下拜,一尊高冠峨服的清矍老人虛影在其身後若隱若現,跟隨下拜。
「小小豎子,德行淺薄,焉敢受此大禮!德不配位,天誅之!地滅之!」
老者抬起頭,臉上浮現一絲殘忍快意!
咔嚓嚓!
老者話音未落,幾人上空風雲變幻,似乎天地有感,有神人震怒,於虛無中降下神罰,王栩和侯香君頓感五臟俱焚,地面又有巽風吹響,冰寒徹骨,二人好似一下被丟置水牢,陰寒襲體。
「老梆子扎手!」侯香君一張口,吐出一塊冒著寒氣的血塊,道。
多說無益,王栩急忙在心中默誦晴南洲的學問,喚出萬里江山圖,一座座山水勾連,山氣水氣瀰漫,將那無形壓力托起。
「在我面前,你所謂的萬里江山,所謂江山社稷,統統都是一個笑話!」
老者搖頭,喚出自己的祖先印記,伸手在上面一點,比剛才朱江喚出的明黃色光華更加尊貴更加濃郁的光輝傾瀉而出,將其身後的老人虛影渲染得光彩奪目。
「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大夫不均,我從事獨賢!你這江山是君王的江山,你們兩人是君王的臣民,眼下,你們二人跟隨叛賊羅俊山,那就是君王的亂臣賊子,既然是亂臣賊子,又哪裡還有資格立足這片江山之間?又有什麼資格利用這片江山阻擋老夫的扶龍寶術?」
「覆滅吧!」老者臉上神威嶄然,渾身綻放金色光輝,一顆顆龍形文字從其祖先印記翩翩飛出,帶著莫名威嚴向王栩二人撞擊而來。
一股來自上位的威壓震懾住王栩和侯香君的心神,一顆顆龍形文字將其撞得筋斷骨裂,口吐鮮血,王栩面前的萬里江山圖如泡沫般幻滅。
只一擊,老者將二人打成重傷。
「羅俊山的學問,不過如此!」老者冷漠道。
「老東西!你不過是比我二人多活幾歲!羅夫子的學問如何,你問問朱江便知!同樣的年紀,朱江有著比我能更加優越的求學條件,還不是被小爺打得跟條死狗一樣?」侯香君咧嘴笑道,露出一口滿是鮮血的牙齒。
「牙尖嘴利!」老人搖頭,這名老僕跟隨帝師多年,一生的起伏動蕩早已將其內心千錘百鍊,意志如同鐵鑄,任憑侯香君如何訴說,卻是絲毫動搖不了他的心神,只是冷漠不屑的加以微笑。
老者重又往天上一指,身後虛影開始步步登天,每登一步,王栩和侯香君身上的壓力就更重一分。
侯香君臉上血光一閃,身體旁邊突然傳來亡魂的哭嚎聲,彷彿在異時空,一片無邊血海出現,血海中枯骨沉浮。只是他修為境界依舊淺薄,血海想要降臨,卻不得其門。
不過血海一出,頓時牽引住登天的虛影,不僅如此,眼見侯香君和王栩受傷,血海似乎震怒,更是有一股無上威嚴產生,與老者參拜出的壓力遙遙對峙,讓侯香君和王栩壓力為之一輕。
「我撐不太久!」召喚血海之後,侯香君彷彿已經透支,汗如雨下,突然說了一聲。
「不用撐太久!現在就可以!」王栩回答。他的體內,遲遲沒有動靜的祖先印記驀然滾燙無比,從他的胸前冒出,如同那日體檢結束的情形一樣,剛一衝出,就吞咽下縷縷光輝,之後,一根根見神精練次第點燃。
一副更加清晰浩大的萬里江山圖出現,附在王栩的脊背上,一團血影繚繞,與異時空的血海呼應,血海猛然波濤洶湧,彷彿有無端偉力跨越時空注入王栩體內,一頭大力神魔撕開天地,捶胸怒吼,一條褐色藤蔓彷彿從天際垂落,虯龍般的枝幹上橫生著根根尖刺,閃爍冰冷光輝……
之後,一團煙霞從王栩的祖先印記中噴薄而出,如同靈蛇將諸般異象一一串聯。
吼!
王栩身上氣息急速提升,仰天怒吼,之後,身披江山圖,一拳遞出。
這一拳血氣繚繞,帶著大力神魔的撕天氣勢。
老者臉色急變,不假思索,驅使身後虛影,同樣一拳遞出。
咔嚓!
老者身後虛影如燈光幻滅,體內傳來骨頭斷裂的聲音。
老人大怒,臉上青氣一閃,祖先印記一閃,嘴唇微動。
一尊散發無上威嚴的身形陡然出現在王栩心神之中,這尊身影屹立天地之間,彷彿天地共主,腳踩江山,口吐天憲。
這是帝師日夜與天子相伴,格物致知,觀察天子言行舉止而來的學問,是以權壓人,以勢壓人的大成之作。
哆!
身形發出無聲之音。
王栩的心神掀起軒然大波,原本井井有條的各種學問突然變成紛紛攘攘的雜識,各種聲音紛紛響起,彷彿魔音繞耳,將他清醒的念頭一一吞噬。
轟!
王栩強忍意識沉淪的痛苦,又遞出一拳,不過這一拳是遞向自己。
這一拳遞出,劇烈的痛苦瞬間壓倒一切,將他紛亂的念頭強行束練在一起。
侯香君時刻關注著他,見他如此,兩手一翻,滾滾血氣注入王栩體內,之後,跏跌而坐。
老者一擊得手,正要乘勝追擊,體中突然出現了絲絲血光。
羅夫子能夠教導那名女同學將神識和氣血化作螞蟻,侵入別人體內,侯香君作為他的親傳弟子,自然也掌握了這項法門,而且因為他祖先印記的特殊,這門學問神通,由他使出來,威力更大。
這絲絲縷縷的血光一進入老者體內,與他的血液接觸,突然化作滴滴血霧,迅速浸入其中,改變老者的血液結構。不過片刻功夫,老者鮮紅艷麗、滾動如珠的血液已經有一小半變成了慘綠色,就像飯店中數月沒有傾倒的泔水,散發出刺鼻臭味。不僅如此,血液變得慘綠之後,變得具有強烈的腐蝕性,開始腐蝕老者的血管壁。
「污染!」侯香君輕聲呢喃,俊美無匹的臉上不喜不怒,就像一尊神靈。
老者發出聲竭力嘶的慘嚎!竭盡全力去阻止血液的異變。
轟轟轟!
念頭束練如一的王栩情緒陡然急躁起來,不顧傷勢,帶動大力神魔虛影,連續轟出三拳。
老者全力對付體內血液異狀,無暇他顧,被王栩這幾拳結結實實打在身上,如同一塊破布癱在地上。
朱江驚恐不定的看著王栩和侯香君,他不明白老者分明牢牢佔據上風,為何頃刻之間,就已經落敗。
這時,一道身影攜帶風雨而來。